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讓我原諒一個採花賊?”蕭玲瓏冷道。
楚媚說道,“如果真的是他自己這麼做的,楚媚豈敢奢求蕭姑娘原諒。只是這件事裡,他確實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就連現在出現這樣的局面,也不過背後那個人的一盤棋而已。蕭姑娘若是真的死了,那就真是令親者痛仇者快了。我雖然看不見蕭姑娘,但是聽聞蕭姑娘的聲音,應是多日未進食,故而虛弱。背後之人,就是希望蕭姑娘死了,寒翊死了,才能挑起爭端。”
“你說的頭頭是道,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相信你。任憑你巧舌如簧,我就是要寒翊死。”蕭玲瓏堅決說道。
楚媚握緊拳頭,言辭懇切,“蕭姑娘,寒翊真的是無辜的,求求你給他一個機會吧。他一定會抓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到時候再來蕭姑娘面前請罪。”
“我拒絕。我不管你們捏造什麼黑手,我只要他償命。”蕭玲瓏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
正在此時,門外來報,“大小姐,洛大人帶着聖旨來看您了。”
洛九夜。
蕭玲瓏臉色白了一白。若是以前,她得知洛九夜要來見她,肯定萬分欣喜。
但是現在她都已經變成殘花敗柳了,無顏面見。
可是……聖旨?
“蕭姑娘。”一襲紅袍的洛九夜走了涼亭,先是衝着蕭玲瓏拱拱手,看見旁邊的楚媚,道,“楚姑娘也在。”
楚媚頷首,“是,我本來是想爲寒翊求求情,只不過……”
“楚姑娘,我看,你就是找蕭姑娘求情也沒用了。”洛九夜不忍,但還是說道,“我今日來此,就是爲了告訴蕭姑娘一個消息。皇上已經將寒翊打入死牢,不日問斬。”
一聽這話,涼亭裡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蕭玲瓏是驚喜交加,楚媚則是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
“死牢?這不是剛剛纔開始審嗎,怎麼這麼快!”楚媚握緊拳頭,聲音輕顫。 ωwш ●тt kan ●c ○
洛九夜說道,“楚姑娘,微臣負責主審此案,確實已經毫無紕漏,沒有線索能夠證明寒翊無辜。按照審訊,人證物證齊全,寒翊已判定死罪。”
不行,寒翊不能死。他是被陷害的。
“不日問斬,那是什麼時候?”蕭玲瓏追問。
洛九夜說道,“蕭姑娘且放心,將本案的宗卷整理好了之後,立即就會斬首。快則三天,慢則十日。不會讓姑娘久等。不過……以姑娘如今的身子,只怕是撐不到看見寒翊斬首那天了。”
“快則三天,慢則十日……”蕭玲瓏喃喃自語,“皇上沒有包庇罪犯,不愧是我們的皇上……”
洛九夜說道,“皇上和老六君臣多年,情同手足,蕭姑娘之事,皇上和令兄一樣爲姑娘心痛,怎會包庇。只不過請姑娘好好保重身體,絕食可撐不到那個時候。”
“洛大人說的是。我要是不親眼看見寒翊死,入土都不安心。碧兒,快,給我準備飯菜,我要用膳。”蕭玲瓏眼底多了幾分生氣。
洛九夜這才鬆了口氣。之所以這麼快就判死刑,就是爲此。
不給一個結果,到時候反倒是蕭玲瓏先絕食而死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只剩下十天時間,到時候如果不能打破缺口,還真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下去。
洛九夜說道,“九夜對蕭姑娘有愧,今日除了宣旨,特意前來賠罪。若不是在下失約,也不會如此。九夜愧對蕭姑娘……”
後面洛九夜和蕭玲瓏說些什麼,楚媚已經全部不知道了。
她只聽見一句,死刑。
快則三天,慢則十日。
寒翊!
楚媚手腳冰冷,搖搖欲墜,雲雀擔心說道,“主子,您手這麼涼,腳步虛浮,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是……是要回去,我要見拓跋諶。”楚媚死死咬着脣。
……
清硯齋裡,楚媚走到拓跋諶面前,她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麼表情,只有燭火燃燒噼啪的聲音。
“拓跋諶,寒翊是被陷害的。”楚媚說道。
拓跋諶的聲音平淡,“證據呢?”
