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要打哪裡才能死來着？周陽握着槍，手心有點出汗。
對，崩掉腦子。
不對，喪屍本來就已經大腦死亡。
小腦？維持身體平衡的那個玩意兒。
在哪兒來着？後腦勺？還是兩邊兒？
馬的，不記得了……
這時，楊教授從旁邊一個帳篷裡走出來，“怎麼了？”
“不好的感覺。”周陽舉着槍，正在猶豫要不要破帳而入。
這時，帳篷忽然拉開了，張豪從裡面探出頭來。
“對不起啊，我好像睡過頭了。”看起來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馬的……
“沒關係，你睡吧，反正時間也過了大半了，我一個人就行。”周陽沮喪的說道。
帳篷瞬間就拉上了，生怕被看到似的。
一切都很正常，但爲什麼就是感覺不對。周陽望着那一片黑暗中的灌木叢林，那種被虎視眈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在離他們足夠遠的小島海岸線上，一些人型生物從四周的海水深處浮游上來，爬上岸邊，大口大口的咀嚼着樹葉，鮮紅色的汁液四處噴濺。
然後，他們保持着足夠遠的距離，面向小島中心的露營地，呆呆的站立着，似乎在等待什麼命令。
他們的皮膚呈現出灰綠色，動作遲緩而且僵硬，無神的雙瞳中泛出幽幽的綠光，死死的盯着露營地的方向。
良久，他們終於緩緩的後退，後退，沉沒進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水之中。
而在海面之下，無數微小的浮游生物，在暗無邊際的海水中散發着淡淡的綠光，四處遊動。
島上那些灌木的根鬚向海水中無限伸長，在水下破土而出，將浮游生物吸進根鬚上的細孔，消化，轉變爲生長的營養。
再遠一些的海域中，成千上萬綠瑩瑩的魚羣隨波追流。它們一邊吞食着那些淡綠色的浮游生物，一邊被後面追趕的巨大鯊魚吞食進腹中。
鯊魚一個急轉身，眼中閃着無比兇猛的綠光，遊向無邊無際的遠方……
更沒有任何人知道，在不遠處那座早已廢棄的海港城市中，各處陰暗的角落中生着綠色的苔蘚，斑斑駁駁，是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綠。苔蘚斷斷續續的分佈着，一直朝內陸延伸到幾公里之外。在那裡，一些綠殼的小甲蟲從土裡鑽出來，不知疲倦的向內陸爬去。一些爬到足夠遠，然後鑽進地下產卵，另一些則被路過的鳥類毫不客氣的吃掉。
就在離那裡五十公里遠的一片高地上，聯盟的第一個信號基站正在火熱的建設中。
聯盟期望在不久的將來，將重新復興舊地表時代的遠程電子通訊。
逾千人的工程兵和科技人員的營地裡徹夜燈火通明。一個滿身酒氣的士兵晃晃悠悠的鑽進營地外的樹林，一邊哼着歌一邊拉開褲子小解，在他頭上的枯枝上，停着一隻奇怪的鳥，在黑暗中眨着綠色的眼睛。
在離信號基站工地二十公里遠的地方，東陽地表生存區的金色巨蛋靜靜的佇立在夜色中。
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收拾好了行李，穿過那奇怪的灌木叢林，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任何東西。
在他們來時的海岸上，五艘皮划艇安然無恙的漂浮在岸邊。
一切都出奇的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他們回到了對岸的沙灘。一些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彷彿安全逃離了瘟疫之地，另一些人則滿不在乎，覺得毫無收穫。
無論如何，大家都無聊的等待着明早來接應他們的直升機。
張豪的狀態也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開始談笑風生。
只有楊教授若有所思，愁眉不展，躲在帳篷裡不停的寫着東西。
入夜，周陽仍未擺脫那種威脅感，他獨自坐在沙灘上，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小島已經完全沉浸在夜色中，不見蹤影。
“小白。”周陽悵然。
小白從他口袋裡鑽出來，臥在他膝蓋上。
“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小白細細的聲音。
周陽吃了一驚，“那怎麼辦？！我們都會被傳染變成喪屍嗎？喂，我明天是不是要去告訴直升機，我們帶着病毒，不要接近馬上返航……”
