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找到刺客拋進公董局,以及報社的那些紙條……”赤木親之問道。
馬龍手一招,一個華探給他遞上了一本文件夾。
裡面夾的,就是赤木親之提到的東西。
全都是用韓文書寫的。
朝鮮是日本的屬國,已被統治近三十年了,身爲反諜專家的赤木親之,多少會看一些韓文。
語法沒問題,看字跡,寫的也很是熟練,並非臨時照仿的。
赤木親之端着文件夾,和屍體上的幾個大字對照了一下。
同樣,一模一樣的字跡。
屍體上的那幾個大字,就是用季雲卿流出來的血寫的,並不是提前寫好的的。
那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明,刺客就是朝鮮人?
這也算是一條線索,但赤木親之並不抱希望。
盧英被殺之後,上海境內的朝鮮人,不知被過了多少遍,連根毛的線索都沒查到,這次也不會例外。
赤木親之又揉了揉紙條的質地。
上好的桑皮紙,主要特點是柔韌。
“已經派人去查了,但希望不會太大!”馬龍說道。
確實如此。
紙是最常見的消耗品,整個上海,有多少買紙的店鋪,哪一家老闆又能記住,每天來買紙的客人的具體特徵?
誰知道這紙是哪天賣出去的?
“但這一次,刺客並沒有做到滴水不漏!”
馬龍指了指前牆:“至少沒有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清理掉……那上面有攀爬的痕跡,可以推斷,他就是從那裡翻進來的!”
“狼狗沒有示警?”赤木親之皺眉問道。
“沒有!”馬龍搖了搖頭,“已經查過了,刺客翻牆之前,給兩條狗餵過食,這兩條狗,都錯以爲,是主人回來了……”
“狗呢?”赤木親之問道。
馬龍指了指樓門口。
兩條狼狗早已被警察殺死,開膛破肚了。
赤木親之把文件夾還給了馬龍,走向了那兩條大狼狗。
“是牛肉,用滷水煮過,又用秘料醃過!”馬龍說道,“請法捕房的華人老探目看過了,說是江湖大盜慣用的手段,比較少見,但不算絕密……”
赤木親之的眼睛一亮。
紙誰都能用得起,但能吃得起牛肉的卻不多,更何況還要秘製。
上海賣牛肉的店鋪並不多,而且這東西也不易保存,肯定是新近幾天纔買的,調查的範圍一下就縮小了許多。
馬龍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已經派人去查了!”
赤木親之微微點了點頭:“還有哪裡有線索?”
馬龍指了指洋樓的拐角:“已經勘察過了,可以確定,他就是從這裡上去,殺完人之後,又從這裡逃離的!”
赤木親之擡起頭看了看。
樓角的磚柱上,果然有腳踩的印記。
磚縫並不寬,堪堪能插進去一根手指,裡面也確實有手指扣過後,擠碎裡面的水泥,遺留下來的殘渣。
痕跡很新,明顯就是刺客留下的。
攀着牆角上樓?
猴子有沒有這樣的能耐?
赤木親之本能是不信的。
“你來試試!”赤木親之轉過頭,在一堆警察中,挑了一個個子不好,身材中等的年輕警察。
警察看了看馬龍,馬龍點了點頭。
警察後退了兩步,先是一個衝刺。
但沒用,速度太快,他連磚縫都扣不住。
第二次,警察換成了原地攀爬。
磚縫倒是扣住了,但他發現,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必須要用雙腿的力量,夾緊牆角,才能把手騰出來。
只是兩次,赤木親之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到不借助工具,就能從一樁磚柱上爬上樓的。
“有沒有可能,是在牆上借力,跳上去的?”馬龍又問道。
赤木親之沒有迴應,只是後退了兩步。
這幢小樓,是典型的法式建築,層高很高,至少有四米。
就算刺客身高加臂展,接近兩米五,那剩下的一米五呢?
沒有人能跳到那麼高,除非刺客真有中國話本小說中,那種高來高去的輕功。
不能在這裡鑽牛角尖。
赤森親之搖了搖頭,又問道:“還有哪些痕跡?”
“二樓,三樓的窗檐上,都有被擦拭過的痕跡,明顯是刺客臨走時,把腳印擦掉了!”馬龍回道。
“指紋呢?”赤木親之問道。
“沒有!”馬龍搖了搖頭。
目擊者就更不可能了,不然刺客不會施施然的去通知公董局,去通知報社。
“上樓去看看!”赤木親之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這是第二次,法捕房自然也就有了經驗。
警察從三樓垂直的房間砸了一個洞,把人放下來,將手雷拉環上的所有線全部剪斷,才把屍體解了下來。
剛進門,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以及人失禁後,拉了一褲襠之後的那種味道。
腸子肚子破了,自然就是這種味道。
赤木親之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
兩人走到了屍體前。
紅的黃的白的淌滿了一身,馬龍當即就有想吐的衝動。
他不是沒見過屍體,但死的這麼慘的,還真是第二次。
第一次自然是盧英。
赤木親之蹲了下去,翻了翻傷口:“一刀斃命,其餘五刀,只是爲了泄憤……”
根本不用赤木親之提醒。
難道刺客殺完人,再把屍體掛到窗外的舉動,是爲了好玩?
只此一點,馬龍就能推斷出,刺客是一個堅定的反戰分子。
他殺人的目的,只是爲了報復和震懾。
但你特麼的,就不能跑去公共租界,更或是日佔區去殺?
看完了屍體和現場,赤木親之又看了早已醒過來的那個舞女。
雖然被嚇得不輕,但舞女還算能說的清楚話,詳細的將她發現刺客,又被刺客打暈的過程說了一遍。
赤木親之不放心,用不同的審訊方式,連問了好幾遍,最終確定,舞女並沒有摻雜太多的主觀意識,說的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