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典修不自覺地向前一步,深邃地眼眸探究又憐惜地盯着艾可這張白希的小臉,她的眼睛周圍都是通紅的,怎麼就哭了?
他捧着她的臉,蹙眉,“你今天怎麼了?遇見什麼事了?來,跟我說……”
艾寶給他打電話說的不清楚,小孩子也不知道什麼,只知道媽咪哭了很傷心,說她們在他玩的商場這裡。
紀典修趕來,確實不清楚艾可爲什麼如此反常。
他最怕艾可哭。那淚水能燙的他心都揪着。
“沒有……”
艾可輕輕搖頭,離開他捧着她臉的手,淚水清晰地掉落了,她低着頭,“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你去忙吧。”
她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他不忙到半夜想必都不能脫身。
一定是站在旁邊遠遠的看着倆人的小艾寶打給他的。
“送你回家。”
紀典修手裡的車鑰匙拎着,拉着艾可的手,示意兒子上車。
艾寶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眼睛咕嚕嚕的瞄着媽咪,瞄着帥死了的爹地,到車門前倆手一起攥着車把手,使勁拉啊拉。
(⊙o⊙)…他拉不開,這車太大了。
紀典修伸手過去拉開艾寶拉不開的車門,將兒子抱了上去,狠狠親了親兒子的額頭。轉身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手撫着艾可的背,等待她上去。
艾可閉着眼睛,眼眶積蓄的淚水導致眼睛周圍多麼灼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推開紀典修的手臂,“我不回家……”
艾寶小孩子也懂得察言觀色,手指摳着爹地車的車坐墊,害怕極了。
眼睛盯着媽咪的眼睛,咬着小嘴脣不敢動。
紀典修薄脣緊抿,眉宇之間盡是不解,他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什麼人,或者什麼事,讓你不開心了。你對我說……”
他的聲音很溫柔。
“都說了不要管我!你去忙你的,把艾寶給我放下,或者你把他也送回去,讓我自己走走……”艾可轉過身去,仰起頭大口呼吸着空氣,卻仍舊好像缺氧了一樣。
心口疼死了。
紀典修看得出她很反常,卻不懂爲何如此反常?
俯身去問艾寶,艾寶看到媽咪背過去的背影,就趴在爹地耳邊乖乖地回答,這會兒聽話極了。
紀典修問媽咪和他去了什麼地方,艾寶說:杜阿姨家裡,很大很好看。
紀典修又問媽咪怎麼了?
艾寶說:窩也不知道,我看雜誌,上面還有爹地,媽咪就生氣我亂動杜阿姨家的東西,就帶她跑出來了,就哭了,接着他就給爹地打電話求救他了……
艾寶以爲,媽咪是跟自己生氣了,一路上對哭着的媽咪保證不再東杜阿姨家的東西,可是媽咪哭的更兇了。
“紀典修……我們結婚好不好?”
她見面問他的第一句話。
紀典修攥着兒子的小手,心忽地一沉,刺痛感如此清晰!
關上車門讓艾寶不要聽,紀典修去抱住艾可,她無力地被迫趴在他胸膛上,卻倔強地用小拳頭阻隔着自己與他的身體接觸。
這種無聲倔強的牴觸,讓紀典修深深蹙眉。
“先回家好不好?”紀典修的聲音略顯低啞。
那是內心在害怕的表現,怕失去……
“不!”
艾可弓起膝蓋用力撞在他的身體上,見他疼的彎腰,往後退了一步,淚眼朦朧地指着他,一邊往馬路對面退去,“不要在跟我說話,至少今天一句話都不要說。你讓我……你讓我心裡疼死了……”
艾可收回指着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轉身,纖細的身影從車流穿過,鳴笛的喇叭聲不斷響起,在紀典修要跟着跑過去拉回她時,艾可已經消失了,不見蹤影!
紀典修一怔,人呢?
