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最起碼在被揭穿之前,很有幾分道理。
拓跋諶望向楚媚,銳利的眸光迫人,“是不是你?”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妖嬈的笑意,“不是。”
洛九夜看了看拓跋諶又看了看楚媚,打圓場道,“在沒有證據之前,確實不能隨意下結論。屬下剛纔說的這些不過是懷疑,並非指認王妃。”
“九夜,你出去。”拓跋諶對着洛九夜說道,但是眼神卻一直落在楚媚身上。
楚媚臉上笑意沒有絲毫變化,心裡卻覺得這男人直覺敏銳的讓人覺得可怕。她還什麼破綻都沒有暴露,他就已經在懷疑她了。
大概聰明如北宸王,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巧合。他只相信預謀。
洛九夜衝着拓跋諶行了個禮,退出落月軒。
此時落月軒中只剩下楚媚和拓跋諶兩人,她剛剛爲他施展完幻術,兩人都坐在軟榻上,離的很近,初秋的微風拂過,窗柩上風鈴叮噹,屋中霎時安靜,只有窗邊清脆的風鈴聲。
楚媚見他將手中的殘肢放在軟榻旁邊的案桌上,動作輕柔,像是對待自己的情人。
擱下殘肢後,拓跋諶纔再次將目光落在楚媚身上,他墨色的眼眸猶如夏天純淨的夜空,深邃而迷離。眼中的血腥早已經褪下,殺氣也被他很好的壓制,臉色雖然冰冷,對於早已經習慣的楚媚來說倒也並不可怕。
楚媚坦然和拓跋諶對視,從小接受的訓練讓楚媚明白,眼睛是一個人的心靈,能夠透過一雙眼睛看見很多東西。所以有句話說,眼睛不會騙人。
但這句話是錯誤的。作爲一個特務,如果連眼神都不會騙人,她早在第一個任務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一身幻術,全耐眼睛施展。若是看眼睛就能看清楚楚媚到底在想什麼,那也就太低估她了。
用眼神僞裝自己,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戲。
所以拓跋諶看不見楚媚到底在想什麼,她那一雙靈動的秋眸,漣漪驚豔,但是卻像蒙着一層大霧一般,掩蓋了一切。
這是一隻聰明的狡詐的狐狸。
“楚媚,你認爲我現在,能不能相信你?”拓跋諶望着楚媚,語氣平淡。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嫵媚的笑意,“雖然媚兒很想說,王爺當然要相信我,夫妻之間怎麼能沒有信任。但是對於王爺來說,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王妃,並非一個明智的選擇。所以如果沒有必要,不需要相信我。”
“也就是告訴我,九幽冥棺和柯瑜遺體的事情,我應該懷疑你。”拓跋諶繼續說道。雖然依舊沒什麼語氣,但是楚媚分明感覺到了話裡的危險。
楚媚衝着他搖搖頭,笑語嫣然,“如果王爺是指這件事,那不妨相信我試試。王爺應當清楚,媚兒最不願的就是與王爺爲敵。所以毀壞柯瑜遺體這種事情,我不會幹的。”
她聰明的沒有把話說死,只說自己沒有毀壞柯瑜的遺體,可沒說自己不會偷九幽冥棺。不過在現在的拓跋諶來看,偷走九幽冥棺和燒柯瑜遺體的是同一個人,楚媚說沒有毀壞遺體,那就是說九幽冥棺的事情與她無關。
“你確認?”拓跋諶靠近楚媚,冷淡反問。
楚媚微微偏頭,眉眼裡都是嬌俏風情,頷首,“確定。”
“我姑且信你一次。但是楚媚你記住,只有這一次,如果你辜負我的信任,敢背叛我,我會親手殺了你。”拓跋諶伸手輕輕擡起楚媚的下巴,冷冽的話鋒裡透着沸騰的殺氣。
楚媚脣角微微勾起,並不懼怕,握住他的手,“悉聽尊便。”
從落月軒出來,楚媚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還以爲拓跋諶會逼問,但是意外的他竟然選擇相信她一次。楚媚覺得不可思議,但也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最起碼爲她爭取了好幾天的時間,可以調查到底是誰毀壞了柯瑜的遺體。
回到雲梓宮,楚媚對着青蓮說道,“立即去查,到底是誰毀壞柯瑜遺體。動用一切關係,包括綰青絲的。”
“是。”青蓮福身退下。
楚媚還是覺得不安,她必須在拓跋諶發現九幽冥棺是她弄走之前,找出那個毀壞柯瑜遺體的人。
“雲雀,你去落月軒,這幾天就跟着洛公子。他在查柯瑜的事情,你探聽消息,若是有任何動靜,立即向我彙報。”楚媚又道。
雲雀福身,“王妃放心,奴婢這就去。”
裴紹南那邊倒用不着她說什麼,即便她什麼都不說,裴紹南也會想盡辦法爲她掩護。倒是不虞。
可是到底是誰對柯瑜下手,楚媚毫無頭緒。到底是怎麼樣的仇恨,要把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死無全屍,現在只剩下一個胳膊,就算是爲了對付她而設下的陰謀,褻瀆屍體這種事情也未免太殘忍。
楚媚直覺跟柯晴枝脫不了關係,但是無法相信柯晴枝會對柯瑜的屍體做出這種事情。
這一天,整個長安都在談論柯瑜屍身被毀的事情。北宸王府的事一向都是長安的熱門,裴紹南自然也清楚事情發生了意外,柯瑜屍身被毀了。他不需要任何證據就知道這不是楚媚乾的,就跟之前那把赤霄寶劍一樣,像是什麼人在針對楚媚一樣,一股濃烈的陰謀氣息。
柯晴枝自然也時刻關注着事情的動態。
“洛公子,還是沒查出是什麼人對姐姐下手嗎?”柯晴枝眼中泛着水光。
洛九夜搖搖頭,“沒有。”
“那我之前提供的線索……”柯晴枝不得不強調。
洛九夜一邊查看着那截殘肢,一邊說道,“沒有證據,而且王爺說,這一次相信王妃。除非有實質性的證據,否則只憑王妃知道柯瑜墳墓在哪這一點,不足夠作爲佐證。打探九幽冥棺,也不足夠。”
“洛公子說的有道理。”柯晴枝小心翼翼藏好眼中的惡毒,心裡卻氣急了。王爺竟然相信楚媚,她算個什麼東西,竟然值得王爺相信?
