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洛九夜半靠在榻上,看着手中的八寶卦盤。
雕工精緻,製作精美,但是就這樣一個普通的東西,就能把那位暗中爲陌鈺打理暗夜之隱的女人引出來?
從戰場暗地裡趕過來的墨焰看着卦盤,忍不住問道,“九爺,這東西,真的能把花娘引出來?暗夜之隱和我們作對這麼久,花娘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真的能上套?”
“有時候越平凡越不起眼的東西,越有作用。你不要小看它只是區區一個卦盤,但它是神算子的心愛之物,意義就非比尋常了。”洛九夜修長的手指在卦盤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傾城絕世的容顏勾起一抹淡笑,“你放心。九幽鬼醫,不做沒把握的事。她既然敢走這一步棋,自然有了十全的把握。”
他們把消息放出去以後,特意定在四月初一。按照東羲皇都抵達洛陽城的腳程,一個月風塵僕僕,那位花娘得日夜兼程馬不停蹄才能堪堪趕在四月初一之前到。
等到了洛陽城,也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佈置。
此時已經是初一的清早。
“焚燒卦盤的時間定在今天子時,大晚上月黑風高正適合搶東西。當然,如果花娘聰明一點,不會等到子時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搶,應該會提前來找我拿卦盤。”洛九夜淡淡說道,“等着,今晚子時之前,她一定會出現。”
“九爺,江南一位富商求見。”小廝走了進來,請示。
墨焰說道,“富商?什麼人,見九爺做什麼?”
“來人說是聽聞九爺手中有八寶卦盤,非常喜歡,不忍稀世奇珍被毀,願意高價收購。”小廝將那人的來意彙報了一遍,比劃着說道,“那個富商五十多歲,很顯富態,笑容可掬,和藹可親,身份覈對過了,確實是江南一個富商。”
洛九夜脣線微微上抿,“好,請他去後院詳談。”
小廝領命下去。
等小廝一走,墨焰連忙說道,“難道那個富商有什麼問題?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叫花娘這樣的名字?”
“不知道易容術嗎?最好的易容術,本來就是從暗夜之隱傳出來的。”洛九夜淡淡說道,“那個富商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凡是對卦盤表示出興趣的人,全部交給後院那夥人不就行了。”
後院,九幽鬼醫居住的院子。
沒有人知道,這位剛剛在中原攪動了風雲的鬼醫,此時就藏在洛九夜的院落。
洛九夜望着窗外的小雨,淡淡說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十個了。”
他負責引出花娘,而怎麼對付,那位莫夫人和主上談的條件,就是不讓他們插手。
不過主上卻對她格外盡心,不惜把墨焰從戰場上調集過來,以防暗夜之隱的人魚死網破。
想想那晚在北樑戰場上,特意讓自己試探的結果,難道主上是在懷疑什麼。
而且那天晚上,那位莫夫人的反應,也確實值得人懷疑。
此時後院之中,楚媚和蓮染相對而坐,芍藥和紅鯉一左一右站在兩邊。
外間自有云雀和葉浮塵應付,洛九夜把可疑人選都送過來,至於怎麼篩選就是楚媚他們的事情了。
“主上,怎麼沒看見小公子,難道這一次主上離開幽冥島,竟然沒帶小公子一起?”蓮染四處看了看,問道。
楚媚微微搖頭,芍藥忍不住笑道,“小少爺纏上了人,現在都不黏主子,黏那位宸公子。”
“是他?”蓮染眉頭皺起。他是最早來幽冥島的人,比起其他人,知道楚媚更多的事情。
楚媚嗯了聲。
蓮染不滿道,“夫人怎麼能讓小公子和他在一起,這萬一……”
“除掉陌鈺,我需要和他聯手。他在明,我在暗。他以戰壓制東羲,而我以計鬥暗夜之隱。缺一不可。”楚媚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異樣的情感。
好像她現在和拓跋諶在一起,只是因爲有一個相同的目標。
和感情無關。
“夫人說的是。”蓮染最終也只是低垂下頭。楚媚的任何決定,他都不會違背。
但是他心裡極度不喜拓跋諶。因爲楚媚,所以厭惡。
他討厭一切傷害楚媚的人。陌鈺排第一,拓跋諶排第二。
“主子,外面來了個富商,奴婢看他神色不對勁,好像有問題,但是又試探不出個所以然。葉浮塵正在和他談卦盤價格的事情,我們看不準,請主子移步。”雲雀走進來說道。
之前來的那些人,連雲雀和葉浮塵那一關都過不了。雲雀如今精通易容術,一般人想在她面前耍花招,很容易被識破。
現在,出現了一個她和葉浮塵都看不準的人。
