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公主躺在牀上,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幾個御醫圍在牀邊,七嘴八舌地討論,恰逢小太監領了藥方去煎藥,我一把搶過仔細看看,差點沒氣暈過去,這幾個庸醫!
史書上一旦有記錄‘皇上不豫’(不適)的,沒翻幾頁就可以看到‘皇上崩殂’的字眼。師傅給我分析過,造成此種情況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御醫。
御醫在皇帝和皇親貴族病重的時候,往往不敢下無把握之藥,以避免承當責任。診斷脈象兇險,口中卻說脈象尚好,開些甘草,陳皮。若出個三長兩短的,朝廷也不能歸咎至御醫用藥錯誤之上,只能以醫術平庸進行降級處分,由於這樣,御醫大都明哲保身,小心謹慎,這樣許多皇親國戚失去險中求治的機會。
晴公主的急病這羣御醫竟敢只開些治發熱的藥方來,真是可惡之極!
“不懂就不要裝懂嘛!”我一把推開這幫老頑固,擠身上前,幾個御醫剛要出聲,被趙永曄制止,我把了把她的脈,幾不可聞,絮亂之極。
我向趙永曄討了些銀針,趁着取來的當兒,奮筆疾書地潦草了幾張藥方,急速讓小太監去煎藥來。待銀針取來,我全神貫注地進行鍼炙。
約莫兩柱香的時間,我才收針。因爲晴公主只有一歲,我紮起來自是比平常小心了一百倍,待扎完,已經累得眼冒金星,站起來一個踉蹌,有人在後面穩穩地接住我。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除了趙永寰又有誰?
今天陪他走了整一天,晚上又進行負荷如此大的腦力勞動,我想都不想,軟趴在他身上閉上眼睛。
但閉上眼睛不等於我睡着了,等到晴公主把藥都嚥了,我又把了把脈,已經無甚大礙,剩下的那羣庸醫大概能接手,才讓趙永寰半拖半抱地把已經處於夢遊狀態的我拽到馬車上,把我拐到他的七王府。
我一覺睡到天光光,其實我可以睡到太陽公公升到正天時才醒的,但是七王府內早晨就一陣喧鬧,連一夜環抱我的溫暖都不知去哪裡的情況下,我翻了個身,惺忪着眼睛,吊着兩個可觀的大眼袋醒來。
林叔慌忙端水來讓我梳洗,請我快快到大廳,事態不妙。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緊,弄好了立刻直奔大廳。
只見趙永寰和趙永曄兩兄弟對峙着,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我纔剛踏入大廳,趙永寰立刻衝過來把我環入懷裡,緊緊抱着,黑着臉,劍眉直豎,一雙眼睛凌厲地盯着他的二哥,當今皇上趙永曄。
覺察出趙永寰的保護意義,我心又沉了幾分,難不成出了什麼事情?
“七弟,你先放開菲菲,朕與他好好談談。”趙永曄也沉着臉,冷冷道。
我首次感覺到他的皇者氣息,不禁往趙永寰懷裡瑟縮了一下,趙永寰低頭看看我,溫柔而堅定,眼光信任,抱着我的手臂又緊了緊。
我安心了幾分,輕輕動動身子,要脫開趙永寰的手,趙永寰凝視我半晌,終是放開了,退後一步,站到我身後去。
“皇上,何事?”我沉着地問。
這時,旁邊一個女人閃了出來,珠光寶氣,花枝招展,語帶憤怒:“皇上,您要爲妾身做主啊。”
怎麼?我調戲她不成了?啊,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晴公主的娘,容妃娘娘。
“菲菲,你昨天給晴兒下了什麼藥?”趙永曄直直看着我,沒理容妃的話。
我將昨天下的藥都一一說出,連份量和煎藥時間都詳細說出。
容妃娘娘尖叫出來:“皇上,他真的有下此藥!我的晴兒啊!”
