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誓不爲妾 055 人人性(一)
翌日清晨,安雅從柔軟的被窩中驚醒,鑽出車廂,放眼望去,全是滿目耀眼的陽光,一向寒冷的陽春三月,破天荒的炎熱如夏。
炙熱的高溫不斷地烘烤着大地,她跳落到地上,城中的內澇竟已退去,只餘下一窪窪淺淺的積水,步子重了,也不過溼了鞋襪罷了。
紀阿四將他帶來的人分成兩隊,一隊在城中施粥,一隊去了趙家大宅。
安雅看着長長的隊伍前頭,幾個身材壯碩的彪形大漢正板着臉,一言不發的分着粥,她不由得覺得好笑:“這些江湖上的好手,居然在這裡做着最簡單的粗活,傳了出去,還不知道要說成什麼樣呢?”
她的笑容就那樣掛在臉上,柔柔的,只不過是一瞬間,卻驚了他的心。
他端了碗稀粥給她,輕聲說道:“你先吃點吧,回頭還不知道有沒有的吃了。”
他指了指四周,對她說道:“幸好今日天放晴了,也變暖了許多,否則還不知要凍死多少人?”
安雅無語的望着他,眼睛忽閃忽閃的,見他的臉色甚是憔悴,想是一早就起來忙碌,到了嘴邊的怒斥終究還是吞了下去,溫言說道:“這些瓦礫之下,不知埋了多少屍體,你就不擔心會腐爛麼?”
紀阿四茫然的看着她,他不能理解她的意思:“這有什麼不妥嗎?”
安雅看着他失神的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將會是瘟疫的來源。”
她眉頭深鎖,心中百轉千回,不知轉了多少個念頭。
她相信,只要她敢下令燒了這片廢墟,眼前這些方纔還對她感恩戴德的百姓,定是要活剝了她的皮。
向他們解釋她這樣做是爲了讓他們活下去?
連紀阿四都不能理解的行爲,她難道還能指望這羣久居縣城的山野小民能夠弄明白,想清楚?
她糾結極了,數不清數量的屍體已經被水浸泡了一天一夜。若是往年的溫度倒也罷了,她擡頭看着太陽,用手遮住刺眼的光芒:“這種天氣,只要再持續兩日,可就要完蛋了。”
“安大人。”驚雲喚道。
她正火大着,聽見驚雲的聲音,臉色更加的不快,沒好氣的問道:“不是讓你去趙家挖糧食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說着,一腳揣在他的小腿上,這點疼痛對驚雲來說算不了什麼。讓他鬱悶的是,他不過才叫了一聲:“安大人”,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竟惹得她勃然大怒。
擡眼向紀阿四求救,卻只見他的主人衝他使了個眼色,忙打消了別的想法,委屈的說道:“糧食倒是從倉庫裡挖出來了,可趙家的人,死命的攔着不讓我們搬走。”
說了一半,瞧見安雅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我們怕傷了大人的家人,這才…”
“哦?”安雅疑惑的看着驚雲,冷冷的說道:“那幾個禍害,居然還活着?”
倒不是她覺得這一家子人該死,只是沒想到他們這般的好運氣,聽驚雲的口氣,不僅活着,還好的不得了?要不怎麼能有力氣叫囂呢?
趙家的宅子塌了大半,他們卻能死裡逃生,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擺擺手,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離趙家大宅還有老遠的距離,安雅就聽到了劉妍芷潑婦似的叫罵聲。她不禁捂了嘴,乾笑了幾聲,這樣的好戲,她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平日裡,趙靜曼最是在意自己的臉面,劉妍芷人前的時候,也總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要不是這次安雅想從趙家搬走存糧,她還不見得能露出本來的面目。
劉妍芷披散了頭髮,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亂不堪,唯獨那氣勢,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跋扈。
那幾個派來搬糧的大漢生怕傷了她,圍了一圈,進退兩難,硬生生的隱忍着,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是憤怒極了。
要不是辱罵他們的是安大人的表姐,他們早就一巴掌拍了下去,保管老老實實的,哪裡要受這等鳥氣?
劉弘文重傷初愈,只坐下一旁叫罵着,趙靜曼卻是插了腰,時不時的上去推搡幾下。
驚雲覺得好生詫異,聽說安大人自幼是長在趙家的,她那樣殺伐決斷的性子,能有這樣的親戚真真的是出人意料。
“行了表姐,你不要臉面,姨母還要呢,咱們趙家還要呢?”
待走的近了,她纔看清劉妍芷,除了狼狽了些,渾身上下,竟是完好無損,半點傷痕也無。
她先是在心中嘆了聲:“真是好命。”轉頭見到趙家大宅裡倖存的小樓,不免鄙夷起來,讚一聲:“怨不得。”
安雅向來覺得自己貪生怕死,卻不曾想到趙靜曼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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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三口住的院子,修的那叫一個堅固,那叫一個穩如泰山。
縱使整個平江縣的房子倒了個七七八八,劉妍芷的小樓也不過是掉了幾片瓦,幾乎可以算的上是“毫髮無損。”
這樣的良心工程比起她那幢在冰雹來時,瞬間倒塌的小樓,質量不知要好上多少。
安雅甫一出言,劉妍芷便立時掉了“槍口”,對她大罵道:“我說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敢來趙家搶東西,原來是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劉妍芷喘了幾口粗氣,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尤不解氣的罵道:“自己偷,自己搶還不算,現下還帶了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男人,來搶我家的東西。”
她的手指不停的指指點點,恨不得戳到安雅的臉上:“我告訴你,趙家的家業都是我的,你一個銅板都休想拿走!”
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紀阿四,口中嘖嘖有聲:“呦!你看看我,早就說你是個賤人,這才過了幾天,又換了男人了?”
劉妍芷伸手在紀阿四的臉上揉搓了幾個,譏諷道:“瞧着比上次那個窮酸小子好了不少,模樣也俊俏了些。怎麼着,還真以爲自己攀了高枝,就能惦記着趙家了啊?”
驚雲眼見得安雅的臉色愈發的陰鬱,嘴角的笑意愈盛,心中暗自發笑,這個潑婦可沒少羞辱他,臉上被她指甲劃破的地方可還疼着呢。
他現在巴不得這個不開眼的女人,說的越難聽越好。誰不知道安大人笑的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她最生氣的時候。
再說了,就算她能忍,他家莊主可不見得能沉住氣,一想到紀阿四的樣子,驚雲便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子寒意。連忙收了調笑之意,端端正正的做好,只等着好戲上幕。
要說安雅,她仍是風輕雲淡的樣子,和一條瘋狗鬥,贏了又有什麼意思?
她纔不要做這個傻子。
“我可是爲了趙家着想啊!”她淡淡的笑着,一把將還在吃紀阿四豆腐的劉妍芷拉開,說道:“整個平江縣,誰人不知趙家,家大業大,若說沒有餘糧,任誰也是不信的。”
她逼近一步,臉上分明是在笑着,卻讓人不寒而慄:“我現在把餘糧搬走分給這些人,可不光是給趙家一個做善事的機會。那些人要是餓極了,自己過來搶,還能給你們剩下點嗎?”
她掩了嘴,咯咯的笑着:“表姐怕是不知道,這人吶,爲了活着,可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呢?”
安雅打量着劉妍芷,目中滿是狠戾:“也不曉得表姐身上有多少肉,夠這些人吃上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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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的重感冒終於好的差不多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