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機械手將金屬反應爐安置在機體背後，鎖上螺絲，老徐摘下眼鏡，走下控制室的扶手梯。
車間地面鋪滿了金屬片，他小心繞過它們，來到一個戴着面罩的男子旁邊。
男子手中的噴槍吐出一陣霧，銀色的金屬片立刻蒙上一層黑油漆，在燈光下亮出光暈。
“揚總，這些工作可以交給機器人去完成。”老徐說。
揚科把噴槍放在地上，摘下面罩，“我得親自完成它，不容許有半點失誤，我並不相信它們，它們並不完美，常常把事情搞砸，不然我怎會留你在看管工廠呢。”
“我現在倍感壓力，像一個隨時被解僱的工人。”老徐說。
“會有那麼一天的，但不是現在。”揚科拿起一塊還沒塗裝的金屬片，放在燈光之下，“全新的合成金屬，面積有一平米，重量只有4克，它就跟紙張一樣輕，放在風中會被吹走。”
老徐雙手揣入懷中，“我有點擔心它的強度。”
“別擔心，他們已經做過測試。”揚科把手機遞給他，裡面正播放着研究員用一把機關炮向金屬射擊，子彈在表面留下凹凸，但它沒有被擊穿。
“難以置信。”
“事實上它只能堅持30秒。”
“30秒以後會怎樣？”
“像冰塊一樣裂開。”
老徐扁扁嘴巴，“我記得機甲的合金裝甲能堅持10分鐘，而複合裝甲是5分鐘。”
“是的，在這項數據上它並不出色，但它的優勢是輕量化，比重裝甲機體，它跑得更快，更靈活，讓人難以捕捉。而且它是無人駕駛，也就是說，不用考慮人員的安全。”
“希望它能跑得比賽車快。”老徐說。
工場亮起一陣高跟鞋響聲，李喻身穿低胸迷你裙，扭着翹臀向二人走來。
“揚總，你的麻煩來了。”老徐拍拍他肩膀，然後走向控制室。
揚科解開手套，“姑奶奶，你是怎樣進來的。”
“這裡的門衛跟我挺熟，打聲招呼就進來了。”李喻扭腰賣弄一下，“倒是公司總部的門衛換了機器人後，它居然連我也擋在門外。”
“我應該給它頒發一個英勇勳章，順帶把這裡的門衛也換成機器人。”他將手套扔在地上。
“你不在公司跑來這裡幹嘛？”李喻看見平日穿西裝的他，如今換上了一綠色的工廠制服，頭髮也有點亂。
揚科斜着眼看她，“這個問題也是我正想問你的。你不去伺候餘總，整天往我這裡跑。”
“我特地抽空來看你。”
“我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有什麼好看的？”
“你比猴子好看多了。”
揚科翻翻白眼，“謝謝你的欣賞。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還得工作。”
李喻朝他吐吐舌頭，然後望向生產線，“這裡怎麼停工了？”
“沒看見我正在開展工作嗎？”
她撇開他，走近一架沒有完成的機體，它擁有怪異的金屬骨架，脊樑前傾，垂着長長的雙臂，雙腳後彎。
“你在研發新機體？”
“如你所見。”他回答。
“經過軍方的授權了嗎？如果得不到他們的同意，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經費的。”
“我會說服他們，讓他們乖乖往我的口袋塞錢。”
“你忘了他們正在削減經費嗎？要他們掏錢，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我相信這個機體，它是完美的，足以打動他們。”揚科說，“如今時勢已經不同了，自從帝國公主出現，各地開始動盪不安，示威抗議不斷，軍方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作戰力量。”
李喻走到他面前，“你整天窩在這裡，公司怎麼辦？不如我回到機甲公司，處理日常事務。”
揚科皺起眉，陷入沉思。無意中，他看見李喻手上戴着一枚紅色的戒指。
“你......”
