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一動不動的望着天空,深凹的眼眶裡似乎有光芒閃動。
“你爲什麼幫我?有什麼要求?”周陽問道。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們族人世世代代都沒有身份,雖然生活在地表生存區,聽起來很高級,只不過是黑戶。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地方住,只能生活在下水道或是廢棄的房屋,每年都需要花大量的錢,用來打點居民管理科。”
“你們是土著?”
“是的,我們是被遺忘者。”老人毫不在意的糾正道,“從維多利亞生存區建立的時候,我的父輩們就僞裝成工人,偷偷混了進來,我們到處躲藏,慢慢學習聯盟的語言和知識,甚至和聯盟人接觸繁衍後代,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個人。”
“你們想要身份?”
“對,我們想要真的身份。”老人說道,“也許那些年輕人不太在意,但是這是我們這一代人最大也最難實現的願望。”
“沒問題。”周陽也擡頭看着天空,輕鬆的答道。
老人將信將疑的扭過頭來,注視着周陽:“我說的是,真正的身份,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能算作正常聯盟人的身份。我們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可以僞裝。”
“當然。”周陽淡淡的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我沒有必要騙你,在大選之後,整個聯盟的能力者結構將會有大的改變。會講聯盟語的土著,我一直都很感興趣,到時候你來找我,帶上你所有的人,你們不但會有身份,而且會比普通的居民更風光。”
新的能力者體系將會接受土著,這是原本就在計劃中的想法。
“說得容易,八字還沒見到一撇,如果你根本就控制不了聯盟的局勢……”
“除非我死了。”周陽很簡短的打斷了老人的話。
“既然這樣……”老人沒再反駁,因爲他從周陽的語氣和眼睛裡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種不言放棄的執着,還是一種不擇手段的冷酷?或許二者兼有。
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注射器,裡面有很少一點紅色的液體。
“這是我們族人最純正的血統。”
“純正?”
面對周陽詢問的眼神,老人解釋道:“我們族人和外人,尤其是基因強大的人生的後代,都會有些混合的體徵,林奇就是其中改造較好的例子。而改造不好的,就會完全失去能力,甚至體弱多病。這樣的人,我們會給他注射這種封存的純正血統,以求潛在能力的甦醒,不過很少有成功的,那些基因應該已經崩解,或者被覆蓋,不再存在於他們的體內了。”
周陽把注射器裝好,站起來說道:“等時機到了,你帶着你的人來找我。你那麼聰明不用我多說。”
話音剛落,周陽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經紀人依舊坐在長椅上,目光茫然的望着遠方,自言自語道,“這次連個謝謝不說一聲了嗎。不過,這樣才更接近我們的風格……”
周陽路過去吳小暄家的那個岔路口,心裡忽然動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上次的不辭而別,後來帶韓光去獵人公會的時候,小暄也沒在店裡,不知道現在她在哪裡。
周陽想着,停下了腳步。不過,他只是朝那個方向凝望了幾秒鐘,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上午接待他那個防務部官員正要下班,看見周陽神色嚴肅的回來,又着急忙慌的跟在後面一路小跑,“您怎麼這麼晚了還回去啊?哪家的姑娘惹您生氣了?”
“別廢話,去開停機坪。”周陽冷冷的說,“我要走了。”
“這天都黑了,您注意安全啊……”
“行了。”周陽麻利的鑽進直升機,螺旋槳發出轟鳴,一頭扎進漆黑的夜幕。
雖然拿到了樣本,但是他並不開心。
餘瘋子那裡成功的機率渺茫不說,自己想要抹去的基因,其實卻是另外一些人苦苦保存延續的基因。
其實基因本身並無好壞之分,它們只是在適應環境,爲了生存做出改變和優勝劣汰,如何評價或如何使用,決定於它們的主人。
周陽把直升機自動懸停在空中,閉上眼睛。
他有一種衝動,想幹脆直接把這管血液注射給自己,看看能不能引發進一步的進化。
不過,餘瘋子曾經說過,這種方法只能應急,不但成功率低,而且非常危險,很可能引起一定程度的基因序列崩解。
算了,太心急了,周陽搖搖頭,還是慢慢等老頭兒研究配方吧。
夜空漆黑一片,像倒懸的無底深淵。周陽知道方向,但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就算現在回去,研究所的人應該已經都休息了,鬼兵隊的駐地裡更是空無一人。
去喝一杯吧,周陽想。
雖然理性思維的本能告訴他,這根本就是多餘的。
周陽啓動了直升機,設定好路線。小小的直升機又一次一頭扎進漆黑的夜幕。
他沒有去胖子那裡,也沒有去吳小暄的酒館,因爲他不想對着他們開啓毫無意義的僞裝。而是來到了胡老爺那裡,他第一次成爲獵人的地方,照例點了一杯血腥龍舌蘭。
“放心,這裡沒人關心政治,不會有人認出你。”胡老爺笑眯眯的把酒放在他面前。
周陽喝了口酒,熟悉的味道,他沉默無言,感受着小酒館裡嘈雜的氣氛。
這時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和他剛來的那天一樣。
那時自己還什麼都不懂,在特編隊裡混日子,誰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左右聯盟的局勢。
這裡是他的第一個轉折點。
到現在爲止,這裡依然是他覺得最自由快樂的地方,但是他卻不可能再回來了。
在周陽的計劃中,本身就在地表活動的獵人公會,是首當其衝要被納入新的能力者體系的一股勢力。即使經過妥協,獵人公會仍舊保持原有的運營模式,大的動向也必須掌握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