跑過去,站在人流攢動的街上搜尋她的身影,可是沒有……
他站在原地掏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一直在響,艾可卻不會接聽。
他明知道她在氣頭上不會接,卻仍舊執着的撥打,周圍的噪雜聲音攪的他頭嗡嗡作響。
艾寶嚇得哇哇大哭,到底是個孩子,看到媽咪哭着跑遠了嚇得直拍打車窗,可是他打不開。
紀典修聽到艾寶拍打車窗的聲音,跑回車邊打開車門。
“爹地,我媽咪去哪裡啦……”
艾寶一下子哭着趴在紀典修懷裡,摟着紀典修的脖頸,哭的鼻涕都跑了出來,“我要媽咪我要媽咪,你給我找媽咪回來……”
紀典修喉嚨哽住了,艱難地親了親兒子滿是淚水的小臉,眸光盯着艾可消失的方向,“媽咪晚上就回來了,先回家等……”
紀典修的車離開,他要先送兒子回家。
心裡很矛盾,他不清楚當初是否做錯了,也許早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自信害人不淺,他以爲他可以讓她不傷心,或者減少傷心程度,但還是見不得她的哭泣,一點都見不得。
她需要冷靜,冷靜後傾聽他心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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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可跑到一家眼科醫院裡,隨着轉門就消失在了紀典修的視線,一輛大型的公交車經過,所以紀典修沒有捕捉到艾可的身影去了哪裡,以至於一下子就不見了。
艾可沒有回頭看,坐在眼科醫院的一排椅子上其中一個靠邊的位置上哭。
手機還一直在響,她眉心皺的緊緊地,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
拿出手機看,先是好幾個杜馨桐打來的電話,接着是剛剛紀典修打的,現在,又是杜馨桐鍥而不捨的在撥打。
她掛斷,看着手機的屏幕,卻遲遲沒有關機的打算……
起身回頭,街上蕭蕭瑟瑟的,沒有了紀典修那輛車,他很忙,離開了……
走出去,低着頭輕輕捏着手機走在路上,漫無目的。
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不想打給任何人。就想一個人這樣。
這不是被拋棄的感覺,而是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裡什麼都得到了,有了堅實的臂膀來做依靠,卻終究只是夢,如夢初醒的滋味,真的苦。
杜馨桐的電話再次打進來,她看了一眼就掛斷了,心裡堵着太多的話和事情,無處發泄傾訴,不想告訴月月和欣欣她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和憂愁,何必給人徒增不快?
其實她可以關機,真的可以關機,可是怎麼就手指摸着那個關機的按鈕就是不按下去呢……
她討厭自己的不捨,總是不捨得讓他找不到自己……
吵架了,也從來不走遠,總是走在他可以找到的地方。
因爲太愛他了,所以什麼都覺得不要緊,可是現在,不是吵架,是不敢去吵,怕吵過後,自己是那個失敗的人,要改變這沒有身份的身份。
拿着手機蹲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下,盲道上經過的人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可是她的眼裡什麼都沒有,把所有人都當成是透明的,只深呼吸着望着天空,淚水滴在手機屏幕上,艾可從來沒有覺得名分那麼重要,她以爲,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只有他們相愛,走在一起,就是永遠的在一起了……
可是他有了未婚妻,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在他的公司上班,且跟她認識成爲朋友,他卻什麼都不說,未婚妻,他竟是有了未婚妻……
她想起杜馨桐說,他們不出意外十一會結婚,而紀典修一直瞞着她,那麼是在等待十一到來後怎樣處理她和孩子呢?
想到這裡,艾可的淚水就止不住,有一種自己太單純,想法太幼稚,小孩子般的被紀典修這個大人騙了一樣的感覺,此刻唯一的發泄方式便是不阻擋淚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的咳嗽臉紅——
恍然想起杜馨桐憧憬跟他結婚的那些幸福臉龐,她忽然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她算他們中間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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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典修出現在艾可面前時,艾可覺得好神奇,又好像是冥冥中安排的。
“你怎麼找來了這裡?”她壓着嗓子問,聲音不大。
“覺得你在這。”
他聲音同樣輕極了,怕把她嚇跑一樣的輕。
這哽咽在兩個人喉間的疼痛,沒人懂得。有些心酸,只有心才知道!
