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黑水鎮的城牆,冷冷一笑,上面就連守城的士兵也撤去了,看過去就像是一座死城,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跟回鶻的第一戰由王傑班的部隊打響了,在天山腳下,王傑班跟回鶻的前鋒遭遇,雙方匆匆展開決戰隊形,稍稍整頓之後,展開了衝殺,回鶻的前鋒由大將納賽爾帶領,麾下六千餘人,對決王傑班的三千騎兵,以爲一舉可以將王傑班的防線沖毀。
雙方的主帥站在中軍搭建起來的架子上遠觀整個戰場,一聲擂鼓響動,雙方的軍士開始第一輪的衝鋒,平靜的平原地帶登時響起震天的馬蹄聲,地動山搖一樣,喊殺聲和流矢在雙方的隊伍裡倏忽來去,沒有人顧得上這些,他們的眼睛緊緊盯着對方,殺死敵人保存自己纔是最主要的。
雙方的士氣都是高漲的,這是一次真正的對決,真實實力的競爭,殺死敵人,保存自己。
王傑班站在高臺上面看着自己的將士用無畏生死的勇敢證實自己的忠誠,用個體的血肉之軀,獲得榮譽和勝利。
第一輪的衝鋒之後,王傑班看到,他們的部隊由於人數的劣勢,損傷最大,近三分之一的士兵落馬,很顯然,在千軍萬馬之中,只要離開戰馬的士兵,存活率是相當低的,且不說沉重的鎧甲讓這些人不適應步戰,單單是亂馬踐踏就會讓這些人受傷或直接死亡。
王傑班以他作爲一名指揮官的敏感,很快找到癥結的所在,人數不佔優勢是一個方面,他的部隊很少做這樣的集團軍式的衝鋒,他的部隊都是在剿匪戰鬥中積累戰鬥經驗的,而土匪強盜根本組織不起一次正面的衝鋒式的戰鬥,他的部隊,論起個體素質,當然是一流的戰士,但是,缺乏集團軍作戰的經驗,他對鼓手大聲喊道:“改變作戰方式,讓整個部隊大亂陣形,只要是敵人,就給我狠狠地殺。”
這就是不再採取有組織的攻擊模式進行戰鬥,而是讓將士發揮自己的特長,個體作戰。
從這一點上看,王傑班的確是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他當機立斷,採取不正常的戰鬥彌補自己一方處於的劣勢。
王傑班緊張地盯着戰場,做出最快最明智的判斷,大亂有組織的陣形最可怕的一點就是,被敵人逐個分散消滅,一旦被敵人逐個擊破,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這是一次賭博,賭的是王傑
班的身家性命和全體將士的生命。
王傑班清楚地知道,一旦被敵人各個擊破,他的部隊再也沒有力量組織起一次大規模的結陣,在強大的敵人面前,這些將士將會是如狼似虎的敵人面前的待宰羔羊。
戰鬥還在膠着地進行着,到處都是喊殺聲,戰馬的嘶鳴聲,塵土飛揚籠罩住戰場,王傑班再也坐不住了,帶着身邊的親軍上了戰馬,衝向戰場,他抱定了拼死一戰的決心,如果將士們死了,他也不會獨活下去,一年多的相濡以沫,讓他跟這些將士結成深厚的感情,生死相依,說的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而是,在無數次生死之中結成的戰友之情。
太陽漸漸西去,戰場的情勢發生了變化,躺着的都是死去的勇士,還能站起來的,都筋疲力盡了,就連受傷的呻吟聲都是有氣無力的,王傑班的身上染滿了鮮血,有屬於自己的,更多的還是敵人的血。
他的手臂痠痛痠痛的,再也舉不起手中的兵器,依舊保持着筆直的腰桿,坐在戰馬上面,一陣北風吹來,帶來的是死亡的壓抑。
幾匹無人的戰馬屈膝跪下來,鼻孔裡面打着噴嚏,它們飢渴壞了,整整進行了一天的戰鬥,一旦停止下來,人人都好像是從地獄裡面打了一個轉回到人世間,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真的是太奇妙了。
王傑班的感覺是,這一戰,自己終於勝利了,雖然很慘烈,很危險,但是,只要活着,就是勝利,納賽爾的部隊除了少數逃跑的人之外,其餘的都躺在這裡了,他們的血跟自己將士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前一天還是生龍活虎的戰士,此時,無聲無息地死去,戰爭的可怕不在於激烈的拼殺,而是在戰後的死寂,可怕的死寂氣沉沉。
