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下午兩點,軍統局本部,毛人鳳拿着兩份電報來找剛從黃山官邸開會回來的戴笠:“您看看這兩份電報,一份是劉澤之發來的,還有一份是韓德勤發來的。”
“電報的內容我已經知道了,韓德勤的電報先是發給了顧長官,顧長官也出席了軍事會議。顧長官很誇了劉澤之幾句,說是日僞聯手圍剿,劉澤之居然成功的擺下了‘空城計’,還說他同意了劉澤之的提議,誇他頗識大局。還當面向我提出請求:命劉澤之協助韓德勤。我答應了。”
“雖然如此,劉澤之事先不請示,擅自行動,自作主張放棄根據地,此風不可長。”
“爲了嚴肅軍紀家法,是要給他個處分,你看着辦吧。對了,校長親自過問飛鷹計劃,你催辦一下,我可是立下了軍令狀的。”
“是,我這就命人去給劉澤之發電報。”
戴笠拿起劉澤之發來的電文看了看,又道:“劉澤之發來的電報中沒有提及,你可能還不知道:韓德勤發給顧長官的電報中請顧長官向我開口,把劉澤之留在他的部隊裡。”
“韓德勤居然敢和咱們軍統搶人?難道是劉澤之起了異心?”
“你多心了吧?自己的部下被他人賞識,總是一件好事。齊五啊,明天我就要動身去緬甸前線視察,除非有急事,不要給我發電報,你做主就是了。”
“是,你多保重。”
下午五點,許副營長來找劉澤之:“劉特派員,我打聽到了,你說的那個叫張克清的今天上午十點被人接走了。那個人挺神秘的,在軍醫院住院還用的是化名,所以費了點勁纔打聽到。說是傷勢挺重的,還會有後遺症,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劉澤之答道:“辛苦了,知道他暫時沒事我就放心了。”
“劉特派員,你就叫我老許吧,或者叫我的名字許鬆全。”
劉澤之笑笑,見王副官走過來,問道:“王副官,你是來找我的?”
王副官答道:“韓長官請您去見他,您現在方便嗎?”
“長官召見,當然方便,走吧。”
韓德勤很客氣的請劉澤之坐下,說道:“顧長官回電,同意了我們的計劃,爲怕你爲難,顧長官特意當面和戴老闆提出了請您協助的計劃,戴老闆答應了。這是第三戰區的委任狀,你需要多少人?儘管提出來。”
“特工戰比拼的不是人數,請韓長官把許鬆全副營長派給我,王副官是您身邊的人,可以代表您,由他二人即可,軍統在南京有行動組。委任狀?117師中將師長的委任狀,應該是最高軍事委員會纔有權利簽署委任狀的嗎?好像還需要總參謀部副署吧?”
“我已經向軍事委員會報備申請了,一來一回最起碼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事態緊急,只得從權,事後再補。”
劉澤之起身說道:“我有句不知進退的話,因爲執行其他任務的需要,軍統上海分局手裡有空白的委任狀,當然,不是任命任恆聞,可是軍統在南京有個人……這份委任狀可以做得天衣無縫。”
韓德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能保證和真的沒有區別?”
劉澤之笑笑,答道:“韓長官,事貴從權,這份委任狀本來就是真的,只要軍事委員會認可。”
“對,對,是我糊塗了,當然是真的。澤之,你還需要些什麼?站起來幹什麼?坐下說。王副官,怎麼待客的?趕緊上茶。”
王副官端上新沏的熱茶,韓德勤命令道:“通知許鬆全,從現在起,你和他歸劉特派員調派。”
劉澤之就勢坐下,答道:“請您給我一封親筆信,信中不妨假稱您早就報請軍事委員會晉升任恆聞爲117師師長,委任狀在路上耽擱了,在今天您才收到,可惜的是任恆聞昨天就……”
“這封信應該怎麼寫,我明白了。澤之,你準備何時出發?”