紀典修的車什麼時候停在路邊的,艾可不知道,這條街總是在過車,紀典修站在了她面前,她纔看到他嶄新的皮鞋,就這樣擡起頭,淚水卻劃過臉頰,順着鬢角的髮絲滑入脖頸裡,冰涼的感覺,很不舒服。
她站起身,與他對視。眼睛裡的水霧卻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龐。
“你……我從來沒想過,你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了。紀典修……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她的嘴巴憋着,顫抖地低喃着這些話,她緩緩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不要離開——”
他上前一步,抓住她雙手的手腕,有些用力,他緊張,他害怕!
這是他的女人!
她掙脫不開他的手,那麼用力也掙脫不開,她的手腕好疼,她只能反手摳着他的胳膊,不長的指甲摳到了他手腕被她咬傷的疤痕地方,那個時候,他因爲她媽媽而幫助自己,那時候她需要人保護,他做到了,可他也終究傷害了她。
她的眼睛裡全是淚水,看不清他手腕上的疤痕,只是用力摳着那裡,在發泄,在不滿,在抱怨着……
不知不覺中,在她每日的歡笑中,她竟是悄悄的失去了他,以爲一直最愛自己的男人。
“我不會和她結婚,絕不會。”
他低沉嘶啞地聲音在她頭頂上方,似是承諾一般傳開。
艾可低着頭低泣,手指攥緊了,用了力道地從他手中掙脫,紀典修以爲她疼了,便放開她的一隻手,卻看到自己的手腕被她摳的留學了,耀眼潔白的襯衫袖口滴了一滴血漬。
可紀典修知道,這疼,不及她心裡的疼。
因爲愛他,所以她難過哭泣。
“啪——”
艾可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打在紀典修的左臉上,她後退一步哭着指他,“不會和她結婚的話你不需要對我來說,不會和她結婚的話你爲什麼跟她訂婚!不會和她結婚你爲什麼要……”
她要說什麼,要說你爲什麼在看到人家身體的時候做出那種事!
想起她就噁心,很噁心!
這一輩子,可以容忍任何欺騙,哪怕勒東昊幫助勒單白隱瞞害她入獄這種事,她竟是現在都可以看淡了,因爲她不再深刻地愛着勒東昊了,所以不再斤斤計較。
而這個男人,她當做生命那麼重要來看待,卻身體給予了別的女人,她不敢去想,只覺得想想都噁心,不止是身體,她容忍不了自己的男人在一心一意跟自己以後去親吻別的女人,這都不允許!!
紀典修閉上眼眸,竟也是深深地灼痛感在他的眼眶燃燒起來,他料到會有這一天,以爲自己可以應付,也想過無數種應對的辦法,可如今真的這樣,還是在她的哭泣控訴聲中無從下手了,因爲太在意了,所以怕說錯一句話,她便不見了……
他向她走過去,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摟進懷裡,緊緊地摟着,讓她動都不能動,他的下顎抵着她顫抖的肩膀,聲音沙啞,“如果……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會愛我嗎?”
