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明決現在還能和楚媚聯繫上，我們找了三年都找不到楚媚的人影，明決真能幹。”陌鈺不冷不熱說道。
青蓮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下，“公子恕罪。明決和楚媚一起長大，也一直以爲當年是楚媚救了他的命，並不知道一切都是公子的安排。直到後來知道真相，但已經是多年以後，明決這孩子就是認死理。但他並非有意背叛公子，請公子網開一面。”
“我沒有怪他。如果不是他傳消息，楚媚現在想把這封信送到我面前都沒這麼容易。”陌鈺冷淡說道，望向青蓮，“告訴明決，楚媚的約，我去。”
青蓮這才磕了個頭起身，“謝公子寬恕。”
……
西嶺之上，一處破舊的涼亭，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因爲荒廢而破落，倒是和四周的古樹融合在一起，橫生野趣。
此時就在這荒山破亭裡，坐着一位薔薇長裙的女子。一襲潑墨山水畫一般的白色長裙，藍色的薔薇大朵大朵綻放，妖豔而冷傲。傾城的容顏妖嬈而美豔，黛眉杏眼，瓊鼻櫻脣，精緻的如同鬼斧雕琢一般，天生媚骨，妖嬈惑人。
在她身邊站着一襲白袍的男子，銀白色的長髮垂落至腰間，驚世的容顏面無表情，冷冽如雪。
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等待。
“三年未見，楚楚一如往昔。”陌鈺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美好的彷彿畫卷的景象。
在這山野之間，她猶如山鬼精靈，那般的勾人心魂。這是他當年一手培養出來的棋子，曾經給他最深的信任，傾覆一切可以交託自己的性命。而到了最後，變成敵人。
國師說過，這一路，註定孤獨。所以諸侯國時的王者們，都自稱孤。孤家寡人的孤。
他陌鈺，也是孤。
楚楚。
多少年沒聽見這樣熟悉的稱呼。曾經只是這一聲楚楚，就能讓楚媚心甘情願去死。
可是現在，她望着這個出塵如謫仙的男人，再怎麼強壓着憎恨都掩飾不了想要將他置之死地的決心。
多可笑，多年前她可以爲了他不要自己的命。而多年後，她還是不要命，但卻是不要命也想要殺了他。
這個跟神仙一樣的男人，出塵不染，但他不是神，不是仙，只是空有一副皮囊的魔鬼。
她一生悲劇的起源，從遇見他開始。
楚媚眉目清明，最深的恨意埋藏在心底，脣邊勾起一抹微微上揚的弧度，“公子也是，一如往昔。”
陌鈺的視線在蓮染身上掃了一眼。九幽鬼醫身邊的蓮染被派了出去，現在卻出現在這裡，和楚媚在一起。
看來之前的估計並沒有錯太遠，九幽鬼醫還是和楚媚有關係，蓮染也和楚媚交情不淺。
當然，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比起接下來的事情，什麼九幽鬼醫，什麼蓮染紅葉山莊，都無關緊要。
“我要能夠解寒翊瘟疫的解藥，條件，你提。”楚媚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陌鈺淡淡說道，“瘟疫的解藥，被御醫分析成分就能查出配方，那麼錦州城瘟疫也就解決了。你拿到解藥，救的不止是寒翊，也順便解決了錦州城的瘟疫危機。錦州城的瘟疫爲我牽制了一支北宸軍，讓北宸陷入內憂外患，解藥給你，就是爲北宸解決麻煩。對我，有害無利。”
確實。別說楚媚了，只要有解藥，癲道人都能分析出成分。
不僅能救寒翊，也能救錦州城一城的人。
北宸解決麻煩，對陌鈺無利，這是事實。
“所以公子不妨把價格開的更高一點，我要付出什麼，能夠買到這一份解藥。”楚媚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淡然說道。
他這麼說，不過是告訴楚媚，拿出解藥，對他來說沒什麼利益反而有害處，也就是說，想要換得這份解藥，得付出更高的代價。
而他既然肯出現，那就說明，他確實在等楚媚出現，然後談條件。
陌鈺望向楚媚，那雙好看的眼眸冰冷沒有絲毫情感，“二選一。第一，幫我殺了拓跋諶。”
楚媚黛眉輕挑還未回答，旁邊的蓮染已經生氣，怒道，“你這算什麼條件？殺拓跋諶？拓跋諶現在是北宸的皇帝，他在北宸軍中，千軍萬馬，楚媚怎麼去殺？寒翊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就算是替你殺他，這麼一點時間，根本來不及佈局來不及安排！”
沒說出來的話是，拓跋諶和寒翊，都是楚媚最重要的人。手心手背，她怎麼能爲了救弟弟就殺了拓跋諶？
楚媚肯定做不到。