“柳菲,曾御醫說沒有這樣開藥的,你的藥晴兒吃了現在渾身抽筋,昏迷不醒!來人啊,把柳菲捉起來!”
我一聽趙永曄這樣說,立刻如墜冰窖,渾身發冷,寒心之極。
真是放他的屁!哪個混蛋御醫說沒有這個藥方的?我以前不知道用此藥方救了多少個人,被奉爲神醫!他沒聽過難不成就沒有了?真是孤陋寡聞!氣煞我也!
趙永寰怒喊一聲:“胡說!單憑一人之辭豈可斷定?!菲菲不可能去害你的女兒!皇上!你與菲菲相識如此久,難道還不懂他的爲人?”
趙永曄挺拔的身子震了一震,像被趙永寰狠狠打了一拳,投過來的眼光有些愧疚和身不由己的無奈,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罷了。
立刻有兩個侍衛上前緊緊扳着我的手扭到後邊去,我痛叫一聲,同樣被侍衛們鉗制住的趙永寰不斷掙扎,眼睛都氣紅了,撕心裂肺地吼:“趙永曄!你這隻看重權利的男人!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放開菲菲!他是無辜的!”
我聽他出言不遜,深怕趙永曄一把怒火升上來,忍不住弒弟,畢竟他現在在怒火上,又成了皇上,難免惟我獨尊,聽不得半點罵詞。趙永曄的確是變了,我知道他很清楚我的爲人,也相信我的醫術,但衆所周知,容妃娘娘的後臺是朝中另一股大勢力,很多大官都忌憚容妃幾分。
若是以往,我定然掙扎辯駁,但現在不同了,我連忙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些,對趙永寰道:“清者自清,不用擔心,很快水落石出。”
我在趙永寰面前被衆侍衛帶走了。
我被關在牢裡,趙永曄也算待我不錯,牢房並不差,稻草很乾淨,四周也沒有什麼犯人,我猜想這裡算得上高等牢房。
對着上頭一扇小窗呆了很久,便沉沉睡去,師傅說,我最大的長處便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入睡,但是,我還是在入睡前想着趙永寰,趙永曄無論怎樣維護權利都不可能做出弒弟之舉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輕輕搖晃我,我眨眨眼睛醒來。
是一個黑衣人。
他扯下面巾,迷濛的火光下,赫然是趙永寰。
“菲菲,我帶你走,快跟我走!”趙永寰拉過我的胳膊,見到我手上的鐵鏈和一條條的傷痕,大驚,“誰敢對你用刑?!我殺了他!是皇兄?”他的眼睛蹦出血絲。
我連忙搖搖頭,“不是不是,是容妃,她說我要害死她的女兒。我真的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我、我明明用那個藥方救、救了很多人的,都沒有、沒有失手!”我越說越委屈,很沒男子氣概地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都抹在趙永寰的衣服上,他帥氣的衣服頓時變成了花臉貓。
“我知道!我知道!”趙永寰緊緊抱着我,音帶顫抖,“菲菲,我相信你!”說着,摸出鑰匙,打開手銬就抱着我走。
“等一下!我走了,我爹怎麼辦!我不要走!”趙永寰才踏出一步,聰明的我立刻想到我爹,我真不愧是個孝子啊。
“你這個笨蛋!你爹是丞相,一向功高勞苦,饒是我皇兄都不敢動他的,攸攸衆口,皇上不會弄得民怨連連。”趙永寰無奈地嘆口氣:“我就說你當御醫絕對出事,這回信了吧。”
我不服氣地反駁:“我還沒當上御醫呢!”
趙永寰嘲笑道:“你沒當上御醫就惹禍了,當上御醫小命都沒了。”
我這才放心,舒舒服服地任他帶我走。哪知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基本上,殺出的人是什麼勞什子的侍衛我還走得掉,但好死不死,從暗處閃出來的人是他,皇上趙永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