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宮裡發生的一切讓衆人都氣憤不已,一個婉妃算什麼東西,奕渲竟然爲了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將佟香雪禁足宮中,連撫養永璉的權利也被奪去了。千算萬算,佟香雪也算不到此事會有這樣的結局。
出了關雎宮,佟香雪彷彿失了魂兒一般,軟的癱在地下,苑枝慌忙過去扶了她,“娘娘…娘娘…”
衆人不免駐足,對佟香雪也多了幾分憐惜。婉妃眼下恃寵而驕弄出這麼多事非來,如今又誣陷佟香雪在她的燕窩裡下了鶴頂紅,儘管沐婉芙知道她是害人終害己,是自食惡果,但不知情的衆人都不免爲她惋惜。
皇后也轉身吩咐她:“你也不必過於介懷此事,本宮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皇上現在還在氣頭上,本宮也不好去勸。永璉去德妃的宮裡你放十二分的心便是,等這事情有個了結,孩子自然還是你的孩子。”
佟香雪是有苦說出,只悶悶地看着沐婉芙也不好撒氣,若是說漏嘴,誰都知道是她在後頭搞鬼,若是不說,她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德妃也上前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便是了,璉兒在我哪裡我必定對他比雪鳶好要上心些,等皇上的氣兒消了,我再把孩子完完整整的給你送回去。”
“苑枝,扶你家主子好生的回去,也不必每日唉聲嘆氣的,終歸會有雨過天晴的日子。看開些倒也沒什麼。”皇后吩咐扶了佟香雪的苑枝,便也走在了前頭。
德妃等着也都跟着皇后走了,沒有人願意再理會佟香雪,出了東二長街,衆人跪了安各自回宮去用膳,在關雎宮窩了那麼久,個個肚子裡早已打了鼓。
皇后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恰巧沐婉芙領着寶娟跟在後頭,便吩咐道:“賢妃跟本宮回坤寧宮用膳,正巧本宮那裡還有些事情要問你。”
沐婉芙不免有些驚心,皇后一項耳聰目明怎會對此事沒有察覺,只怕是已經疑心到自己的身上來了。容不得她多想,恭敬地答應了便帶着寶娟跟着皇后往坤寧宮去了。
回了坤寧宮,香穗帶人開始擺膳桌,沐婉芙則陪着皇后在殿內坐着吃茶,皇后飲了茶盞裡的碧螺春,看向沐婉芙,“賢妃是不是在想,本宮爲什麼把你叫來坤寧宮?”
沐婉芙起身回道:“臣妾不敢妄猜娘娘心中所想,還望皇后娘娘明鑑。”
“賢妃你是聰明人,本宮也不必跟你打哈哈。前些日子你病下了,恐怕將有些事情會忘了。忠郡王福晉已於三日前生下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子,不過孩子的生母倒是個福薄的人,生下這個孩子不久便血崩而死。本宮問過了穩婆,穩婆說產婦原本可以留着性命的,只是她自己知道本宮容她生下孩子已是萬分的恩典,所以纔在產後出血時未及時讓穩婆去傳太醫來診治,爲的就是給孩子留條活路。一個母親用自己的死來換取孩子的生路的確讓本宮爲之動容,所以本宮纔想到了賢妃。說起來,你也是這個孩子的姨母,如今他的雙親都不在了,忠郡王府是斷斷不肯認下這個孽種的。賢妃的母家只有姊妹三人,並沒有兄長幼弟,日後康王府也無子嗣繼承,忠郡王福晉乃嫡福晉烏雅氏之幼女,她的孩子也算是康王府的嫡外孫,與其日後從宗室裡過繼沒有血緣的孩子入嗣王府,倒不如把這個孩子領了去,日後也好繼承康王府的香火。”皇后見沐婉芙神色如常,又笑道:“不過說到底,賢妃你纔是那個孩子的姨母,一切終究還是要你點頭答應了才行。”
沐婉芙聽皇后既然扯到了沐婉菁的身上,心下不免送了口氣,“皇后娘娘此番叫臣妾來,怕不是但說孩子的事兒吧。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自然會留那孩子一條性命。只是說起來,終究是臣妾的三妹福薄了,竟沒機會聽孩子叫她一句額娘就走了。”
香穗進來回話:“娘娘,前面的膳桌已經擺開了,請娘娘和賢妃娘娘去用膳。”
皇后扶了香穗的手對沐婉芙說,“什麼事兒也比不上用膳重要,賢妃隨本宮去用些膳食再商議事情吧。”
沐婉芙應了是,便也領着寶娟跟着皇后去了前殿用膳。
膳桌上不乏珍饈美食,皇后每日的膳食自然比自己宮裡的膳食強許多,只是沐婉芙近來也就沒什麼胃口,吃的也少。用完了膳,香穗又吩咐人撤下了膳桌,重又奉上了茶點、果品。除了香穗,一干閒雜人等也都打發了下去。
“本宮這裡一直有塊心病,非賢妃才能替本宮解了,若是換了旁人解了倒也不靈驗了。”皇后手裡捏着佛珠,只等着沐婉芙接下來的回話。
眼下,也只有那個宮裡的算得上是六宮裡的心病,沐婉芙撥弄着指間的鑽石戒指,推脫道:“皇后娘娘謬讚了,臣妾何德何能,如何能爲娘娘治癒這塊心病。只怕是醫術不精,反倒誤了娘娘的重託纔是。”
“賢妃不必當着本宮的面兒謙虛什麼。不說別的,就拿蓉妃、錦妃的事情來說,賢妃你做的天衣無縫,面面俱圓,任誰也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去。但是在皇上和本宮的面前,你卻又是最委屈、最無辜的那一個。本宮雖不知道你究竟有何本事將這些事情都做成了,一個人的手段無外乎:明的、暗的、好的、壞的,但凡事成了事兒的便是最好的法子,過程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心思。雖然你的做法本宮不是很贊同,但本宮佩服的卻是你的心思。”皇后也是就事論事的說,“所以說,本宮心裡的這塊心病只有賢妃纔有本事解開,若換了旁人,本宮還不放心了呢。”
沐婉芙掩嘴笑了,“看來,臣妾在娘娘這裡確實是原形畢露了。既然娘娘如此信任臣妾,那臣妾不妨就試試看,不管能否解了娘娘心中的病症,總歸是盡了一番力。”語畢,沐婉芙蘸着茶水在檀木案桌上寫了個:關字!!