“我相信如果楚媚想殺拓跋諶，不管拓跋諶是不是北宸皇帝，不管他是不是在千軍萬馬之中，也不需要佈局不需要安排，只要她想殺，拓跋諶一定會死。”陌鈺淡淡說道。
如果楚媚想殺了拓跋諶，一定能做到。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再強大聰明妖孽的人，也有弱點。而拓跋諶的弱點，就是楚媚。
“我選二。”楚媚直接說道。
陌鈺眼中多出一絲詫異，“你選二？我還沒說二是什麼，你就選二？”
“因爲第一不可能。”楚媚直接說道。沒有考慮，沒有猶豫，果斷直接。
蓮染一怔。所以夫人雖然不理拓跋諶，不想和他和好，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其實，還是不想和他爲敵，更不想傷害他。
“第二，你自殺。”陌鈺冷淡說道。
話音一落，楚媚和蓮染都愣住了。
不管陌鈺讓楚媚做什麼，甚至是殘殺無辜，楚媚都覺得符合他的做派。但是自殺這個答案，楚媚從來沒有想過。
“不可能！”蓮染毫不猶豫拒絕。
怎麼能夠讓夫人自殺呢。
楚媚只是微微一愣就反應過來，臉上多出了一絲疑惑，“爲什麼？”
拓跋諶死了，中原就沒有人是陌鈺的對手，他想要拓跋諶死，楚媚能夠理解。但自己？她區區一介弱女子，無權無勢，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左右天下局勢。
“因爲我不希望這世上會有麒麟子出現。麟龍和凰女，必須死一個。”陌鈺望向楚媚，語氣冰冷而無情，“國師說得麒麟子可得天下。但如果這世上根本就不會出現麒麟子，那這天下，又會落在誰的手中。”
還是爲了這句箴言。當年他爲了這句箴言，八年佈局，把她送進北宸王府。
而現在，還是爲了這句箴言，二選一的死局。
蓮染忍不住說道，“有沒有第三？比如你讓我給你偷情報，或者策反北宸幾個重要將軍，都可以。除了這兩個條件。”
所謂的麒麟子就是莫邪，早就已經出世了，陌鈺現在殺了夫人也不起作用。但是爲了保護莫邪的安全，楚媚和蓮染都不會承認麒麟子已經出世。
就讓陌鈺誤會麒麟子還沒出生，不然萬一陌鈺得知消息喪心病狂讓楚媚殺了莫邪才肯給解藥，那更麻煩。
楚媚肯定不會這麼做。兒子和弟弟，都是親人。
如今雖然落入兩難的局面，但是比起揭開莫邪的身份以後會出現的結果，還稍微好一點。
蓮染可以爲了楚媚活下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讓他刺殺拓跋諶，他也不會手軟。但是他又不能違背楚媚的命令，所以蓮染現在真的很怕楚媚會答應第二個條件。
“沒有第三。不管是第一還是第二，都是筆穩賺不賠的交易。用一個人的命，換了寒翊和錦州十城百姓的命，從人數上來說，你們賺了。”陌鈺一臉風輕雲淡，人命在他眼中，低賤如螻蟻。
他從來都只在乎自己的目的，不在乎用什麼手段。
楚媚靜靜看着陌鈺，比起蓮染，她更瞭解陌鈺，也更加清楚，這是二選一的選擇題，別無退路。
拓跋諶死，還是自己死。
陌鈺給的選擇題。
“楚楚，你可以選擇第一。對你來說，並不難。”陌鈺望向楚媚，那淡漠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絲，“活下去。”
真是可笑，他把她逼上絕路，竟然還對她說，活下去。
楚媚望着他輕輕一笑，一如既往的妖嬈美好，像是薔薇花瞬間綻放，美的動心。
“我說了，我選二。”
蓮染立即喊道，“不要！不行，楚媚你不能死！”
“我選二。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安排，以確定如果我死了，解藥能夠順利送到寒翊手中。”楚媚語氣平靜。
她並沒有那麼偉大，以一己之命，換錦州十城百姓。所作所爲，只是爲了寒翊。
這個世上值得楚媚犧牲自己性命的人不多，但是寒翊算一個。
這是如今唯一能夠救活寒翊的機會。而且救寒翊的同時，還能解決錦州城的危機，解決北宸國內的困境，也算是間接的幫了拓跋諶一把。
拓跋諶一定會攻破東羲，一定會打敗陌鈺。
楚媚堅信。
而寒翊能夠活下來，莫邪在迦葉的保護下很安全，以後能和他最喜歡的拓跋諶生活在一起。
陌鈺一定會輸，拓跋諶一定會贏。天下一定會太平，她所摯愛而在乎的人，一定都會過的很好很好。
她需要放棄的，只是自己這具三年前就該腐朽的軀殼。她唯一的遺憾，也不過是無法親眼看見陌鈺身隕。
但此時她能想到將來的美好，一切就，足夠了。
“那等你安排好，咱們再見。不過我勸你最好快一點，因爲你的弟弟剩下的時間沒多少。”陌鈺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