王傑班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他這才知道,自己的身體極度脫力,已經成爲強弩之末了,深深吸一口氣,摘下腰間的水壺,拔下壺塞,喝了幾口水,喘息一會兒,這才覺得活力回到身上。
王傑班用盡力氣高聲喊道:“凡是還有口氣兒的,回撤十里,清點人數,吃飯休息,給戰馬餵食。”
戰士們紛紛從各處聚攏過來,有的騎在馬上,有的腳步蹣跚走過來,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帶着笑容,他們跟腳下的死人相比,僅僅在於,還有一口氣兒,還有行動的能力。
時間不大,人數清點出來,還剩下三百四十一人,大多數身上都帶着傷痕,吃過冰涼的乾糧之後,人馬略略恢復了生氣,王傑班大聲說道:“走,後撤十里。”
後撤十里之後跟趙飛花的中軍前鋒遭遇,他們在月光下看到這羣破衣爛衫的士兵,大吃一驚,詢問之後,這才查清是自己的先鋒部隊,急忙給傷者上藥包紮傷口,拿出乾糧給他們吃。
趙飛花接到報告,顧不上休息,急忙過來慰
問,看到王傑班無精打采的樣子,更是吃驚,詢問原因之後,趙飛花派出獅營的趙康前去清理戰場,掩埋死者,按照規矩,凡是傷重不治的士兵,不管是己方還是敵人,都一律處死,加速死亡,免得讓他們繼續受罪痛苦下去,死亡,不是結束,而是一種歸宿。
趙飛花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頒佈命令,王傑班的先鋒部隊暫時退出戰場,回到空中樓閣,招兵買馬,繼續組建先鋒部隊,獅營部隊爲先鋒,鷹營爲第二梯隊,跟獅營相距五里,繼續向回鶻的伊州挺近,直逼回鶻的都市高昌。
第一戰,雙方都失去了先鋒部隊,對士氣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趙飛花明白,自己的部隊不適宜再做硬碰硬的決戰,而是尋找到敵人的弱點,進行奇兵突擊的模式才能保存實力,擊敗敵人。
趙飛花對所有的營長宣佈了以後的戰鬥模式,讓他們遇到人數高於己方的敵軍就堅壁不出戰,等待己方的人數超過敵人再決戰,在等待的過程中尋機殲敵。
這是一種保存自己軍力的戰爭模式,趙飛花從來不是一個莽夫,用計謀來打敗敵人勝過硬碰硬的廝殺,她充分體現了一個女人的細膩和商人的狡詐,發揮出指揮官高瞻遠矚的聰明智慧。
回鶻方面把兵力集中在伊州,根據收集到的情報顯示,在伊州城裡,足足有三萬人的騎步兵,在高昌,由回鶻的國王骨裡裴羅帶領着一支十萬人的部隊等待着趙飛花遠來。
遠來之軍一定疲憊不堪,骨裡裴羅就是用以逸待勞的方式準備擊敗趙飛花,他派人給趙飛花帶來一封信,信上說,聞聽德儀皇后集美貌跟聰明於一身,我願意用傾國之力活擒德儀皇后,只要你同意罷兵休戰,那麼,回鶻的第一皇后這個職位永遠爲你留着。
這是一封很無禮的戰書,趙飛花翻閱之後,氣得把這封信撕得粉碎,抽出寶劍,砍翻了几案,怒罵道:“骨裡裴羅,欺我太甚。”對着骨裡裴羅的使者說道:“你給我滾出去,我的營帳不歡迎回鶻人進入。”
使者連滾帶爬跑出趙飛花的營帳,帶着從人離開西夏的部隊範圍,回到高昌之後,把經過述說了一遍,以爲這一次一定會被脾氣暴躁的骨裡裴羅治罪了。
沒想到骨裡裴羅聽到使者的敘訴,很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使者離開宮殿之後,骨裡裴羅對身邊一個頭戴峨冠的年輕女子說道:“蘇曼,你的計策奏效了,她開始發怒了。”
蘇曼是骨裡裴羅的小女兒,今年只有十八歲,號稱是回鶻第一美女,皮膚潔白,眼睛如海水一樣碧藍,頭髮卻是金黃顏色的,大大的眼睛十分傳神,自幼喜歡閱讀漢人的詩書,長大後胸有城府,對治理國家很有興趣,常常給骨裡裴羅出主意,深得骨裡裴羅的欣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