“任恆聞等117師兵變的部分軍官明天抵達南京,隨後是爲期三天的短期整編,九號返回,在此期間,必須見到任恆聞曉以大義。我準備今天晚上七點出發。韓長官,鄙局周局長還沒有趕來,張副局長有傷在身,我離開後,請您多關照軍統轉移到您這裡的人員和第三縱隊。”
韓德勤一口答應:“這還用說嗎?都在我身上。日本人抽調部隊增援緬甸後,光復根據地也包在我身上。”
劉澤之起身答道:“謝謝韓長官對軍統的一再援助。如果長官沒有別的吩咐,屬下告退。”
“還有個人,叫丁威,是117師軍需處長,我也給他寫封親筆信。澤之,辛苦你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劉澤之命王副官去準備出發事宜,帶着許鬆全來到醫院和張弛交代了幾句,林世榮恰好來找張弛,說道:“劉特派員也在?省的我再找您了。局本部發來的電報。”
劉澤之譯出電文,苦笑道:“老張,你也看看吧。老林,你別走,七點和我一起出發,去南京執行任務。”
林世榮答道:“是。醫院開始賣晚餐了,我去買飯。”
許鬆全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箇舊茶几和兩個馬紮,又跑出去找餐具。張弛接過電報看到:……查該員膽大妄爲,擅自行動,放棄根據地,罪無可綰,本應嚴肅處理,用人之際,許爾戴罪立功,給予記大過處分。儘速完成飛鷹計劃,否則兩罪並罰……
張弛安慰道:“親着嚴而疏者寬,毛先生也有他的難處……我是說這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你不別放在心上。”
劉澤之笑笑,見林世榮、許鬆全端着一盆菜、一盆米飯,幫着盛飯,繞開了話題,說道:“老許,你坐牀上吧,老林,你也坐。老許,我借你隨我去南京執行任務,不僅是因爲你和軍統合作已久,更是因爲韓長官這裡不缺野戰軍官,缺的是特工人員。如能僥倖成功,對你以後的晉升,會有益處。”
許鬆全答道:“我明白,我聽王副官說了,對您,我服氣,跟着您幹,我願意。劉特派員,你還不如留在韓長官這裡……”見張弛和林世榮同時停箸看他,許鬆全趕緊轉移話題:“我開玩笑的,吃飯吃飯,今天的蘿蔔炒的不錯。”
吃完飯,劉澤之命令道:“老許,把那輛貨車開出來,叫上王副官,半個小時後出發。”林世榮帶着許鬆全去了。劉澤之又道:“老張,我一會就出發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命令王庚在醫院照顧你和老孫,還有軍統的其他幾名傷員。”
“你安心去吧——澤之,我問你句話,你給我說實話。”
“問吧。”
“你是不是對毛先生頗有腹誹?”
劉澤之笑笑沒答話。張弛又問:“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李士羣身上,他會怎麼做?”
“他會讓別人出面處理我,而後自己私下安撫我。”
“比之毛先生,你更喜歡李士羣的處理方式吧?算了,我不問了。”
“你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問的。李士羣的處理方式我也不喜歡。”
張弛笑笑:“你口不應心。”
“我沒騙你,相對毛先生,李士羣親切地多,更容易相處,可我真的不喜歡——與立場無關。我喜歡另外一個人的處理方式:私下他會教訓阻攔我,人前他會替我出面承擔責任,事後他會告誡我以後要把事情做的儘可能圓滿。老張,我走了。”
劉澤之走後,張弛一直在想劉澤之的這幾句話:這個人是誰,難道是……
六號上午九點,南京火車站旁一家客棧內,喬裝的葛佳鵬來見劉澤之:“您可回來了,張副局長怎麼了?還有孫棟盛,他沒事吧?”
劉澤之簡單敘述了根據地發生的情況,葛佳鵬心有餘悸的答道:“好在您回去了,否則……總算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您說得對:人在青山在。”
“我這次回來除了飛鷹計劃,還接受了另外一個任務,林世榮等三人協助我,我把他們安排在另外一個客棧裡了,除了你我,執行這兩個任務的成員互不交叉。佳鵬,你是這個任務中重最要的一員。”
“沒問題,需要我做什麼?”
劉澤之答道:“我需要一份軍事委員會頒發、總參謀部副署的委任狀,明天就要。”
“我們手頭有空白的委任狀,只需要僞造鋼印、簽名,問題不大。”
劉澤之誇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能問一句嗎?飛鷹計劃尚未完成,你怎麼又接受了新的任務?這份委任狀是幹什麼用的?”
劉澤之說了韓德勤的請託。葛佳鵬很不滿:“任恆聞這樣的人,就該殺了他!還正式任命他……再說了,這也不是該軍統管的事。”
“上海分局很多地方都仰仗韓長官,何況——協助韓長官勸說任恆聞迷途知返,得到了戴老闆的許可。”
“戴老闆同意了,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我一會就去市場上尋找所需的工具。”
“你最好少露面,拉個單子讓崔峰去吧。潘幹臣那裡有消息嗎?”
葛佳鵬答道:“有,昨天晚上他派心腹親信米處長通過死信箱送來了一封信,說是任命他爲暫編第五軍副軍長的命令下來了,軍事會議開了兩個半天,預計作戰計劃要到七號,也就是明天才能出來。能否拿到全部計劃,他目前還不知道。”
“那就等到明天。佳鵬,這是一份密電,你命陳銘發出去。委任狀僞造後之後,你來找我。”他必須和張佔取得聯繫,搞清楚任恆聞在南京的住所。
葛佳鵬接過一份擬好的電報,帶上禮帽和風鏡,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