李喻注意到他的目光，然後護住又手，“它是我的。”
“別想蒙我，它是獨一無二的。”揚科扯住她的手，想奪回戒指。
“我撿的，地上拴到寶，問天問地拿不回。”她掙脫，往過道上跑，高跟鞋咚咚響。
她沒走多遠就被一雙手從後抱住，只好用手掌握住無名指，拉扯之中兩人雙雙倒地。
揚科把她壓在身下，雙手按在地上，“你這女人是劫匪嗎？”
“我只拿屬於自己的東西。”李喻抿着嘴回答。
他們聽到控制室的門開了，老徐從裡面出來，看到這番情境先是一愣，接着他摘下眼鏡說：“天啊，我的老花眼好像嚴重起來。”
揚科翻翻白眼，“拜託，你那是太陽眼鏡，好嗎！”
老徐笑了笑，“反正我什麼也看不見，你們繼續。”他說完又把自己關進了控制室。
揚科盯着李喻說：“把它還給我。”
她閉上雙眼，嘴角含笑，“只要你願想要，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一股痠麻像電流一樣傳遍他的全身，“我只要戒指。”他放開她的雙手。
李喻輕輕將它脫下，交到他手上，然後親吻他的雙脣。
揚科想避開，但她把手伸到後面，託着他的後腦勺。熱情雙脣讓人難以抵擋，他覺得自己快要融化掉，像是掉進了一杯溫熱的牛奶中。
手機在袋口中響，他一愣，推開她。
“喂，我在工廠，公司的事你幫我處理就行了。”
“她？沒有來過，至少我沒看見。”
“嗯，我知道了，晚上見。”
揚科把手機收進口袋，然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喻，說：“你走吧！”
“你把整個公司都交給了她。”她瞪着他。
“海倫只是在幫我。”揚科說，“你迴腕表公司吧，那裡纔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聽着高跟鞋遠去的聲音，他看了看手中的紅星戒指，回到噴塗區。
老徐從控制室走出來，“這似乎對她不公平？”
“人人都追求公平，這個世界就亂了套。”揚科瞟瞟他說。
“但你會心存愧疚，不是嗎？”
“我從不愧疚，要是這東西存在的話，我會把它丟進垃圾桶，然後踹上兩腳。”
“好吧，你得用點力，因爲你的噴槍弄反了。”
揚科低頭看了看，綠色的工作服被噴出一塊黑**。
黑色的轎車拐下立交橋，駛進隧道中，從頂上照下來的燈束一閃一閃地過去。
秦楚向倒後鏡瞄了一眼，餘生看着手上的腕錶在發愣。
“怎麼了？”
“她又去機甲公司了。”餘生收起目光。
“你這行爲算不算是偷窺？”
“我這是關心。”
秦楚笑着，搖搖頭，“她整天往敵人的公司跑，會不會是他們派來的商業間諜？”
餘生瞟瞟他說：“她絕對不是間諜。再說，雖然機甲公司與腕錶公司存在一定競爭，但不至於是敵對關係。”
轎車進入地下車庫，剛停下，一個身穿西裝的男子靠過來。
秦楚擋在他面前，“你要做什麼？”
“我是獵鷹基金的法律代表，想與餘總聊兩句。”男子說完，向他遞來一張名片。
“呂不凡。”餘生讀了一下，“找我什麼事？”
“我們想與腕錶公司合作。”呂不凡說，“但預約一直得不到迴應，所以我等在這裡，希望能給我一點時間。”
“合作？怎樣合作？”餘生問。
“我們想入股腕錶公司。”
“我並不打算把公司賣掉。”
“餘總放心，我們不會干預公司的日常動作，而且會出雙倍的價錢購買。”
“聽起來很吸引，但我說了，腕錶公司我不賣。”
“如果條件不合適，我們可以再談。”
餘生沒有再理會他，走進電梯。
電梯關上門，秦楚瞄了他一眼說：“雙倍的價錢！我的天，以腕錶公司今天的市值，那是一個天文數字。”
“最近，這家獵鷹基金四處收購知名的企業，機甲公司，超級鋼鐵公司，還有機動系統公司，全被它吞併。”餘生說。
“還有一家不知名的研究所。”秦楚補充。
餘生皺起眉，“他們買它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最近聽說研究所發現了一種新元素，也許跟這個有關係。”
“獵鷹基金，越想越覺得他們可疑。”
二人都沒有留意，電梯頂上有個攝像頭，它正向他們對焦。
海倫將一疊文件整理好，放進辦公桌的一個抽屜中，然後伸伸腰，發現周圍的座位全是空的，所有員工都下了班。
她捶捶脖子，緩解一下痠痛，開始收拾東西。保安機器人正在辦公區巡察，不時有光束照過來。
海倫將右手放在臺燈下，撕開貼紙，查看擦傷的手掌，目光停留在無名指上。
玻璃大門打開，一陣風從夜幕中吹來，頭髮和衣領被吹得凌亂，門口對面有一個圓形花壇，旁邊停着一輛黑色轎車。
海倫下了高高的階級，高跟鞋踩着滿地楓葉走過去，她俯身張望，轎車內亮着燈，揚科正躺在後座上熟睡。
她劃了一下腕錶的屏幕，轎車前門發出清脆的一響，用手拉一下，它已經解鎖。她進入車內，往後望去，揚科閉着眼簾，胸膛在緩緩起伏，於是探身過去，從他手中輕輕取過平板電腦，將目的地設成家的地址，轎車自動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