“喂，小白！”周陽使勁搖晃着小白，“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快放下我！你這個學渣。”小白說，“並沒有人變成喪屍啊！”
“那我們就這樣把病毒帶回去嗎？”
“你們不是有科研中心嘛！”小白似乎毫不在意，“我沒見過，但是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科研中心啊……”
“即使你們這次不帶回去，早晚也會有人帶回去更厲害的啦！”小白懶懶的說，“除了相信聯盟的科研技術，沒有別的選擇。希望你們的解藥和疫苗的研製速度，比病毒變異和傳播的速度快。”
“……”
“誰讓你們聯盟人從地裡鑽出來了呢。”
周陽無言以對。
任何追求更好的生活，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祝你好運。”小白說，“祝你們人類好運。”
“什麼意思……”周陽覺得小白話裡有話。
“我要走了。”
“爲什麼？！”周陽虎軀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鬍子老爺爺既然已經懷疑到了病毒，那麼回去之後，我猜科研中心一定會進行各種滅菌，所有的生物細胞都要取樣，所有攜帶的物品也都要取樣，進行對比研究。”
小白幽幽的說道：“我雖然可以變成任意的樣子，卻不可以變成虛無。我雖然可以騙過任何人的五感，卻騙不過你們的電子顯微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人類，還是很厲害的……”
“……”周陽心裡涼涼的。
習慣了小白一直在，就想當然的以爲它會一直在。
“而且，”小白說，“我也要回去做述職報告了。也許我就能升級成爲一個光榮的高級調查員了。”
“你……還會回來嗎？”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會回來的，我對你們地球生存聯盟的社會形態的調查還沒有結束。不過……”小白仰頭看着他，眨巴着眼，“極寒之地核心區域的時間流逝方式和外面是不一樣的，我下次回來，也許是一天以後，也許是一百年以後。雖然這些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微不足道，但是對於你們人類來說，卻是天壤之別。”
“那……你回來的話，還會找我嗎？”
“當然啦。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的想法很簡單，內心卻很豐富，你看起來很傻，其實卻很聰明，你腦子經常抽，卻很會理解事情。”
“我可以理解爲這是在誇我嗎……”
“總之如果你還活着，通過每個人都不相同的腦電波特質，我會很容易找到你。”
沉默。
沉默得要死。
“小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嗯？”
“再過六百年之後，太陽會消失，地球會毀滅，是真的嗎？”
“太陽不會消失，只會不再爲地球帶來足夠的溫暖和光明。地球也不會毀滅，只有你們恆溫動物會毀滅。”小白的語氣裡充滿了自豪感，“那時，我們阿米巴族將成爲統治世界的物種。因爲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與我們匹敵的高智慧變溫物種。”
“我走了啊。”小白兔跳起來，變回了白色球體，漂浮在他眼前。
“早去早回。”周陽說。
記得以前在地下城的時候出去打野，還有第一次離家去高昌參加特訓營的時候，老爸都是這句不鹹不淡的話。
現在從自己嘴裡說出來才知道，其實是有份量的。
小白飛快的旋轉起來，咻的一下就不見了，消失在那濃得化不開的夜幕中。
腳下，一隻小螃蟹從沙灘中探出小鉗子，看到附近有人，慌忙挖開沙子轉身鑽了回去。周陽並沒有看到，那螃蟹的小鉗子是濃濃的深綠色。
……
第二天，直升機如約而至，順利的將他們載回中央區。
按照楊教授的指示，聯盟啓用了最高防菌標準。
直升機降落在專用的滅菌通道。整個飛機和每個人都經過了嚴格的滅菌，而且和小白預想的一樣，所有人的各個部位和所有攜帶物品都嚴格的進行了採樣，連周陽兜裡的幸運硬幣也沒能逃脫。
然後，每個人都單獨隔離了一週。
病毒也許很厲害，隱藏的很好，潛伏期很長，但是它們和小白一樣，騙不過科研中心的電子顯微鏡，和模擬時間加速實驗。
周陽度過了史上最無聊的一週。在這一週裡，科研中心徹夜燈火通明，報告和專家們在各區和聯盟總部之間忙碌的飛來飛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一下楊教授。”周陽對工作人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