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睜開眼時，陌生的一切。眼前是一羣男人，一個人坐在高位，我打量着四周，富麗的裝潢，卻不像綺夢閣。
這是哪兒？
“紫菀姑娘，不好意思，如此請你到府上。”我看清了坐在高位上的那個人，是那日來我房大鬧一番之後夾着尾巴逃走的馬茂。這難道是他的府邸？
“馬公子，要見紫菀何必這麼麻煩，到綺夢閣不就好了，幹嗎還把我帶到這邊來？”
“綺夢閣？哈哈……”他一陣嘲笑，“綺夢閣昨夜被燒了，說來還是我救了紫菀姑娘你。”說着他的手不規矩地摸上了我的臉。
綺夢閣昨夜被燒了？怎麼會？那麼突然就發生？那沈陌風……
“那裡面的人呢？”
“人？無一倖免，全死於其中，據說是仇殺。火熄滅後，一具具燒焦的屍體埋於其中，綺夢閣老闆的頭被懸於正門口。”
沈陌風的頭被懸於正門口？他死了？！他，竟然死了？這猶如晴天霹靂砸在我頭上，我一愣，腦子一片空白。
門外突然進來一個人，“爹，這不是綺夢閣的花魁嗎？怎麼在這兒？”我回過神，望着來者，這不是當時我的客人馬成濤嗎？他們……是父子？！！
這一切怎麼都這麼巧？也正好被我撞到，我感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成濤，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馬茂就是怕他的兒子好色壞了大事纔沒告訴他。
“爹，讓她做我第十四房小妾吧。”馬成濤走到我面前，他的左手是沒了，只是右手摟住了我的腰。我看見他們父子倆相同醜陋不堪的面容，我就犯惡心。
這傾城之貌也是一大禍患。
馬茂遣下其他人，只剩下我與他們二人。馬茂開口：“成濤，這女人你可碰不得。”
馬成濤一聽到這話臉色一變，轉向馬茂，“爹，難道你納那她爲妾？讓她當我五娘？”
他的話讓我一陣恐慌，讓我嫁給這個老男人？
馬茂瞪了馬成濤一眼，又看了看我，“她是我要獻給王的女人。”
獻給王？哪個王？是誰？我還是一陣不安，應該也是老頭子吧？我想逃跑也豈不是更難了？
“獻給王幹什麼？便宜了他？不如給我當小妾。”說着馬成濤把右手伸向我的臉。
馬茂一把拉過他，“你懂什麼？上次我見着王去找她，應該是挺喜愛她的，我正好獻上，討得歡心比什麼都重要。”
“那個龍巖算什麼？咱不是還有更大的靠山嗎？”剛說完馬成濤被馬茂一敲腦袋，“這件事不許亂說。”接着兩人同時轉向我。
我似乎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話，他們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馬茂想得比馬成濤更遠，因爲他剛剛接到風聲，商國局勢有變，也許自己的靠山已倒，所以自己不得不想好走下去的路。
馬茂一臉已計劃好的樣子，開口：“紫菀姑娘，你已聽見了剛纔的話，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我也只是想用你來博得王的歡心，而你也會有榮華富貴的生活，如此兩全其美的計劃，相信紫菀姑娘一定明白。”
他的意思就是讓我配合他，把我獻給他們口中的王？聽他剛纔說，那個所謂的王來找過我，難道是那個青衣男子？難怪他渾身上下透着難以靠近的氣息。
“我若不肯呢？”只是皇宮畢竟是皇宮，一定是半點不由人，剛出了一個牢籠，又要進另一個牢籠。那凌紫菀活得不是太悲哀了？
“那也只是讓我兒子迎娶你當他的第十四房小妾了。”他嘴角微翹，似乎很自信我會答應他，“紫菀姑娘是聰明人。”
還是進宮吧，總比當這個馬成濤的小妾好得多。況且落落應該也在宮裡，到時候跟她匯合了，在一起找悠悠。
“好，我有條件。”
“請說。”
“讓我回一趟綺夢閣。”
不知是放不下什麼東西還是不相信沈陌風會死，我只想回去一看究竟。
一路顛簸，我的心也忐忑不止，聽到馬伕說“到了”，我回過神，下了車。
昔日喧鬧的綺夢閣竟變成如今淒涼的慘況，我一時無法接受，只是，更讓我無法喘氣的是沈陌風的頭真懸於綺夢閣的正門口。
沈陌風，沈陌風，他真的死了。
我踉蹌倒退了幾步，身後的人扶住我。
沈陌風，這是報應，終究會來的報應。我以爲這樣我就能解脫了，只是沒想到心陷了其中，心不由己了。原來，原來，我早就愛上他了嗎？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心跳的頻率都會一樣。漸漸，漸漸，我已感覺不到那相同的心跳。它越來越遠了。我知道，他已離開。
我的淚順勢而下，無聲無息。身後兩個人把我扶上馬車，再未蓋上車簾時，我依舊看着那懸於門前的人頭。
心，它痛得告訴我，我愛上了沈陌風。
幾日後，龍巖生辰，宴請百官，龍珊在左，而落落立於龍珊後。
在左側，最上殷格，其次馬茂，順其而下三品、四品。
在右側，最上龍巖其伯，其次其叔而下伯叔的夫人，子女。
普通的歌舞，無出彩之處，大臣們看得有些乏了。龍珊也連連打哈欠，止不住睡意。
馬茂見形勢剛好，便開口：“王，臣準備了一份薄禮。”
龍巖沒有多在意，隨口一說：“呈上。”
馬茂起身，“王，並非物，而是人。”說着雙手一拍，歌舞而上。
