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的雲朵遮住了晴朗的天空,帶着一種莫名的壓抑抵在人的心頭,今日睿軒出宮去巡查城北的堤壩,七八月的雨水氾濫成災,鞏固堤壩,疏通水流便成了最爲重要的關鍵。
空氣中飄來低低的涼意,令她心中忐忑,猶豫不決。是不是要回頭?踩在落霞山的土地上,她由心生出一種叫做退縮的感覺,暗罵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的來到這,可心裡卻還是有着一條親情的絲線拉扯着她前進。
他,無論到了哪裡都是那般吸引人的存在,即使是躲藏在茫茫人海中,也很難被衆人遺忘他的身姿,永遠是那樣的波瀾不驚。
透過迷濛的空氣看到他孤單的身影,她安靜地站在不遠處,煩躁不安的心也在此時恢復了平靜,他並不需要人安慰,只需要有個人在遠處關注他這就足夠了,她的哥哥曾經這樣告訴過她,他們的脆弱與狼狽總是隱藏得那樣深,深得讓人誤以爲他們是被奪去了七情六慾的出塵之人,卻不知,在背後,他們只是默默地舔舐自己的傷口,不讓它曝露於人前。
子軒身子站得挺拔,遠遠地眺望着遠方,輕揚的衣袂似欲跟隨着清風而去,小依只是靜望着他,孤寂的身影竟與她心中的某個身影產生了一種重疊的錯覺,心下一聲嘆息,欲轉身離去,不想,卻被一道清淡的聲音喚住,不見平日的從容,反而隱隱透着三分驚喜與一分急切。
“小依。”
僵硬地迴轉過身,見到的是他淡雅的溫潤臉龐,久未言語。
兩人並肩而立,小依狀似癡迷於落霞山的風景,一雙清澈的眼眸不曾停留在他身上絲毫,“怎麼會來這裡?”
她餘光淡淡地掃過他,看見他側臉微微揚起的一抹笑意,心下微怔,一個激靈涌上腦海,她在做些什麼?若是被她的哥哥知道,她竟如此對待與他那般相像的他,會不會爲此痛心?會不會因而傷心難過……而她,又有什麼資格傷害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他是她的哥哥,無論是現代,還是這個時空,沒有交雜的複雜情感,有的只是純粹的親情。
而現在呢?她是不是爲這段親情參雜了太多東西,太多莫須有的東西……
畢竟,他從未要求過她什麼……
花海中那個談笑自若,淡然處之的男子,此時在冷清的光亮中淨是蕭條索味,
輕風帶着溼潤的清涼打在她的臉頰,驚醒了沉醉的她,迷茫的困擾隨風消散在空氣中,她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對他,也是對她的哥哥。
“來看你。”乾淨,透徹的嗓音裡透着純粹的關懷。
子軒溫和的眼眸涌上笑意,彷彿看到了剛認識時的她,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兩人默契地相視而笑。
這,就足夠了。即使是以哥哥的身份守護你……。
雨越落越大,打在人的皮膚上滋生輕微的疼痛,如小時一般,子軒哥拉着她的手奔跑在雨中,輕快的笑聲穿過雨簾響徹在悠悠天地間。
小依折下池塘邊的兩片荷葉,充當起了磅礴大雨中的關懷傘,“給你。”她笑,絲絲連綿的雨簾中她的笑臉明媚亮人,溼潤的髮絲緊貼在她額前,修長的手指撩起那縷緊貼的髮絲,順着她的眉眼輕輕順下,她調皮地做了個鬼臉,歡快地向前跑去。
在兩人看不見的雨後,冰冷的氣息聚集在一處,夾帶着隱隱的恨。
當霓霜見到溼漉漉的兩人時,連忙喚人燒水,伺候他們沐浴,得知與小依同行的男子竟是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軒王爺時,眼中不無透露擔憂。
“霓霜,他只是我的哥哥。”小依這樣對她說,回答得乾脆,清爽。
原本可以不帶他來這裡,不過在她的心裡有一個念頭在心中生成,促使她來到這裡。
待瞧見霓霜見了子軒後面頰上暈染開淡淡的赧紅時,她笑得更歡了。
“冷允。”
小依喚住前方在宮中巡視的冷允,佯裝無意地看了一眼跟他一起的侍衛。
“你們先過去,我待會就來。”
“是。”見侍衛漸行漸遠,他纔開口問道,
“怎麼了?找我有事?”他還是一貫的閒散,似乎常年都是這般模樣。
“我剛從霓霜那裡回來,她給了我一個消息,魏大人臨死前………”
“等一下。”小依微怔,不解地看向他,不懂這是何意。
冷允神色肅清,口氣冰冷,目光凝聚在一旁的小株灌木叢處,似乎在透過叢木與某人對話。“給我出來。”
小依視線隨他落在叢花掩蓋的裡頭,衣料窸窣逐漸清晰,一簇天藍從花草間竄出,對着兩人呵呵傻笑。
“紫雲。”她驚呼,“你怎麼躲在這裡面。”
紫雲一身衣裳被灌木劃破了好幾道長長的口子,頭髮凌亂,髒兮兮的泥土分佈不均的沾在精緻的臉上,渾身狼狽不堪,任誰看了,也不會猜到是堂堂一國公主。
冷允狐疑的視線遞來,她扶起她,說“我先送她回去,下次再談。”
他一聲輕“嗯”,目送兩人離去,遠遠地對着她們的身影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替她清理乾淨,她不知又從哪裡沾了一身的泥土回來,對於她這種類似孩子的行徑,她也一笑而過,琦安見她在小依這玩得歡,也順了她們的意,讓她在琉璃宮住了下來,因此,時不時會從裡面傳出這樣一段對話。
“紫雲,這個不能吃的。”
“我餓了。”
“紫雲,這個不可以玩,會砸到腳。”
“啊,痛痛。”
“小依,不會覺得很困擾嗎?”琦安看了一眼在一旁玩耍的紫雲,凝視她問道,眼眸帶着憂愁與幾分不忍。
她笑笑,“剛開始會一點,不過習慣了也挺好的,有她在,日子也不會那麼無趣。”
“最近睿軒很久沒過來了?……”雖是疑問,可語氣卻是肯定,以她的手段她又怎會不知他有多久沒來這琉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