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詫異的看着殷茵。
“躺下。”殷茵指着那張恐怖病牀,又說了一遍。
周陽將信將疑的躺在了病牀上,覺得自己像個將要被解剖的標本,主刀的還是一位如此靜靜的美女。
殷茵把病牀邊的束縛帶繫上,固定了周陽的雙膝、雙手、前胸和下腹部,綁得像個糉子。
“你要幹嘛……”周陽說,難道進化者都是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嗎?
記得當時聶寒冰也是這樣。
他感覺了一下束縛帶的強度,覺醒者的程度就可以輕易的掙脫,所以他並沒有反抗,真不知道給進化者繫上這個有什麼意義。
“不會害你的,放鬆點。”殷茵還是那樣微笑着。
這微笑太醉人了,和這恐怖的氣氛一點都不和諧。周陽心想,如果等會兒有情況,自己一定會奪路而逃,卻捨不得攻擊她一下。
殷茵從冷藏櫃裡拿出一袋渾濁的液體,掛在輸液架上,用嫺熟的動作開始準備點滴。
“這是你身體需要的東西,樑師長說這樣更好接受一點。”殷茵放掉輸液管裡的空氣,看着一滴液體從針頭裡滴出來。
周陽似乎明白了,這就是補充給進化者的細胞,也就是所謂的食物。
針頭溫柔的穿進左前臂的靜脈,殷茵的手指有些涼,很舒服。
隨着液體的緩慢注入,周陽感覺到活力漸漸的充盈了他的身體,剛纔看到的細胞吞噬的微觀世界似乎又浮現在他眼前。液體中的活細胞被自己的血液細胞吞噬,或被血管壁吸收,或隨着血液流動被帶到全身,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吞噬吸收着久違的食物。
周陽很平靜。
殷茵顯得有些疑惑,歪起頭問道:“你之前進食過?”
周陽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想起聶寒冰的那第一杯血腥龍舌蘭,他喝過之後立刻出現了獸瞳,他被一種毀滅的衝動支配,有那麼一瞬間的失態。
聶寒冰曾經說,進化者第一次進食都會這樣,原來束縛帶是做這個用的。
“不乖喲。”殷茵笑着說,“本來想給你解釋的,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們這裡的東西都是正規渠道弄來的,醫院或者實驗室的剩餘材料,我們沒有做過壞事。”
“我也沒有做過壞事。”周陽有些窘迫。
殷茵體貼的把束縛帶解開了,周陽坐起來,和她一起並排坐着,時不時偷偷看一下她的側臉。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實驗室沉浸在完全的安靜中,只聽得見兩個人的心跳聲。
哦,不,只有周陽一個人的心跳聲。
殷茵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但存在感卻又大到整個世界。
周陽仰頭望着天花板角落裡的水漬,覺得眼前的畫面不再像恐怖電影,更像災難片裡男女主角藏身的秘密基地。連那慘白的日光燈光線裡,都忽然多了很多五光十色的光譜。
他的右手緊挨着殷茵的左手,他有種衝動想碰碰她的手。
但是他始終沒有動,還是不要把人家嚇壞了纔好,沉住氣,慢慢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全身的細胞都在進行着吞噬活動,周陽覺得心跳的有點快,腦子有點抽。
要不要找點話說?
你多大?問女士年齡多不禮貌啊。
你來多久了?問這幹嘛。
你有男朋友嗎?你喜歡什麼樣的?
馬噠!老子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以前泡姑娘的經驗都上哪兒去了?!
“神秘領域的課有意思嗎?”
最終還是讓殷茵搶先開口了。
“無聊死了。”周陽說。
殷茵扭過頭來看着他,神秘的笑道:“下個月記得選環境與生物醫學哦。”
“嗯?”
“下次課,我開始擔任講師助手了。”
“好啊,一定去!”周陽高興的點頭。
糟糕,好像把話題給完結了。不像我的風格啊……
“我可是個學渣,考試的時候還得拜託你手下留情。”周陽終於擠出來一句正常的話。
“有不會的來問我好了,別的課也可以問我。”殷茵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單兵作戰和武器專精,剩下的我都考過了。”
“你也曾經是這裡的學生嗎?”