“正好,今天已經初一了,花娘如果要來,也該來了。”楚媚站起身,蓮染跟着她一同出去。
大堂之中葉浮塵正在和那個富商談着價格的事情,打得火熱。難怪雲雀說這個人不對勁,雖然他看起來正在全心全意和葉浮塵討價還價,但是卻有幾分隱藏的很好的緊張和心不在焉。
可是真的試探,這個人的臉,來歷,身份,都沒什麼問題。
雲雀已經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沒什麼破綻,但是一些緊張的小動作又顯示他確實不對勁。
“關門!拿下!”楚媚掃了那富商一眼,當機立斷。
葉浮塵和雲雀一左一右抓住那個富商,富商一臉惶恐的看着楚媚,“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我又沒犯法。”
楚媚和蓮染對視一眼,款步向着那富商走去。
就在楚媚高高揚起手,讓人以爲她要扇那個富商一巴掌的時候,蓮染動了,足尖一點就移到富商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廝身後。
楚媚身子一折,手中的銀針全部向着那小廝射過去。
他們配合默契,出手只在瞬息之間,就連雲雀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更不要說小廝本人,也完全沒意料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落了下風。
葉浮塵見此情景也加入戰團。
三個人夾擊小廝一個人。
數十個回合,就將他抓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那小廝喊道。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的冷光迫人,“花娘,爲什麼抓你,難道你不清楚嗎?”
“你……”小廝臉色一變。
雲雀和芍藥驚呼,“他就是花娘?這麼一個黑不溜秋不起眼的小廝?”
“富商只是用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富商的身份確實沒問題,但是他跟着花娘過來,知道隨時都可能起衝突,能不緊張嗎?”楚媚淡淡說道。
“難怪檢查了半天都沒發現問題。”雲雀盯着小廝看了好一會兒,說道,“暗夜之隱的易容術真的神奇,就算我學過易容術也看不出她的破綻。”
“小廝”花娘這個時候倒是冷靜了下來,望着楚媚說道,“你是九幽鬼醫。”
此時的楚媚面容平凡,一身牡丹花色的綢緞袍子,貴婦人打扮,身邊跟着一些好手,和傳聞中的那個九幽鬼醫符合。
九幽鬼醫針對暗夜之隱,先後讓黑鷹和季蝶出事,所以花娘現在落網,第一個就想到,對方是九幽鬼醫!
“花娘還是一如既往的眼光毒辣,不過,連你都只能認出我是九幽鬼醫,那我也可以放心的站在陌鈺面前了。”楚媚脣邊的笑意譏諷。
花娘雖然是仇人,但好歹是看着楚媚長大的。現在楚媚徹底改頭換面,連她都認不出。
花娘怔怔看着楚媚,揣測着楚媚的這句話,漸漸明白了意味。
她既然這麼說,那麼就說明其實是熟人。而如果是熟人,那麼就只可能是……楚媚!
“雲雀,帶這個富商下去審審,順便查查他和暗夜之隱到底有什麼牽連。蓮染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楚媚淡淡說道。
雲雀芍藥葉浮塵拖着那個喊冤求饒的富商離開,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你……難道是楚媚?”花娘不敢置信。
現在的楚媚,完全看不見一丁點當年的痕跡。
楚媚脣線微微上揚,“花娘覺得不可思議是嗎?不過我們之間的賬不急着算,我特意把蓮染留下,你還是先和他算算。”
“我不認識你。”花娘望着蓮染,一口否認。
這樣傾城絕世的人物,如果見過肯定記得。
“二十年前我們見過一面。那位神通廣大的國師神算子要煉製金丹,需要三千童男童女做丹引,以招收丹童爲幌子,將當年東羲榆林村全村一百六十多戶的小孩全部抓走。這件事,你是直接抓人的人,這麼快就忘記了?”蓮染的聲音冷漠,但卻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二十年前,一夜之間,榆林村的小孩全部被抓走。
名義上只說招收丹童,但是蓮染家根本不願意讓自家的孩子入宮,可是拒絕沒有用,蓮染和三個兄弟姐妹一起被強行擄走。當時都還不知道丹引的事情,但是入宮那就很難出來,這些百姓們都清楚。
沒有哪個親生父母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進宮,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