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不知道該說是我時運不濟,還是你們雲家運氣不夠好。不過好在你們還有機會再選擇一位出身不高,但是將來也許能深受恩*的妃子,讓她成爲你們雲家在後宮的一枚最有利的棋子。”
狹小的房中寂靜非常,雲思澤已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聽到的話。他眸光復雜地看着面前狼狽非常,但是卻彷彿一切苦難與險阻都絲毫不放在眼中的嬌弱女人,她那麼狼狽,低賤入塵土,可是依然無法令人輕視一分。
周惜若終於吃完,她喝了一口水,對雲思澤道謝:“今日雲少一飯之恩。將來若有機會我周惜若定會報答了你們雲家。現在夜深了,雲少還是回去吧。”
雲思澤看了她許久,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蓮……我還是稱呼您爲夫人吧。夫人是雲某見過最鎮定的女子,也是最有智慧的女子。爺爺果然沒有看錯夫人。”
周惜若輕撫自己紅腫的臉頰,髒污的臉上綻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再鎮定再有智慧,經此一事也沒用了。我回到宮中大抵是要被打入永巷的。雲少實在是不必爲我再浪費了精力,請回吧。”
雲思澤忽地一笑,震驚過後他彷彿又成了那精明而儒雅的雲少。他眸光熠熠,那眼底的光亮彷彿能將這狹小漆黑的屋子也照亮幾分。
“夫人何必這麼喪氣?雲某自小隨着爺爺雲遊各地,實不相瞞,雲家的堂口每一年爺爺幾乎都要帶我去巡一遍。雲某十歲就開始與各種各樣的販夫走卒,各色大小商賈談生意,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生意沒談過?這十幾年來,我明白一個道理。第一個,天無絕人之路。每每一樁生意談崩了,總有峰迴路轉的機會,輕易不要放棄。第二個道理……”
他微微一笑:“第二個道理,這個世上銀子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銀子卻是萬萬不能。”
周惜若仔細聽着,忽地失笑道:“雲少是來安慰我嗎?還是來跟我談生意經的?”
雲思澤看定她,慢慢道:“實話說吧,夫人若是願意雲家從此以後就是夫人的後盾。疏通關係,打點上下,要多少銀子,要天南地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只要雲家給得起定奉到夫人面前。”
周惜若美眸悠悠看着面前的年輕男人,狹小的屋子因他的氣勢似乎也陡然侷促起來。
她想起了韓美人那一句“……聽說這三大家的財富加起來,富可敵國!”
富可敵國?聽得雲思澤這口氣,恐怕只雲家一家就已稱得起這四個字了。她心中思緒如海濤一般翻涌不息。微弱的燭光照在兩人的面上,照出異樣的凝重與嚴肅。
周惜若忽地輕笑,打破沉默問道:“雲少在與我談生意嗎?天底下竟有這麼好的生意,平白無故地落在了我的頭上?”
雲思澤也笑了:“夫人難道不信嗎?我雲某說的話就是金字招牌,從來不會有人質疑。”
周惜若美眸看定面前的從容的雲思澤,問道:“商人不做賠本的生意,你要什麼?”
“不是我要什麼。是雲家要什麼。相信不用我說,夫人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會明白。”雲思澤道。
周惜若沉默了一會,忽地問:“若是你們雲家將來有一天發現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又花費了那麼多的銀子和精力,那……”
雲思澤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就當一筆生意失敗。順便告訴夫人第三個道理:天底下不是每一樁生意都是賺錢的。”
周惜若一怔,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她形容狼狽,臉頰紅腫,身上亦是髒污,但是這一笑美眸流光熠熠,攝人心魄,竟美得不可方物。
雲思澤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這筆生意夫人願意成交嗎?”
周惜若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好,成交!”