“是啊,去年的這個時候,樑師長招我進來的。因爲不小心用意識跟他對話了,然後他就給我講了很多,讓我來學習。其實我本來已經填好了志願,要去考醫學專業,然後進聯盟科研中心謀個職位的,誰知道遇上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機會,竟然進了黎明之師的醫療隊。”
“那算起來,你應該是剛剛從這裡畢業的?”
殷茵搖頭笑:“我用了三個月考過了八門課,然後就畢業咯。”
“三個月考八門啊……很厲害。”周陽嘆道,普通人光聽課都聽不過來,學渣更是想都不敢想。
“樑師長安排我在這裡實習,任務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會一起去,主要是在後方給傷員急救。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不會打架啦。”
“那不是挺好的。”
你這種人就是需要別人保護的,比如我。周陽沒說出來。
馬噠!今天怎麼回事兒,腦子裡總蹦出這麼酸不溜湫的東西!
又是沉默……
小小的秘密基地裡,只有命運相通的男女兩人,這種狗血鏡頭,在電影裡看起來都美的一批,爲什麼到了我這變得這麼尷尬?!
這樣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袋液體終於輸完了。
“以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一個月來一次就好。這件事只有我們知道,不要亂說哦。”殷茵說着,又從冷藏櫃裡拿出一袋掛上。
“還有嗎?”周陽疑惑的問。
“你可以走了,這是我的。”殷茵不好意思的笑,挽起袖子,單手繫着止血帶。
“我幫你吧?”
“好。”
周陽的手指觸到殷茵光滑柔軟的肌膚,覺得自己的心跳至少快了一倍,用盡全力才使自己保持自然。
雖然沒學過醫,但是他用感知很容易找到針頭和血管的位置。
“可以嗎?”周陽小心翼翼的把針尖穿進靜脈血管。
“再插深一點。”
額……好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周陽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僵了一下,然後又故作鎮定的繼續把針頭推進血管大半,照着剛纔殷茵的樣子用醫用膠帶固定好。
“不好意思,我好像說錯話了……”殷茵還是那樣安靜大方的笑着。
……
“魂不守舍。”小白跳到周陽的肩上,“我在你們人類的電視上看到過這個詞,就是形容你現在的狀態。”
周陽坐在花園廣場的臺階上,手裡夾着一根菸,卻幾乎沒抽過,都要燒到手指了還渾然不覺。
“小白,她可不是孔淑真老師,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把你送到科研中心去大卸八塊。”
“你們人類很奇怪,”小白上躥下跳的,“你想見她,爲什麼不直接去校醫室?”
“你傻吧。她肯定會問,你怎麼來了?我說,我說什麼?”
“我想你了。”
“馬的,牙都酸掉了。”
好在過了沒幾天,神秘領域的實地考察開始了,周陽終於可以轉移一下注意力了。
兩架戰鬥直升機將全班一共十八個人載到第三大區東部的海岸線附近。
周陽第一次見到海。
相信幾乎班上所有的人也都是第一次見到。
在這人類早已退居地下的時代,即使小部分人類已經迴歸地表,活動範圍依然很窄。海灘上的嬉戲,早已成爲舊時代的傳說。
冰冷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浪花,呼嘯着,一層層涌上沙灘。沒有了陽光的折射,海面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灰色。
目之所及的海面上,漂着從北方斷裂下來的冰山殘塊,海岸線不遠處,有一座舊地表時代的城市廢墟,巨大的碼頭殘骸暗示着這個海港城市曾經的繁榮。
當然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海面不遠處那座翠色慾滴的離島,整個島嶼都被鬱鬱蔥蔥的綠色植被覆蓋着,在這個地表普遍低溫,缺少陽光的環境裡,實屬罕見。
原本以爲那是海潮暖流經過的地方,後來經過無人機的探測,發現正相反,那裡是寒潮經過的地方,平均溫度大約在零下十度,這溫度已經幾乎和凍土地帶一樣了。
在如此寒冷的環境中,爲何會有這麼一座綠意盎然的島嶼?科研中心表示了極大的興趣,希望可以實際踏進去看一看其中的生態,也許能找到人類在地表上存活的新希望。
老教授講完,大家開始忙碌的準備充氣皮划艇,一共五支劃艇,離開沙灘,向不遠處的那座小島劃去。
直升機將在三天後返回這片沙灘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