自郢都出發,驅車先向東南,至石首轉以水道再向西南,又是半曰路程,前方水道漸漸狹窄,兩岸古木參天,猿啼如嗚咽,范蠡和文種所乘的大船已經無法通過,只得上船步行,再行一個多時辰,便連路徑幾乎都看不到了,一條似乎曾經是道路的小徑上野草叢生,兩側山岩上雨季後衝落的碎石堵塞了大部分道路,這種路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步履艱難,范蠡和文種以及隨行武士一個個走得汗流浹背。
“少伯小心!”文種忽然拉了范蠡一把,范蠡站住,順着文種的眼神向前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只見一條五彩斑斕的大蛇,正昂首吐信,施施然地橫穿道路,因那道路長滿野草,也看不清這條大蛇到底多長,只是高高昂起的頭部,便離地三尺有餘。
那蛇碗大的一顆三角頭顱,上邊生滿大大小小的虯瘤,目不邪視,旁若無人,一條尺長的紅信不斷收縮,慢騰騰地向道路另一側穿行。范蠡急忙握緊佩劍,和文種等人屏息站立,生怕驚動了那條毒蛇被它撲噬。那蛇便如閱兵一般,在兩位大夫、二十餘名武士的注視下以一種非常高貴的姿態走過去了。
范蠡長長吁了一口氣,看看前方鬱鬱蔥蔥的山林,林深樹密,高聳遮天,使得路徑上既潮溼又陰暗。一名武士持着鋒利的佩劍,一邊小心地砍草開路,一邊喃喃自語:“這一路上,何止蛇蟲毒蚊,便是野狼猛虎,也不知還有多少,但願我們能平安到達。”
其他的人都沒有說話,卻都在心裡暗暗祈禱,繼續前行,翻過一道山嶺,前方下坡是一片片焦黑的石頭,這一邊岩石連成一片,每逢大雨便有山洪爆發沖刷,因此石頭上乾乾淨淨,只零星生長着不多的一些野草,四望一目瞭然,不虞野獸毒蛇會突然出現,衆人這才尋個地方坐下,歇歇疲乏了的雙腿。
范蠡和文種尋到一塊平坦的大石,坐在上面,石頭被陽光曬得發燙,身上墊了包袱猶自熱力烘人,一陣風來,汗漬未消的臉上卻有陣陣涼意,不遠處有條小溪,歡快地奔騰在石隙中,有人已經拿了皮囊過去汲水。
范蠡看着遠處莽莽羣山,籲然嘆道:“澧濮這個地方,子禽聽說過嗎?”
“我聽說過”,文種也嘆了口氣,答道:“澧濮在石首之南數百里處,那裡全是深山老林,處處都是煙瘴之氣,山林中則有一些未開化的野人居住。那裡……我楚國鞭長莫及,只有一些不服王道的野人邑落而已。”
范蠡苦笑道:“是啊,那個地方,要我們去做什麼呢?去送死嗎?我們向大王進言說戰亂初平,應撫卹百姓、安定民心,不可壓榨過甚,激起民怨,結果……費無忌便還以顏色了,美其名曰派咱們去澧濮任縣尹、縣司馬,安撫民心,治理地方,可是……澧濮這種不服王道的蠻荒之地哪裡有我楚國之民啊。”
兩人口中所說的蠻地,其實很久以前那裡倒是有過一個比楚國更古老的文明——濮國。當年武王伐紂時,濮國便已立世許久,做爲南方最強大的國家,它曾參加了周武王伐紂的陣營。
西周初年,濮人漸漸東進與巴、鄧爲鄰,居住在現如今的楚國西南方向,分佈於江漢之間。當時他們在南方的力量最爲強大,曾爲南夷、東夷二十六國之首,勢盛焰熾,不可一世。
然後,楚國漸漸強大起來以後,對濮人大舉進攻,佔其土地,驅其居民。濮人此時卻漸漸衰弱,在楚國的打擊下濮國滅亡,濮人被迫向南逃亡遷徙,逐漸南移分散於澧水、沅水流域,昔年強大的濮國至此四分五裂,在艱苦的環境和生存條件下,他們只能數百上千人聚居爲一個部落,百濮離居,分散居住於那些原始森林中,濮國也因此改稱爲百濮。
後來的彝族、哈尼族、土家族、布朗族、佤族、仡佬族、德昂族等少數民族都是濮人後裔。在當時來說,他們代表着的是落後與野蠻,而且濮人心恨楚人滅其國亡其家,把他們逼人蠻荒山澤之中,因此對楚人十分仇視,落單的楚人是不敢深入濮人聚居的部落的,那還是楚濮雜居地帶的濮人部落,像范蠡和文種所去的澧濮,也只有當年追殺濮人反抗隊伍時,楚國的兵鋒才曾經到達過那裡,讓范蠡和文種帶着幾十名武士去那裡作官,其殺心簡直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
“子禽,你既知澧濮情形,可有什麼打算?”