艾可哭,哭的悽慘無比。
“我從來,從來沒用過你的大筆的錢。”
她知道自己掙脫無用,嗓子像是血液都被抽走了一樣乾澀,明知道自己說話都費勁,卻還是回答他這句話。
她從來不愛錢,也許這個男人很有型,也很多金,而且很聰明,這的確是吸引女人的必要條件,但她更愛他的乾淨,他的感情史很乾淨,他不曾跟誰轟轟烈烈戀愛過,這是艾可跟他在一起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她怕極了人說她是貪財,知道走自己的路不管別人在說什麼。可是到底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怎麼會不在乎別人的說法,她也一直在賺錢,雖然不多,可是她平時花的也不多。
紀典修給她錢,她接着,可都沒有用,紀典修發現會生氣,她就吐吐舌頭撒嬌說下一次一定會用他的錢,可是無數個下次,她還是老辦法讓他從生氣變成不生氣。
她真的不愛他的錢。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離不開他,依賴他,發生再大的事情,覺得就是有他在一切已經足以心安,不知不覺愛到失去會死。
“你讓我的人生沒有了方向……”
艾可輕輕地說。
艾可聯想到以前和杜馨桐聊天不經意的那些話,再安插在紀典修和杜馨桐之間,她便知道了,紀典修和杜馨桐是利益婚姻,杜馨桐提起過她的爸爸有20%的股份給予幫助她的未婚夫,紀典修,爲了得到gu,跟杜馨桐訂婚了。
訂婚沒什麼,可是,事情已經變質了。
“我只要你……”
於是他怕了,於是他想捨棄一切了,於是他溫柔親吻她的髮絲,“我什麼都不要了好嗎,艾可,不要跟我說你的人生沒有了方向,等我安排好……”
“不,你千萬別這樣,這不止是你要不要公司的事情,它已經不止是這樣了你明白嗎!!”
艾可對他喊,喊的嗓子燒焦了一樣的疼着,她不要一個不乾淨的男人,絕對不要!
她想起,杜馨桐比她年紀小,比她年輕的,年輕活潑的女孩子紀典修會喜歡的,經不住*的男人,不止她一個,她可笑又可悲的心裡在淌血。
她覺得人生,再也沒有了希望和幻想,都破滅了……
“艾可,不要哭……跟我回家,別試着往後退……我們……”他低低地乞求着。
艾可立刻打斷他,“不,紀典修,你先讓我冷靜可以嗎?我現在有點摸不到我的位置,*嗎?還是什麼別的?我忽然覺得,我們隔得如此之遠。”
艾可低着頭,她轉身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轉頭再看向紀典修,“原來,美好的生活,真的在悄悄轉彎……”
他沉默着,沉痛地沉默着,他在祈求她,他也懂得她需要冷靜下來不要哭着說話。可還是不願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去冷靜,明知道在他視線內她無法冷靜!
出租車遠去,他涼透的周身。
艾可曲起腿坐在出租車裡,師傅問去哪裡也不回答,就是抱着自己的身子哭,她看得到他無助挽留的眼神,可早知今日,當初爲什麼那麼做,雖然她瞭解,也知道gu汽車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以爲自己志在必得,他也是堵了一口氣非要gu不可,就像一個曾經被父親打了一巴掌不會接受父親回頭來哄的倔脾氣孩子一樣。
但,還是這麼介意。
她覺得,他已經觸摸不到,抓不着了……
她的心,脆弱到無法觸碰。
司機師傅就那麼開着車,不說話,卻在時不時地看艾可,艾可哭了很久,車窗打開,風已經徹底吹亂了她的發,許是今天的淚水哭光了,她揉着乾澀的雙眼對司機師傅說,“就這麼走走,先不要停下……”
她打開艾寶,艾寶抱着手機一直在等,“媽咪,你快回來,不要哭,爹地都要哭了。”
艾寶甜甜的聲音,他是那麼調皮的孩子,卻在故意裝作很乖的樣子撒嬌,艾可眼圈通紅,忍着嗓子的澀痛說道,“在家裡要聽黎嬸兒的話,你不是要加菲貓限量版的嗎,媽咪去給你買……”
“好的,那媽咪在我明天醒來就要回來。”艾寶天真地以爲。
“嗯。”艾可重重地點頭,心卻迷茫在了荒野中。
蘇霆婷接到紀典修的電話很意外,說話也很小心,她一直很怕紀典修。
艾可手機響起後,聽到蘇霆婷溫柔的聲音傳來,“過來陪我住幾天行嗎?我這幾天一個人住很害怕。”
艾可苦笑,“我正好缺一個人收留呢,那就你那兒了。”說着她就要哭了。“嗯,到了你那兒再說吧……”
ps:不管發生什麼,要相信紀典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