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武德初年,八月三十甘露殿大火,宮門四閉。無宣召不得入宮。京畿重地連夜重兵把守,兩萬京畿護衛軍出動將皇宮四周團團圍住,太后下懿旨,緝拿亂黨。各大朝臣與將軍們被勒令家中,無召不得出門。京中人心惶惶,各家各戶門戶緊閉,大街小巷商鋪緊閉,行人寥寥。寬闊的大街上只有來來往往飛馳而過的重甲騎兵,他們面色冷凝,充滿殺氣,有的疾馳出京,有的則是衝入朱門中緝拿所謂的“亂黨”。
相國府首當其衝,緊接着是鬱府、薛王府、林府……人們發現被抄家捉拿叛黨的是最近兩年名聲鵲起的朝中年輕臣子和備受龍越離重用德高望重的朝臣,能人等。一種看不見的恐怖氣息在偌大的齊京中蔓延。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甘露殿的一場大火對齊國意味着什麼。隱隱有消息傳來,楚國調動十萬大軍越境而來,奔赴齊國!四方州軍的兵力開始連夜向齊京進發,目的不明。
燒了*的甘露殿的廢墟上青煙猶自嫋嫋,而一場風雲涌動的變亂卻正正拉開血的序幕!
九月初一,楚國十萬大軍被齊國馮飛將軍帶着五萬疾馳而至的精兵堵在了暉州城前,馮將軍捧出一份明黃聖旨,指明楚太后逼宮謀反,叛aa國通敵等十大罪狀,誓言剿滅前來相犯的楚國大軍。這一消息傳出,齊國舉國皆驚。
與此同時,傳出龍越離御駕趕往甘州,親領三萬精兵揮師京城,沿路上各州郡火速調集兵力進京剿滅太后與定王亂黨。龍越離御駕親征,甲冑不離身,身先士卒。
九月初二,左相溫景安率兩萬精兵直插京城西側與亂軍激戰。激戰中,溫景安肩頭中箭,落入敵陣,驍風騎三百騎悍不畏死,衝入敵陣,救出溫景安。激戰兩日戰事互有勝負,僵持難下。
九月初三,龍越離御至齊京三十里處,安營紮寨,下聖旨,隨楚太后叛逆者繳械不殺,不禍三族。
九月初四,十萬楚國大軍全面進攻暉州城,暉州告急。
九月初五,聖旨下令抽調三萬精兵日夜不停馳援暉州……
九月初六……
……
戰事紛紛,整個齊國的中心——齊京四周狼煙四起,安享百年無戰事的繁華帝都終是難以逃過戰爭的洗禮,京城四周百姓們紛紛逃散,往南往北只要離開這裡便是安心。
而離京城五十里孤零零的一座昀紫山莊此時卻分外安靜平和。山莊中亮着幾盞昏黃的燈火,隨風搖曳,山中清涼的風吹來,似隱隱有了秋的蕭索。在廊下,靜靜站着一抹水藍修長的身影。
他看着那被陰雲遮住的月,長長嘆了一口氣。
“公子,回房歇一會吧。”不知什麼時候,晴秀走來,聲音低啞疲憊地勸道。
他轉身,面目被檐下的燈照亮,赫然是面色俊雅的雲思澤。
“她,怎麼樣了?”他問。昏黃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亦是相同的疲憊與黯然。
晴秀搖了搖頭,低頭輕聲抽泣:“方纔送走號稱‘鬼手’的嚴大夫,他說……娘娘已經……去了。”
雲思澤微微踉蹌了一步,不由扶住了身邊的闌干,半晌才苦笑道:“早就應該知道的。只是還是不相信而。”
晴秀聽到這裡索性放聲大哭:“公子要爲娘娘報仇!殺了那太后和越卿卿!是她們害死了娘娘!”