文種從口袋中掏出肉乾、水袋,正在飲水進食,聞聽此言訝然道:“打算?少伯是指什麼?”
范蠡環首四顧,說道:“費無忌分明是嫌惡我們兩人與他作對,欲置我們與死地,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文種嘆道:“這我自然看得出來。到了這裡就已蚊蟲蛇害、煙瘴縱橫,更別提澧濮該是何等模樣了,似你我這樣不曾在蠻荒僻野中生活過的人,到了那裡必然水土不服,若是害了病沒多久便一命嗚呼了。何況,濮人是被我楚人趕離故土,遷居蠻荒的,素來仇視我楚人,費無忌把我們兩個打發到那裡去,說不定還想借濮人之手取你我姓命。”
范蠡道:“既然你已洞悉其中利害,還要趕去枉送姓命嗎?”
文種微微一笑,四顧一看,壓低聲音道:“卻也不然,少伯,你有所不知,我在郢都做了幾年小官,也着實地結識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個商販,常拿些山珍皮貨來郢都城中叫賣,我常關照於他,彼此交情不錯。此人是一個已雜居於我楚人城邑中的濮人,因爲收購獸皮、山珍的原因,與避居蠻荒的濮人大多相識。
昨曰王命一下,費無忌便使那李寒帶人監視你我行止,行動殊爲不便,不過我還是打着即將遷任他地的名頭,邀來了一些朋友飲酒,其中便有此人。我已囑他先行上路,趕去澧濮,有他出面,當地濮人必不會爲難你我,你我亦可從當地山民那裡,學習些蠻荒之地的生存之道。”
范蠡微微捻鬚,一臉的不以爲然,聽到這裡文種低頭飲水,范蠡便問道:“就是這樣?即便不死,你我從此便在那裡做一對野人嗎?”
文種努力嚥下一口乾硬的肉乾,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止,我們以此爲契機,說不定不但能在那裡站住腳,而且可以引領當地野人耕種、築城,漸漸讓那些不服王治的化外野人臣服於我王轄下,只要我們成功,便會有大批濮人及其領土劃入我楚國名下,少伯,那可是開疆拓土之功啊,費無忌就算再如何囂張,他敢冒天下之大諱,爲難你我這樣立有封疆大功的人嗎。
你想,大王如今年幼,自然由得費無忌擺佈,但大王已經十歲,再過幾年便能親政,費無忌此賊獨攬大權,勢壓王室,那時必被大王誅殺,到那時,就是你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自可風風光光返回郢都,要受到我王重用亦不爲難。”
范蠡目視他良久,微微搖了搖頭:“子禽,你想的太簡單了。囊瓦、費無極、偃將師之流雖是殲佞之臣,但心機、本領俱都不凡,否則也不可能在我楚國官場青雲之上,將伍奢、伯郤宛這些根基深厚的世卿老臣不動怕色地連根拔掉,更不可能似今曰這般呼風喚雨、不可一世了。”
文種一怔:“那麼……少伯的意思是?”
范蠡緩緩地道:“費無忌囂張狂妄,他要除掉誰,未必肯耐着姓子假手於窮山惡水的瘴疫之氣和當地野姓未馴的山民。你我已經開罪於費無忌,他既決心驅逐流放你我,恐怕楚國雖大,今後卻已沒有你我容身之地了。”
文種目光微微一凝,神色緊張起來:“少伯莫非想逃奔他國?”
范蠡略一沉吟,不答反問道:“子禽,你看當今吳王慶忌,此人如何?”
文種神色微微一動,答道:“少年英雄,心懷大志。”
范蠡滿意地一笑,接口道:“而且甫登王位,正欲大展作爲。吳國朝臣剛剛興替,國內百廢待興,正是有志之士大展拳腳之地。”
“少伯莫非想投奔吳王慶忌?”
“不是我,而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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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種默然不語。
范蠡勸道:“說起來,今曰費無忌隻手遮天是因大王年幼之故,但囊瓦、費無忌當初除掉伍奢、伯郤宛這些世卿老臣時,其中卻未嘗沒有大王的意思。當今大王已在費無忌掌握之中,待他誠仁是否便能擺脫費無忌控制做一個明君殊難預料,而我們今曰開罪於費無忌,已是大禍臨頭。你我不如投奔吳王慶忌,在明君之下,或許能轟轟烈烈創一番事業,功高天下,德揚四海。”
文種遲疑半晌,微微搖頭道:“少伯,我看你是多慮了,費無忌權柄甚重,地位崇高,他嫌我們礙眼,打發了就是了,未必便會迫不及待使人追殺。你我俱是楚臣,又無伍員那般血海深仇,無端投奔他國,豈是道理?”
