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西陵禪院裡倒是格外熱鬧。
西陵禪院乃是後宮之中一處修禪之地,裡面供奉着一尊三人來高的觀音,往日裡,這西陵禪院也算不上香火鼎盛,只是這些后妃、貴人們若是無聊,便如逛御花園一樣來這裡走走。
且這西陵禪院裡只有一個院主與一個女尼,這院主倒是個修禪之人,平日裡也不多與那些后妃、貴人們來往,倒是像極了一個出家人該有的模樣,只是她那個小徒弟,雖是沒了三千煩惱絲,可凡心卻不減,也是與幾位后妃、貴人玩的極好的。
“妙心,怎的這幾日你這裡香火盛的這麼多?”明凌來到這西陵禪院後,見裡面香火鼎盛了很多,便是問了這麼一句。
往日裡,西陵禪院的香火只是寥寥菩薩面前三炷香而已,可這幾日,卻是香氣繚繞,遠近都能看到。
“這……”那名叫妙心的女尼支吾了一聲。
明凌見她這幅模樣,也是瞭然,便是看着左右無人,往她懷裡塞了一錠銀子。
妙心摸着那銀子光滑質感,倒是眉開眼笑,對那明凌恭敬說道:“因是帝君醒了,有所好轉,所以各位妃子、貴人們便前來祈福。最先來的,是皇后娘娘,這皇后一來,旁人也便都來了,所以這西陵禪院這才香火如此茂盛。”
“原來是這番道理。”明凌喃喃自語道。
“明貴人不若也替帝君來上香祈福吧。”那妙心提議道。
明凌一想,便是應允下來,她染上三株香,跪在那眉目清明的觀音娘娘面前,面上倒是一副誠心模樣,只是心裡想的,卻是不能與人說的怨恨——她如今貴爲貴人,可心卻還同往日一樣狹窄,只是人好在是聰明瞭點,知道這西陵禪院人多嘴雜,萬一闖進什麼人來,聽到了自己的想法,豈不是糟糕。
那妙心接過明凌手中三炷香,恭恭敬敬插進香爐之中,問道:“明貴人許的可是保佑帝君健康長壽的願?”
明凌一聽,回答道:“那自然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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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病情好轉的消息從宮裡面穿了出來。
衆大臣聽完這個消息後,便是憂喜參半。喜的是帝君轉醒,國事有望,這胡國還能再囂張否,而悲的是……
“父皇轉醒,多少老狐狸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此時在品華樓中,花魁幽靜房間之內,二皇子秦箏拿着百年陳釀,坐在陸廉貞面前,品着好酒,賞着美人,可嘴裡面說的,卻是再喪氣不過的話。
“莫非你沒打着如意算盤?”陸廉貞輕輕一笑,便是爲自己倒上一杯酒,輕輕聞了一聞後,再是一飲而盡。
“聞什麼?你這比惡鬼還可怕的男人還怕我在酒裡下毒?”二皇子看陸廉貞如此動作,便是譏諷問道。
“二皇子且是不知了,這品酒之品,非是用嘴去品,這鼻子之品酒之香氣,也是品味的一種。”陸廉貞淡淡說道。
這杯中美酒、百年陳釀,如二皇子一般牛飲,倒是暴遣天物、牛嚼牡丹了,只是這百年陳釀與今春新酒在他眼裡,倒也是沒什麼不同。
“說我打的如意算盤。你還真以爲他們值得讓我去爭嗎?”二皇子冷冷一笑,那認真的表情,倒是駭人的很。
“你倒是一副好打算。”
“我那母妃一心想當母后,我那外公又是想外戚干政,我便只能當這癡癡傻傻,酒色均沾,不理世事,嘴巴奇毒的二皇子。否則……這皇位我便是不想上去,也會有一羣人想把我推上去吧……”話一說完,他便又將一杯酒灌進嘴裡,可卻又覺得不痛快,便是拿起酒罈,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你說的是你,還是說的三皇子秦蕭?”陸廉貞看着秦箏微醺模樣,問出這樣一句話。
“三弟?他也是可憐,卻又是個不懂得拒絕的人,她母妃說什麼他便做什麼,也不管自己快不快樂,願不願意……”羣臣眼裡的三皇子,那該是做儲君最好的人選了,可在秦箏口中,那秦蕭卻是個可憐人,是個可憐的玩偶。
“各有各的路而已,你也未必明白三皇子心意,也許,他確實想得到那把龍椅呢……”陸廉貞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容,這樣說道。
“自古長幼有序,父皇若是真相把皇位傳給秦蕭,倒也需要找出些藉口來。”這所謂的“藉口”便是找出一些前面兩位皇子不適合當儲君的“證據”。“我若還好,便是這花花模樣,加上平日裡鬥雞走馬,想來在外人眼裡渾渾噩噩,想來也不是個做儲君的樣子,倒是我大哥……”
陸廉貞看着二皇子醉醺醺的模樣,也不插話,那花魁見秦箏醉了,也不勸酒,只是微微站起身,向兩人行了個禮,再是微微一笑,便是走到簾子後面,簾子後架着一架古琴,那青蔥玉手放在古琴上,彈撥出的曲調卻是悅耳動聽,彷彿天上來。
“大哥雖是忠厚老實,可他越是這樣毫無缺陷,又是中庸,才更讓人討厭吧。”秦箏如此說道。
“此話怎講?”陸廉貞雖是問着,可語氣裡卻沒問的語氣,只是彷彿在陳述一句話而已。
“我便是最討厭你這樣明知故問的模樣。”二皇子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搖了搖面前的酒罈,裡面已經一絲酒也沒有了……“若是父皇有意將皇位傳給老三,那大哥就成了阻礙,他身上無一絲缺點,可他偏偏又是‘大哥’,你猜,父皇會怎麼做?”
陸廉貞回答:“帝君心腸,我不敢猜測。”
“你不是不敢猜測,你只是知道他會怎麼想,怎麼做而已,可你卻又偏偏不說。在江山和兒子之間,一個明君一定會選擇前者,更何況,他不是隻有一個兒子,而是有三個……”
簾子之後的樂曲悠悠揚揚,又時快時慢,彷彿流水,又彷彿微風,聽的人心曠神怡,又昏昏欲睡……
“父皇如今病情好轉了。想來死過一次,也該做出些什麼重要決定了。若是他能捨得了大哥,想來,也會能捨得了我的……”他一面說,一面身子往後倒去,直倒在身後軟榻上,昏昏欲睡過去。
這房間之中,唯有陸廉貞還是原來的模樣。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裡面的酒,已經沒有了。
他便是遺憾地說道:“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