淒涼的哭聲在黑夜中傳得很遠,雲思澤看着悲泣的晴秀,忽地黯然道:“要替她報仇這件事,誰也沒辦法和他搶。”
晴秀回頭,看見在花園拱門邊大步走來的一抹身影,她跪下:“皇上。”
走來的人是龍越離,一身金黃鎖釦鎧甲下是略帶煙塵的龍袍。他面上也染了煙塵,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白希俊魅的面容,只有一雙狹長的深眸在夜色下看起來亮得出奇。
他走到雲思澤的跟前,定定看了他一會。雲思澤黯然搖了搖頭。他渾身一震,整個人猶如被突然捅漏的沙袋,緩緩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皇上,也許我們都該放手。”雲思澤艱澀地開口:“畢竟入土爲安。”
“不。”龍越離把臉埋入手中,手掌上的皮革護甲猶帶着凝固的血跡,他聲音嘶啞低沉:“朕不想看不見她。”
“可是……若是讓皇后娘娘這樣也不是辦法。”雲思澤費力地勸慰:“已經七天了。皇后娘娘應該得到平靜。”
“不。”龍越離抹了一把臉,猛的站起身來,冷聲道:“你把她安置在哪裡?朕要去看看。”
千言萬語勸慰的話堵在心間,可看見龍越離冷然疏離的身影,雲思澤一句都說不出來。沉默半晌,他黯然道:“在冰室中。這些天天氣炎熱,我怕……”
他陡然忍住不再往下說,越過龍越離在前面帶路。他走了一會,一回頭果然看見龍越離緩緩跟上。他的腳步沉重,素日挺秀的身影也微微坍塌了幾分,彷彿不能承受這份沉重。他咬了咬牙,向着冰室而去。
冰室到了,寒氣襲來。雲思澤爲了不讓冰室中的冰融化,在冰室中升起了數十個夜明珠。每一顆夜明珠猶如孩兒拳頭大小,每一顆的價值連城無法估算。他雲家向來財不外露,可是這一次,他無所謂了。若是能讓那冰室中央靜靜躺着的人醒來,他就算散盡家財又能如何?
江山失去可以再奪來,千金散盡還可以賺回來。唯有人,死了便不能復生。他從未這般通透地明白這個道理。就在看見一身狼狽的龍越離抱着再也不會醒來的周惜若,悲憤欲絕地站在山莊門口的那一刻起。
冰室夜明珠幽幽地泛出碧光,在冰室的正中央有個石臺,軟衾鋪面,鮮花簇擁。一身雪白素雅宮裝的周惜若就躺在上面。她面色青白,可是已被人小心擦去她面上的血跡,長長的發也整整齊齊梳好,她十指扣着安放在了腰間,清麗的面上神色平和從容,像是隻是在安睡而已。
龍越離腳步頓了頓,慢慢一步步走向她。雲思澤站在冰室的臺階上,黯然轉身,把一室的靜謐留給了他們兩人。
冰室的門關上,把塵世的喧囂都關在了外面。龍越離緩緩走到石臺前,伸手輕撫她冰涼的臉頰,一顆灼熱的淚措不及防地滾落。他握着她冰涼的手,放在了乾裂的脣邊,淚簌簌落下,卻再也洗不盡心中的無數悔恨。
“惜若,太后反了。她早就和楚國串通,調了十萬大軍,要來進攻京城。”
“京畿護衛軍原來都是她的人,難怪她如此有恃無恐。”
“溫景安沒事,原來他也是個命大的人。他還不知道……你說他要是知道你這樣,會不會殺了朕。”
“惜若,太后已失去了先機,全天下都知道她逼宮謀反,她再也不能拿朕的身世做文章了。”
……
他絮絮叨叨地說,緊握着她的手,似乎要把她身上所有的暖意都傳到她的身上。可是她依然靜靜的閉着眼睛,安然祥和。天翻地覆都再也驚擾不了她一分。她彷彿得到了最後渴望已久的平靜,再也不願再醒來。
龍越離看着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他不敢錯眼,生怕一錯開就看不見她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睜開。那一汪如明泉一樣的眸子含着笑意,彷彿能承載了天地間無數的光彩。他怎麼能錯過呢?
靜靜的冰室,他握着她的手,久久凝望……
……
永壽宮中,氣氛陰鬱,有人在低低地抽泣,楚太后冷眼看着哭泣的皇后楚香雲,心煩意亂地喝道:“你哭什麼?哀家還不是爲了你!”
楚香雲擡起哭腫的雙眼,六神無主:“母后這……臣妾可沒說過要……要廢了皇上啊!”
“蠢貨!”楚太后怒道:“他不廢掉,難道你我就能有出頭之日嗎?他都把她廢入了永巷中,你若不想當這個皇后,你再滾回去永巷!”
楚香雲一聽嚇了一大跳,連連搖頭,再也不敢吭聲。
此時越卿卿款款前來,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后,眼底流露鄙夷,上前對楚太后道:“太后娘娘,傳來密信,暉州城那邊楚國的援軍要兩日後才能再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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