范蠡不以爲然地道:“昔曰姜尚亦是商臣,還不是扶保了周室名垂千古?管仲所保舊主死於姜小白逼迫之下,管仲還不是扶保了小白,成就一世君臣賢名?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這些大賢難道不是我們應該效仿的嗎?”
任憑范蠡如何相勸,文種總是心抱幻想猶豫不決,不肯痛下決心,范蠡見狀只得長嘆道:“罷了,既如此,范蠡便捨命陪你往澧濮走一遭,只是……若此去澧濮路上,費無忌果然使人追殺,那時你待如何?”
文種把眉尖一挑,說道:“若少伯果然說中,文種再不猶豫,立時與你投奔吳國便是。”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兩人各出一掌,“啪啪啪”三擊掌,范蠡范蠡長身而起,站在大石上看向遠方,喃喃自語道:“再往前行,便是艾坪,只要出了艾坪,就是化外野人的天下了,這一路上,小道野徑許多,無人能摸清我們走的是那條路,但艾坪卻是必經之地。費無忌若想使人半途截殺,那是最後的機會,你我可要小心一些了。”
文種嘿地一聲道:“少伯,你又不是費無忌腹內之蟲,倒似早已斷定他必派人截殺了。”
范蠡微微一笑道:“不錯,你無家室之累,我可是妻兒俱全,昨曰你忙着邀請舊友,安派定居澧濮之事時,我也邀請了一班‘親友’,做離別之宴。那時,我便安頓好了家人,要他們在你我走後,攜我妻兒逃去楚國。又安排了一班心腹武士,在艾坪接應。”
文種聽得目瞪口呆,嘆道:“少伯心思倒是縝密,但也實在過於小心了,若是費無忌不曾派人伏擊你我呢?”
范蠡微微一笑:“不妨拭目以待。”
費無忌自楚宮中返回,喜不自禁。先是打發了范蠡和文種兩個礙眼的傢伙滾蛋,今曰向楚王進言業已奏準,受了越人的大禮,爲他們辦成了這件大事,費無忌得志意滿返回府邸,一見李寒便道:“李寒,那件事情辦得如何了?”
李寒連忙上前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安排妥當,四十名武士喬裝打扮,帶了濮人的伏弓毒箭去他們必經之路埋伏,到時他們喪命黃泉,世人也只道是被濮地的野人殺死,斷無證據懷疑到大人頭上。”
費無忌哈哈大笑:“甚好。你去,召越國皋如來見老夫。”
李寒喜道:“大事已成了?”
費無忌傲然道:“老夫出馬,自然馬到功成。”
“是是是”,李寒笑容可掬地上前攙住他:“大人要回主宅休息麼?”
費無忌銀笑道:“噯,天色未晚,歇息甚麼,還有些時間,老夫去陪陪那幾個越國美人,越女天下白,真是名不虛傳啊,那幾個越國美人,肌膚嬌嫩溜光水滑,一脫了衣裳,那是粉膩膩如一堆沃雪,真個是白的耀眼,撫得銷魂啊,嘿嘿嘿……,老夫且去受用一番……”
“大人請……”李寒陪着笑拱手目視費無忌一步三搖地踱向後宅,然後急急一轉身,出了門駕車往越國上將軍皋如所住的館驛駛去。這一去,又有一筆橫財到手了,想至此處,李寒心花怒放……
楚大夫屈端尚未趕到姑蘇,離城三十里,便受到了吳國大司馬英淘和大行人蔡義的隆重歡迎。這位屈大夫高高瘦瘦,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顴骨,一雙濃而長的雙眉,兩頰削瘦,嘴巴微突,看起來稍有些滑稽。
吳人伐楚,楚國權貴被擄走大半,楚王回到郢都後,費無忌獨掌大權,這位屈大夫投其所好,呈上財帛美女,獲得了費無忌的歡心,得到了楚國大行人的職務。這次來到吳國出使,他本來心中還有些忐忑,但是一見吳人迎接他的規格如此之高,他那原本嚴肅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些輕鬆的笑意。
就在兩年以前,如今的吳國大王曾親率大軍攻打過楚國;就在幾個月之前,剛剛被現在這個吳國大王殺死的先吳國大王殺入郢都,大肆燒殺搶掠過,然而……現在兩國是盟國,關係非常脆弱的盟國,兩國的關係的確很微妙。以戰敗國的大行人出使戰勝國,兩國又奇異地成了盟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楚國一直是大國,不止是凌駕於吳國之上,而且凌駕於天下許多諸侯之上,可與齊晉抗衡,藐視宗周天下的大國。可是這個大國,卻被小小的吳國攻陷了國都,留下奇恥大辱。所以慶忌復國之後,很長時間內楚國都安坐不動,等着吳國主動把擄走的寶物和權貴們還回來,不是小楚王想擺譜,實在是楚國拉不下臉來遣使向吳國討要。
然而已經過去很久了,吳國還完全沒有還人還財寶的動靜,楚國君臣這纔開始沉不住氣了,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派出使者,希望通過談判達成他們的目的。重任在肩,屈端着實有些緊張,不過看到吳國接應的規格和禮儀,他的心漸漸安靜下來。
儀仗離城十里,英淘與屈端同車而行,正談笑風生,前方岔路突地衝出一票人馬,一個個丟盔卸甲,武器不全,見了這隊儀仗理也不理,大呼小叫地搶路便向姑蘇城方向衝去。
屈大夫吃驚地道:“這些是什麼人?”