證據。如果有證據,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我相信寒翊,他不是這樣的人。別人不知道寒翊,爺你是見過他的,在南川城的時候,他還幫過我們。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真的不是。拓跋諶,你便是不相信他,能不能信我一次。”楚媚擡起頭,“就信我一次。”
拓跋諶的語氣依舊平淡,“憑什麼相信。”
一句話,讓楚媚瞬間心涼了。
是啊,自己怎麼會要拓跋諶相信我?她在他眼中,只是一個騙子。
一個故意隱瞞凰女身份的騙子,一個爲了麒麟子而來的騙子,一個身爲暗夜之隱棋子的騙子,一個蓄意接近他的騙子。
她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子。
他怎麼會相信騙子的話。
“我差點忘了,我現在在你眼中,還是一個騙子。你不信我,不信寒翊,爲了蕭玲瓏殺他,爲了你的摯友忠臣殺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算什麼,寒翊又算什麼,我們在你眼中,又算什麼。”楚媚悽然一笑,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冰冷。
當年,他曾經對她說,我不會殺你的家人。
可是事實卻是金陵國亡於他的鐵蹄之下,赫連皇族死的只剩下自己和寒翊。
那些人也就罷了。她楚媚,天性薄涼不在乎旁人的命。
但是寒翊,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最後的親人。
現在呢,他要殺了她唯一的弟弟。
那句不會殺自己家人的承諾,如今想來,真是一個笑話。
拓跋諶望着楚媚,她臉上的淒冷讓他由衷的心疼。是啊,自己爲什麼會相信一個騙子的話。
把寒翊打入死牢,一是爲了讓蕭玲瓏停止絕食,救蕭玲瓏一命。二是爲了保護寒翊,以免被蕭家某些鋌而走險的人刺殺。
只有死牢,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死刑的消息,能夠打消那些人的想法。
最起碼在被真的推上斷頭臺之前,寒翊能夠在死牢裡平安待着。不用擔心飯菜有毒,也不用擔心有人下黑手。
而剩下留給他和洛九夜的時間都不多了。他一直在找證據,爲寒翊洗刷罪名,就是不想楚媚傷心。
就是因爲他知道,這是她最後的親人,最親愛的弟弟。
“拓跋諶,我不會求你了。”楚媚死死握着拳頭,“我現在知道了,靠你根本沒用,你根本就不會幫我。我就是個騙子,我的親人對你來說,也根本無關緊要。”
當年他明明說過,我不會殺你的家人。明明說過,你在乎的人,我也會因爲你想要保護。
“我原本以爲這段時間,我們發生經歷的這些,足以讓你漸漸地相信,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真的以爲,日久見人心。就算你懷疑我,就算你不信任我,我對你到底是真情假意,你也能感覺到。我以爲,我們能回到過去。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不可能。我還是那個楚媚,可你早就不是我的拓跋諶了。”
眼淚,從蒙着的白布之下緩緩落下。
“前塵往事,就當我,真的犯賤吧。求着你留在你身邊,付出一切都只是想留在你身邊,可是現在,不值。”
楚媚轉身出了書房,但是在轉過身的那一刻,拓跋諶看不見,她哭的更洶涌了。
怎麼會不值?她爲他做什麼都是值得。
只是這一次,他竟然要殺了她的弟弟,卻也太讓人心寒了。
拓跋諶看着楚媚離開的背影,心不可遏制的痛了起來。她有多難過,他就有多心痛。
御書房的燭火,一夜未滅。拓跋諶在燈下坐了一整夜。
天明時分洛九夜過來稟報,已經確定了線索,今天就能抓到暗夜之隱的人,到時候就可以此爲突破口,查明寒翊之事,是否真的有人在幕後黑手。
“皇上,爲何不直接和楚姑娘說清楚,把寒翊打入死牢,其實是一種保護。皇上並非真的不相信她,皇上確實是在爲了寒翊暗中佈局,查明真兇。”洛九夜望着拓跋諶說道。
拓跋諶望向側殿的方向,冷淡說道,“我有說過,我相信她嗎?”
如果真的不相信,何必爲了她,這麼費心周全。如果不相信,爲何插手蕭家之事。
如果那個人不是寒翊,不是楚媚的弟弟,您的性子,又豈是多管閒事之人。
“皇上明明已經相信她了,卻偏偏還自欺欺人,傷人傷己。難道皇上真的要等到一切都無可挽回的時候,再後悔嗎?爲自己的心低頭,有那麼的難嗎?”洛九夜清澈的眼眸,有種看透世情的滄桑。
這番話,也就只有洛九夜敢說。
也確實只有洛九夜,最明白拓跋諶心底在想些什麼。
他確實相信她,相信寒翊背後有人陷害,所以找證據幫寒翊洗刷冤情,所以想辦法保護寒翊不被蕭家之人傷害。
他確實,還那麼喜歡她啊。早就已經對自己的心低頭了,屈從自己的感情,屈從對她的喜歡。
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認。
若是承認,便自愧對不起那個素未謀面的皇嗣。
可即便不承認又如何,他還是真的喜歡她啊,特別喜歡。哪怕她是暗夜之隱的棋子,哪怕,她再次出現的目的還是騙他。哪怕,這又是一出美人計。
他還是那句話,既然美人是她,中計何妨?
“九夜,你說我,寧願往一個坑裡跳兩次,是不是真的,無可救藥了。”拓跋諶脣邊勾起一抹自嘲。他這是承認了,他還是,那麼地喜歡她。
洛九夜說道,“皇上,您其實一直都在這個坑裡,從未出來而已。”
“是啊,我確實一直陷在她的泥潭。現在竟然還希望,真的能把她永遠留下來。”拓跋諶眼底閃過一抹繾綣,那是她的映像。
這一次,我還是想她留下來。哪怕他們彼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