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優躊躇一會,伸手敲響辦公室的大門,得到允許後,她推門進去,揚科坐在辦公室裡,雙眼無神,雖然昨天剛保住總裁之位,但他沒多少愉悅。
“我就猜到你會來?”揚科轉了轉桌子,讓自己正對着她,“爲了公司裁員的事情吧?我很抱歉,你在名單上,現在連我也不能作主!”
小優剛纔鼓起的勇氣又泄掉,工作是沒希望了,繃緊的雙肩終於垂下,可她還爲另一件事而來,“你恨海倫嗎?”
揚科皺起眉頭,“我不恨她,恨誰啊?”
“海倫.......”
“她怎麼了?”揚科發現小優吞吞吐吐的,“她一定和老徐跑去什麼地方快活了吧?”他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陣酸楚。
“海倫姐被逮進警局了!”
“怎會......?”他把桌上的瓷杯打翻了,黑色的咖啡液漫延至一疊文件上,他收起神色,又擺着一張臭臉,“呵,壞事做太多,遭天譴了吧!”
小優低下頭,“海倫被控謀殺前男友!”
“我去!謀殺?”揚科一陣暈眩,雙緊抓椅子的扶手,“我真不知道她還能幹出這種事。”
“這是誤會!”小優搖擺着手解釋,“她沒有殺害嶽明,仿生魚纔是原兇。”
“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我不想她被誤解!”
“她的善良差點把我害慘了,居然勾結老徐一起整我。”惡氣從他的鼻孔噴出。
“她並不想當什麼總裁,只是想幫助我們這些將會被辭退的員工!”
“你走吧!我不想聽到關於這女人的任何事情!”
小優咬咬脣,轉身離開辦公室。
揚科再也沒把心思放在工作,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臨近下班才爬起來收拾東西。連電梯也按錯了,他進入到負二層。
手機傳一條信息:你有事情找我?
揚科一怔,回覆:你怎麼知道的?
手機:在你上方。
他擡起頭,看見電梯頂上那個攝像探頭在對焦。怪異的信息一次次在手機上出現,這似乎不是幻覺。在電梯門正要關上一刻,他閃身走到外面,通過那五道的安檢門,終端機器出現在眼前。
“真的是你嗎?”
手機回覆: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爲什麼要給我發信息?”
手機:你需我的幫助。
揚科聳聳肩,“好吧!我承認遇到了一個大問題。到底幫不幫她呢?”
手機:你走進這個房間答案已經解開,剩下的問題只是怎樣幫助她而已。
“你有辦法?”
手機:當然!你去找呂不凡,他會幫你處理法律上的問題。
“你連他也知道?”
手機:我無所不知。
雖然它的語氣很自負,但揚科覺得它並沒有說謊。
轎車駛入地下車庫,外面的天色開始暗下來,庭院中響起蟲鳴,落霞映在屋頂,把翠綠的琉璃瓦染紅,習慣地提起灑水罐,爲嬌豔的牡丹澆上,穿過鵝卵石的小道,走至假山旁,錦鯉在池中追逐,水順着石壁瀉下,發出清脆的韻律。
揚科久久凝視着雕像,坐在石上的美人魚一動不動,她的雙眼望着天邊。爲這個女人,他建造這座半山大宅,那時她早已離開他,執意建造它,不過是想證明她的離開是愚昧無知。
現在想來,她的離開催化了他,從懦弱的小豬變成一隻極具攻擊性的刺蝟。多年過去,她依然如夢魘影響着他,討厭喝奶茶的習慣,多疑的個性,都是她留下的後遺症。
“沙沙”
聲音從大宅門口傳來,繞過精心修剪的草坪,原來是晚風翻動着門廊地板上的一本書。
他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詩集,放在屋檐下的沙灘椅上。
透過落地窗,看見空空蕩蕩的大廳。
揚科不想進去,轉身走向車庫,在下降的電梯中奔跑,鑽進一輛藍色跑車。
關掉煩人的收音機,駕駛模式設爲手動,鬆手剎,換檔,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一千馬力的發動機開始咆哮,跑車毫不費勁攀上斜坡,在大門還沒完全打開時,它衝了出去。
曲折的山路幾乎全是下坡,稍爲輕踩油門,速度表的指針馬上對準80邁,風聲夾帶着引擎的轟鳴從車外傳來,路旁的雜草被輪胎帶起的氣流吹得左右搖晃。
進入繁忙的市區,跑車遇到紅燈拐彎,碰上綠燈加速,車輪始終保持在高速狀態。
直到眼中出現警局的牌子,他才剎停了車。
看守所的警員正在辦公桌上享用晚餐,紅燒肉的氣味從快餐盒中傳來,加速了空腹內的胃液分泌。
“幹嘛的?”