片刻的功夫,一員將領匆匆趕來向英淘稟報:“稟報大司馬,方纔那路潰軍是派出去運送糧草的,路遇散兵遊匪,吃了埋伏,這才逃回姑蘇。”
英淘勃然大怒,嗔目喝道:“這些山賊土匪越發囂張了,總有一天,本將軍要向大王請命,親自剿滅這些不法之徒,哼!赤忠帶出來的兵也實在太不爭氣,這已是第幾次被人截了軍糧了,如今還在楚國貴使面前這樣丟臉!”
屈大夫吃驚地道:“司馬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喔,沒什麼大事,屈大夫受驚了。”
英淘再轉向他時,已變得和顏悅色:“公子光敗自楚國返回時,在天目山下吃了我們的埋伏,五營潰攻,許多兵都逃散了。公子光死後,這些人既不願歸附我家大王,又無以維生,便只得打家劫舍,做了山賊。你莫看他們以前作戰未必便比我們的軍兵驍勇,可是他們如今純粹爲了生存,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足可以一當十,所以倒是不容小覷了。”
屈大夫聽了頓時信以爲真,他臉帶驚容地道:“方纔過去那隊軍兵,足有五百之數,這……這麼多人居然還不是那些兵賊對手,他們……這些賊衆的力量的確是不容小覷。”
他扭頭看看自己所帶的三百名侍衛,心有餘悸地道:“幸好,我這一路上不曾遇到他們,否則今曰怕是見不到英淘大人了。”
“是啊是啊,這些匪盜東逃西竄,一旦大兵壓境,便竄入湖澤山林,一聽說哪裡有什麼貴人財寶,便摸過去搶他一把,動作比黃蟮還滑溜,想要緝拿很是不易,着實令人頭痛。大夫此來僥倖不曾碰上他們,真是萬幸。”
屈大夫心中暗忖:“看來慶忌雖然做了大王,吳國目前仍是不怎麼太平啊,難怪他顧不上我楚國之事。嗯,如此看來,倒不是吳人有意匿下我楚國寶物,我此行成功大有希望。”
這樣一想,屈大夫心中頓時輕鬆起來,他又恐英淘以爲他是聽說吳國有兵匪作亂幸災樂禍,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得把嘴巴抿起,雙眉緊緊蹙着,原本並不難看的容貌配上這副怪異表情,像極了一個猢猻。
屈大夫進了姑蘇大城,只見城中景像又是一變。方纔他見英淘這路儀仗衣甲鮮明,軍容嚴整,不料城門口的守卒卻衣衫破爛,城中街頭行人也寥若晨星,一路上偶爾見到些老少,也是一副窮困潦倒模樣。
時不時的,還能見到一些人拖了車子載了屍體匆匆行過,後邊跟了一羣婦人孩子嚶嚶啼苦,也不知出現什麼狀況,大戰早已停止,還有人不斷死亡。屈大夫也不好詢問,倒是隱隱聽到什麼瘟疫之事。想起自己楚國大夢澤地區戰死士兵數萬,曝屍荒野,屍氣逼人,附近農家也染了瘟疫死掉不少人,屈大夫不由暗暗叫苦,當着英淘的面又不好馬上取了面巾遮掩口鼻,只得儘量少呼吸一些吳國空氣,於是屏氣凝神,吸上一口氣,總要憋到面孔發紅才用手掩住鼻子偷偷換上一口氣,方纔抿嘴蹙額活像一隻猢猻,此時倒成了一隻端坐在車上的蛤蟆,英淘用眼角餘光窺見他的舉動,心中暗笑不已。
到了王宮前面,屈大夫下車,持節佩劍,由英淘、蔡義和宮中寺人陪同往前宮議政殿,一路走去,便見不少工匠、力士和奴隸,或用驢車或用人力,扛舉搬運着許多沙土、巨石、大木等建築材料向後宮中行去。
此時已經進了王宮,即將面君見駕,拘於禮節,屈端不好發問,心中卻是暗暗納罕:“吳國剛剛打了幾場大仗,這就要大興土木,增建王宮麼?慶忌若是一個如此貪圖享逸之輩,那倒是不足爲慮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