還好我早有準備,就是怕你們相信她,特意準備了實質性的物證。只不過這東西一旦出來,楚媚就會明白她被人栽贓了,說不定就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管她的,反正王爺不會相信她的話。她就是被自己栽贓,又能如何?覬覦九幽冥棺,活該你背這個黑鍋。
做賊都沒點做賊的樣子,就該毀屍滅跡,竟然還想辦法用什麼安魂香保存遺體,以爲這樣王爺就能原諒你?
癡心妄想。
“不知道那賊人來偷東西的時候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呢……”柯晴枝狀若無意說道。
洛九夜一邊四處逡巡着,一邊說道,“陵墓裡都查過了,沒有線索。賊人如此小心,定然不會留下痕跡。”
“池水查了,那桃溪呢?這池水是活水……洛公子只是查池水,不算徹底吧……”柯晴枝淡淡說道。
洛九夜一愣,立即揮手,“來人,沿着桃溪流道,一路細查。”
並非他們之前搜查的不仔細,是洛九夜並不相信對方會留下些什麼東西,所以只是大致搜查了一下水池四周。
不一會兒,墨焰就舉着一個耳墜子走了過來道,“九爺,找到這個,在溪水的石頭縫裡卡住了,不然就流出去了。”
洛九夜拎起那耳墜子仔細看了看,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本來以爲賊人不會留下線索,但是現在隨便一找就找到,又有種不太安心的感覺。
這個耳墜子應該是對方在取走九幽冥棺的時候掉進水池的,本應該順着水流流出去,但是卡在了石頭縫裡,還沒流出陵墓。這裡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一個耳墜子,可以板上釘釘就是對方留下來的。
“誰認識?”洛九夜的目光在四周掃視了一圈。
本來被派來跟着洛九夜的雲雀頓時瞳孔一縮,這……這不是王妃的耳墜嗎?她是王妃的貼身侍婢,怎麼會不清楚,王妃掉了一個耳墜,也就是前幾天不見的。
算上日期的話,大概就是在九幽冥棺失蹤前後?
難道真的是王妃乾的?
但是此時洛九夜這麼詢問,雲雀卻是一聲不吭,只是在想這件事得趕緊回去通知王妃。
柯晴枝的目光輕掃了雲雀一眼,見她並不站出來,只好自己出場,輕咦了一聲,道,“怎麼看着有些耳熟。雲雀,如果我沒記錯,那日宴請王妃的時候,就曾見王妃戴過這個耳墜子?”
雲雀聽完這句話就知道情勢已經完全惡化,但是此時也只能硬着頭皮道,“奴婢……奴婢記不清了。王妃娘娘首飾衆多,奴婢哪能記得每個耳墜子。這樣的款式不算奇特,王妃娘娘有類似的也不足爲奇。”
“是類似的,還是本來就是她的。”柯晴枝的聲音一瞬間冷了下來,突然泫然欲泣,“洛公子,是不是這件事如果是王妃做的,王爺就打算包庇不追究了?王爺喜歡王妃,有了新人,便連舊人的屍身也不在乎了。若是如此,我還呆在這裡做什麼。姐姐已經不在了,我也走了吧……”
“晴枝姑娘冷靜……”洛九夜連忙說道。
柯晴枝卻是一臉悲憤,瞪着雲雀,又看了看洛九夜手中的耳墜子,想說什麼說不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柯晴枝!柯姑娘又暈了!”
雲雀其實也六神無主,完全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成如此,只能趕緊想辦法通知楚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