“探視。”
跟着警員的背後,通過兩道鐵門,進入一間空房,頭頂上的盤式圓燈透着白光,隔着一層滿布小孔的玻璃,能夠看清對面房間。
“先在這裡呆着!”警員指着玻璃前的一把高腳椅子說。
待他離去後,大腦便不斷製造海倫出現的各種情境,絕望,傷心,甚至幻想她大笑着走進來。
一切空想都隨着一張平靜的臉截然而止,瘦小的雙手被手拷鎖着,每動一下會折射出懾人的銀亮,步履蹣跚的,兩個女警一左一右把她拽到面前。
海倫看透玻璃,先是一愣,然後把雙手藏在鏡之下。
“揚總,怎會是你?”
“不是老徐,你很失望吧?”
她眨眨淚眼,明珠從眼角滑至下巴,小臉蛋立刻撇向一邊,用被拷着的雙手擦去。
“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只想問你,爲什麼要當公司的總裁?”
“我並不想這樣,只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員工們無故被炒。”
“這事不是你能左右,現在連我也沒辦法改變。”
“對不起!”她的眼淚再次落下。
“最後相信你一次,要是你再背叛我,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
從警局出來時,天已經黑,街對面的有一個路邊小食灘,揚科穿過斑馬線,走進那個不斷冒着水蒸氣的檔口。在等待牛腩面的時候,他掏出手機,撥通呂不凡的電話。
白髮警探將桌上的相框,筆筒,仙人球盆景,全部放在一個紙箱中,這時,門外傳來三聲敲門。
“探長,局長要你過去一下。”
他放下紙箱,匆忙跟着出去。
局長的辦公室並不遠,在環形樓道中拐個彎就到了。敲門得到迴應後,他推開門,裡面比他的辦公室大一倍左右,有十五平米,陽光從百葉窗照進來,落在紅木桌子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埋頭寫着文件。
“老鷹,過來走吧!”她看見他一直豎在門口,於是站身招呼,那挺拔的身材,在他一米六左右的矮個子映襯下更顯高挑。
“李局,你找我?”他在她對面落座。
李局長低頭在抽屜裡找着,圓圓的髮髻盤在腦後,“聽說你從今天開始退休,雖然有點爲難,但這個案子是你一直跟進的,省得交接,離開前把它結了逞交給司法。”
老鷹警探接過文件,“這個案件還存在很多疑點,不能就此了結。”
“最近也沒找什麼新的證據,乾脆結了,讓司法判斷她是否有罪。”她又執起筆在書寫,“便利店謀殺案,是你追查出來,可別想丟給我就一走了知,這不是你的作風。”
警探拿着卷宗走出門,環形綜合樓下是一個停車區,亮着閃燈的警車時常出入,鎖着手銬的慣犯被趕下車,眼前這一幕幕到今天爲止,明天他就要迎接無聊的退休生活。
剛踏進熟悉的辦公室,發現裡面坐着一個西裝骨骨的男子,頭髮整潔,神情木然,辦公桌上多了一個黑色皮包。依靠多年的刑偵經驗,警探猜到男子的職業與來意。
“你好,我是海倫女士的代表律師,呂不凡。”
“有何貴幹?”警探將桌上的紙箱放到底下,儘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退休的老頭。
“我要保釋當事人。”呂不凡的語調很快,臉部像是從不帶着表情。
“她將會面對司法審判,現階段不能保釋!”
“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你們沒有權力扣留我的當事人。”
“哈哈!”警探將卷宗放臺上一放,“我幹了三十年的警察,不用你提醒我怎樣做,我們有足夠的證據!”
“你肯定?”
“小弟弟,你是剛當上律師的吧?”警探坐在椅子上,“不然怎麼連這種常識也不知道,帶有她指紋和受害者血跡的錘子,便利店的錄像,這些足以讓她在監牢中呆完下半輩子。”
呂不凡聳聳肩,“我從不說空話,你最好確認下證物的情況。”
外面不知爲何變得喧鬧,警探捏開百葉窗一角,發現幾個同事拿着紅色滅火桶在樓道中跑,他立刻打開門拽住一個匆忙的人。
“發生什麼事?”
“存放證物的倉庫着火了,大夥兒正趕過去。”
“情況怎樣?”
“火勢很大,整個倉庫幾乎全毀了。”
警探回到座位中。
“很不幸,錘子沒了。”呂不凡說,“電器起火是常有的事。”
他瞄了呂不凡一眼,火災還在燃燒,消防員沒有到來,不知道他爲何一口咬定是電器引起。
呂不凡又說:“你最好看看便利店的錄像。”
警探有點不安,敲了敲鍵盤,打開警察內部資料網,原本記錄着海倫出現在便利店的錄像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黑警長”的動畫片。
“你是怎樣辦到的?”
他傻傻地看着呂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