“在臣妾看來,娘娘這塊心病必得下狠藥才能治癒了。否則,斬草不除根,來年開春必又要春風吹又生了。”沐婉芙意味頗深地看向皇后。
“賢妃所想正是本宮心中所想。”皇后頗爲滿意地答了沐婉芙,“婉妃如今在宮中橫行,本宮身爲六宮之首,原本該好好的管束一番纔是。只是她生來就是個烈性子的人,皇上又對她聽之任之,若是本宮說多了一句倒是做了惡人。若是她不惹事端在宮中好好的伺候皇上便也罷了,可她偏偏給咱們演了這麼一出,今兒個是麗妃替了罪,若不是賢妃你幫她求了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以永璉爲由頭保了她一命,只怕皇上就真的要廢了麗妃。所以……”皇后的話終於說道了點子上,“所以本宮思來想去,這事非要賢妃你去辦才爲妥當。”
皇后這話倒是有些難做了,不由苦笑道:“皇后娘娘這兒哪兒是讓臣妾給您除心病呀,您是想把臣妾往死路上逼。娘娘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性,若是臣妾冒冒失失的下了手,豈不是將自己逼上了死路。到時候,恐怕下一個要被廢的就是臣妾呢。”
“做與不做可都由不得賢妃了。本宮也不難爲賢妃,你妹子的遺孤是見不得光的孽種,本宮既然肯爲賢妃擔待留下他的性命,自然要賢妃爲本宮做些什麼才能抵了。”皇后用小金湯匙攪着盞中的酒釀丸子,“本宮雖不懂買賣之行當,卻也知道不可做虧本的買賣。用婉妃命換你侄子的命,而且日後你沐氏一族的香火、榮華富貴仍可延續下去。若是賢妃選了保婉妃的性命,那麼本宮就命人將那孩子摔死一了百了。”
“一命換一命,賢妃妹妹可得想清楚了。”說完,皇后便再也不看沐婉芙。
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此事雖在六宮裡落下了好處,卻在奕渲那兒留下的卻是深仇大恨的過節。打心裡說,沐婉芙也是容不下婉妃的,既然皇后都起了殺心,自己自然只有領命的份兒。若答應的太快,未免讓皇后察覺出自己也早存了殺婉妃的心,所以還得細細的應下才行。
“可是…可是…”沐婉芙猶猶豫豫了起來,“婉妃畢竟是皇上心坎兒上的人,若是皇上知道是臣妾下的毒手,那臣妾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臣妾也不是膽小怕事之人,只是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臣妾也實在不敢貿貿然下手。”
皇后吃了幾口酒釀丸子,用帕子點了點嘴角,“這個自然。本宮既然敢跟賢妃你開口,自然是想到了兩全其美的法子,否則也不敢張這個口不是。”
“臣妾不敢。”沐婉芙欠身道了句不敢,只聽皇后又緩緩道來:“皇上從前還做親王的時候,開春以後便喜歡去南苑的行宮住段日子,從前是陪着先帝在行宮內狩獵、賦詩、賞花,日常也幫着先帝看看摺子什麼的。如今皇上登基之後,倒是也許久未去過行宮了,本宮今日去養心殿請安的時候跟皇上提了此事,皇上原打算帶着本宮、婉妃、德妃、珍妃、淳妃,良貴嬪、福昭儀、祺昭儀、祥嬪、瑃嬪、裕嬪、恬嬪、蘭嬪等人一同去行宮住上些時日,皇上說賢妃有傷在身,就暫時在宮裡養着傷。如今看來,婉妃也是不必去了,畢竟有了身子在身,還是好好的在宮裡養着爲好。”
沐婉芙似乎讀出了皇后心中所想,“本宮已經稟明瞭皇上,本宮隨皇上去別苑的這段日子,六宮裡的大小事就先由賢妃你來領着,本宮原本不欲讓你受累的,只是德妃和珍妃都走了,所以這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身上。本宮與皇上明日便會動身去南苑行宮,所以往後的這段日子,宮中的大小事物就要妹妹多費心了。”
這麼做,無疑將六宮的生殺大權暫時交到了自己的手裡,容不得沐婉芙多想,皇后便起身吩咐她:“本宮乏了,此事就這麼議了,你跪安吧。”
沐婉芙與寶娟對視了一眼,皇后又往案桌上擺放了一個紙包,“聽說此物是個好東西,你收着自然是用得上的。”
“臣妾謝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告退。”沐婉芙領着寶娟起身跪了安,寶娟又十分小心的將案桌上的藥包收了,由香穗領着出了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