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外面的血雨腥風平息下來,殷茵迫不及待的掙脫凌衣,推開教堂的大門。
一片血海染紅了地面,在滿地橫七豎八的殘屍中間,只有一個身影還站着。
周陽扭過頭來,渾身都是血漬,有敵人的,有無辜人質的,也有他自己的。沒有表情的面容上閃着兩點紅光,手裡拎着一把滴着血的鬼刃,就像從地獄來的惡魔,渾身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三個殺手都已斃命,周陽也並不輕鬆,身上幾處重傷。
——人質無一生還。
就算有些沒被殺的,這樣狂暴能量的刀光劍氣裡,也無法倖免於難。
“都是我不好……”殷茵跪在地上,掩面而泣,並不是被這情景嚇到,而是爲了那些無辜的亡魂。
周陽看着她,心裡頓時百感交集。
雖然本能告訴他,那全都是沒用的屁話,沒有意義的思緒,但他靜止着的心臟卻忍不住微微顫動。
……
“一個都沒能救回來嗎……”殷茵幫周陽包紮着傷口,心裡無法平靜。
周陽沒有說話。
“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救他們,是不是?”殷茵手上溫柔的纏着繃帶,語氣裡卻冷冷的。
“是。”
“我覺得,你變了很多。”
當然變了很多,周陽沒說出來,只是無語相對。
“其實我也變了很多。”殷茵淡淡的說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是啊,將來還會有更大的場面,像我一樣磨磨唧唧的怎麼能贏。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如果想我,還可以來看我。”
周陽用沒有溫度的手抓住殷茵的手,她的手也很涼。
他知道,那三十多條無辜性命的消逝,已經在他們之前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更準確的說,自從得到這個新的身體機能,就已經爲他們帶來了無法逃避的結局。
看着那個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那一瞬間,周陽覺得心臟彷彿動了一下,卻又沒有動。
小白倒是一點都體會不到這種憂傷的情調,興奮的跳上週陽頭頂。
“你好像已經完全適應了改造呢。”小白開始吵吵,“怎麼樣?有沒有覺得更強更厲害!有沒有覺得學渣突然開竅!”
“一點都不厲害……”周陽說,“我正在尋找變回去的方法。”
說到這個,他纔想起來自己完全忘了管那個經紀人要血液樣本。
不但沒要樣本,還莫名其妙的欠了一個人情。
……
第二天,防務部的首批物資和人員就大張旗鼓的來了。
十架大型直升機轟隆隆的飛過海峽,震耳欲聾,帶來了一批基本生活用品和一百多名有基層建築經驗的工程兵。
殷茵忙得不可開交,將物資和人員分配到各個地下城。
凌衣和凌風幫了不少忙,畢竟這些管理類的事務他們做起來得心應手。
周陽只是在旁邊看着,坐在教堂的臺階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
殷茵忙完手裡的事情,走了過來,和他一起坐在臺階上,可以看到遠處士兵和居民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爭執,又迅速平靜下來,知識和觀念完全不同的人們之間的衝突,新科學和舊信仰之間的矛盾,她還有很多艱鉅的事情要做。
“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殷茵輕輕的自言自語。
有些東西會變得越來越好,但是有些東西已經不在,周陽這麼想着,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微笑了一下。
幾天後,由於防務部和黎明之師的正式進駐,鬼兵隊從第六大區退場。
周陽帶着凌衣和凌風踏上歸途,殷茵帶着幾位主教一直送到很遠的停機坪。
荒野的風無論冬夏,永遠都是冷冰冰的。
周陽開啓心肺功能,給了殷茵一個溫暖的擁抱,卻只是一個擁抱而已,在他臉上,始終都沒有表情。
“你們替我保護好她。”周陽向幾位主教說道。
“放心吧。”
周陽點點頭,轉身走向直升機的艙門。
小白從周陽包裡探出腦袋,朝殷茵猛勁兒的揮舞着兩隻短短的小爪子。
殷茵咬着嘴脣,目送他們離去,有些悵然若失,但是眼神裡卻還是一樣的善良與堅定。
直升機在空中變成一個黑黑的小點,然後飛越浮滿冰山的海洋。
螺旋槳的轟鳴聲中,機艙裡反倒顯得異常安靜。
凌風湊近他姐姐耳邊,悄悄問道:“老女人,隊長最近怎麼這麼奇怪?”
凌衣聳聳肩,“你趕緊找個姑娘愛一下就知道咯。”
“切……”
小白從包裡鑽出來,跳上週陽的肩,扒拉了一下他的臉,“幹嘛不高興?”
“你還知道回來。”周陽岔開話題,“你不是喜歡軟軟的懷抱嗎。”
“那當然。”小白得意洋洋,“跟着你,會有更多軟軟的懷抱!”
“胡說八道。”
一望無際的海面蕩着深灰色的波浪。
周陽想,如果換上從前的自己,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他不敢肯定。
小白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
一行人回到了鬼兵隊在羲和區的駐地,大家終於又熱熱鬧鬧的湊在一起,而且還多了一個黑着臉在角落的椅子上翹着腳的韓光。
“第六大區的事情交給他們吧,咱們放個長假。”周陽平淡又簡短的說道,“給你們半個月的假期,自己想去哪兒去哪兒玩。就這樣,解散。”
照例來說,又是勝利又是新人加入的,應該出去吃個火鍋慶祝一下才對,但是這次沒有,因爲隊長明顯心情不好。
大家都以爲是殷茵沒跟他一起回來,其實周陽只是不想面對他們不停的做出身體機能和表情的指令。
其他人陸續散去,只剩下韓光,依然黑着臉。
兩個人都沒看對方,也沒說話,但是空氣裡充滿了緊張的火藥味兒。
“不管這次你是算計好的還是臨時起意。”韓光憤憤說道,“不過沒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