……
周惜若回到了宮中,一紙聖旨將她貶入了永巷中。葉公公前來傳旨,看着她紅腫未消的臉只長長嘆息一聲。往昔安靜整潔的菡香殿中再也沒有任何整潔的跡象,一地的狼藉,最好的楠木桌椅、包銀角的妝臺、羊脂玉做成的美人觚、每一支精美的簪子、每一件首飾……統統都不見了蹤影。衣衫被翻得散亂一地。
周惜若除釵除服,身上只着一件雪白寬大的外衣。這個地方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她身邊依然還在的林嬤嬤,還有不肯離去的林生。林嬤嬤看着她*之間彷彿消瘦的臉,默默抹了一把淚。
周惜若收回目光,輕嘆一聲對林嬤嬤道:“嬤嬤,是我把事情弄到了這個地步。我錯了。”
林嬤嬤眼中通紅,她扶着周惜若坐下,安慰道:“蓮修儀別擔心,只要等皇上的氣消了,想通了來龍去脈一定會還蓮修儀一個清白。”
周惜若輕輕搖頭:“嬤嬤,別忘了他是皇帝。皇帝從來不會做錯事,他也不會在乎是不是錯怪了我。”
“可是……可是皇上與蓮修儀還是有情分在的。皇上心裡還是有蓮修儀的!”林嬤嬤不禁哽咽道。
周惜若輕輕笑了起來,尖瘦的臉上美眸幽幽,她喃喃道:“是啊,曾經我也這樣以爲。但是若說這個世上還有人可以在他心中留下情分,那一定不是我。”
周惜若看着她,蒼白的脣勾起無奈的弧度:“林嬤嬤,你曾告訴我不要再對旁人有什麼期許,自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以後也不必再對皇上抱有期待了。”
林嬤嬤捂住脣,轉身默默哽咽。
周惜若嘆了一口氣,對林生柔聲道:“林公公還有很好的前途,只是這次你不必跟着我一起去受苦了。”
林生愧然道:“蓮修儀,奴婢……”
“無妨,總有一日還有用到林公公的地方,到時候希望林公公還能看在今日主僕一場多多幫襯。”周惜若安慰道。
林生只能躬身道:“那蓮修儀……保重!”
他說完無奈地看了她們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菡香殿。
周惜若嘆了一口氣,拿了少得可憐的包袱,對林嬤嬤道:“嬤嬤,走吧。葉公公雖然交代了內務府的人對我們客氣一點,但是畢竟還是得走。”
林嬤嬤擦乾眼淚,兩人相扶着就要離開。可剛走到了門邊一道豔麗的身影就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這不就是蓮修儀麼?”那人擡着下巴,傲然地看着周惜若,嬌豔的臉上彷彿也亮了幾分:“蓮修儀這是去哪呢?也不來與妾身道別一下。”
周惜若看了她幾眼,忽地失笑:“原來是你!”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貶的錦容華。可看她的穿戴,分明又被提回了位份。
“當然是我!”錦容華咯咯一笑,笑得得意非凡:“不然蓮修儀以爲今天來的會是誰呢?哦——對了!你已經不是修儀了。皇上已經把你廢成了比宮女還不如的——罪婦!”
最後兩個字她咬得很重。周惜若看着她,冷笑一聲,對林嬤嬤道:“嬤嬤,走吧。路上總有一些不知哪裡跑出來的狗,擋了道。”
錦容華氣得臉色發白,狠狠一巴掌就要扇上週惜若的臉,周惜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道:“錦容華好自爲之,別以爲我周惜若落魄就可以隨便欺凌!”
她說完一把甩開了錦容華的手。錦容華只覺得手腕上被抓得火辣辣地痛,恨恨道:“周惜若,你以爲你還有翻身餘地嗎?與溫學士孤男孤女共處一室,就算你是天仙皇上也不會再要你!”
周惜若頓住腳步,緩緩回過頭,她的臉色已鐵青,一字一句地問:“是誰告訴你是溫學士?!”她從昀紫山莊到皇宮下旨獲罪不到一日,而且此事只對外說是她御前失儀,錦容華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錦容華看着周惜若美眸中的陰冷,不禁一步步後退,她勉強撐起笑,道:“這……這需要誰告訴我嗎?……”
“原來真的是你!”周惜若一把抓住錦容華的胳膊,美眸中皆是沉沉的怒意,看得錦容華心中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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