我伴着歌女而上，繞於雙臂垂於地上的絲帶，隨風飄逸，點點步子，輕盈地舞步，瞬間立於臺中。
我感到一切聲音戛然而止，馬茂安排好的琴師起調。
“月色正朦朧
與清風把酒相送
太多的詩頌
醉生夢死夜空
和你醉後纏綿
你曾記得
亂了分寸的心動
怎麼只有這首歌
會讓你輕聲合
醉清風
是我想得太多
猶如飛蛾撲火那麼衝動
最後
還有一盞燭火
燃盡我
曲終人散
誰無過錯
我看破
夢鏡的虛有
琴聲一曲相送
還有沒有情濃
風花雪月顏容
和你醉後纏綿
你曾記得
亂了分寸的心動
蝴蝶去向無影蹤
舉杯消愁意正濃
無人寵
是我想得太多
猶如飛蛾撲火那麼衝動
最後
還有一盞燭火
燃盡我
曲終人散
誰無過錯
我看破
……”
我隨歌而舞，看清最高統治地位的人，正是當時那個青衣男子。我果然沒有猜錯，他便是王。
長帶靈動隨我繞過場上每一處，我看清了每一個人的嘴臉，這就是藏於面具後真正的面容。
帶落曲終，舞女散去，我一個人立於臺中。
馬茂笑着朝向龍巖，“王，如此一傾城女子，便是臣的禮物。”
我對上他的眼神，就如當時一般，充滿着威嚴和孤傲。
他想了一會兒，開口：“先退下吧。”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龍珊和落落只得退下，馬茂本還想說些什麼，也只好打住。
歌舞依舊，龍巖陷入了一陣沉思，想起昨日朝堂上他們的話。
【“王，雖然前方戰事捷報連連，但是畢竟荊國始終在旁虎視眈眈，不得不防。”
“殷相，所言甚是。已快到除夕
了，戰士們在營中也倍感思親，何不免此干戈。”
“要是商再一聯荊，那戰事堪憂。”
“王請考慮百姓啊。”】
思緒拉到戰事中，左斯此一去已有三個月，若荊國干預此事，此戰必定一拖再拖，原本糧草就不足，耗盡糧草，對我軍不利。如能讓荊國按兵不動。前方戰事應會快些結束，想到這裡龍巖突然出現一個念頭：和親。
只是落落該如何？這件事由不得龍巖猶豫，已斟酌許久，龍巖下令停歌舞，正色道：“孤決定迎娶荊國公主。”
龍巖此話一出，羣臣紛議。
殷格萬萬也沒有想到龍巖會想出要和親，剛剛沉浸於美色中，思緒還沒拉回來，就聽到龍巖說出這一句。
馬茂頓時一慌，沒想到王的決定如此突然，這樣商國一敗，自己的好處不全沒了？
“王，此事非同小可，三思啊。”
“對啊，王，荊國素不向我伊罹交好，此番決定有些唐突。”
“恐怕荊王也不會輕易將公主嫁於伊罹。”
羣臣意見紛紛，龍巖半天未開口，頭不自覺地瞥向落落。
她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小手緊攥着衣袖，顯得有些不自然，小嘴緊抿，眼睛望向別處。
龍珊一聽龍巖的決定，本想爲落落說句話，只是考慮宴上如此多人，便也沒開口。
“孤已定，後天出發，孤將親自前往荊國求親，國內大小事交由殷相。今日乏了，散宴吧。”龍巖起身，沒有再看落落，他知道一個君王不可爲情而牽絆住，該舍的，必定得舍。
最寂寞，帝王心。
羣臣散去，龍珊與落落準備回鳳羽宮，我跟着她們。
“哥哥，真討厭，突然說要娶荊國公主，本來還想送禮物給他，看來算了，本公主心情不好。”龍珊牽着一隻狗和落落走着。
落落在一旁沒說話，龍珊看出落落不開心，“你別多想，哥哥要娶荊國公主也只是因爲政治關係。”
落落勉強一笑，不想龍珊擔心，便隨口一句：“對了，你要送什麼給王？”
“喏，這隻狗狗啊，哥哥從小就喜歡狗，我特意命人去外面找進來的，本來想今天給他的，算了，不給他了。”說着龍珊的嘴就撅起來了。
她們一路都沒什麼好臉色，隨後龍珊回屋歇下了，屋外的宮女守着，我悄然跟在落落身後，她來到院中，沒有要就寢的意思。
“落落。”我看四下無人，出了隱蔽處，喚了她一聲。
落落望向我，一驚，“你怎麼在這兒？”
我透着月光看見她臉上點點淚光，她馬上拭去。
“說來話長，悠悠呢？”
“還沒遇見她，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
“此地說話不便，入屋吧。”
屋內
我與她坐於牀邊，說起了自己的事。
“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是那個王帶進宮的，他封你了？”落落跟我講她的經歷，我不免一問。
“不，沒有。我只不過是陪着龍珊而已，我與他，什麼關係也沒有。”她的語氣透着淡淡的哀愁，再加上剛纔反常的行爲，我知道她愛上他了。
“對了，那龍珊是不是維維？怎麼長得如此像？”
“龍珊不是維維，也許只是長得相似而已。”
我頓時有些迷惘了，找到了落落，只是我該前往何處？沈陌風死了，我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
落落開始整理着牀鋪，“既然綺夢閣已被燒，你就先待在宮中吧，改日我再與王說說你留下的事，今日先與我睡吧。”
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躺在牀上的我，側着身，難眠。聽到輾轉反側的聲音，我知道今夜的她比我更惆悵，更難入夢。
這只是場夢該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