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語知道周嬪些許底細，便一直幫着柳妃說話，完顏皇后見狀也明白過來其中必有內情，只是柳妃自己不開口，別人再說一萬句又有什麼用呢？
完顏皇后又問：“柳妃，你快從實說來！”
可柳妃就只是不言不語的愣在殿下。
牧秋語心急如焚，柳妃這樣表現擺明了就是什麼懲罰她都接了，哪怕讓她爲純貴嬪殉葬。
周嬪卻是歡喜見到這樣的場景的，本來想着害死一個純貴嬪就已經足夠了，能不能誣陷了柳妃另說，但現在看來柳妃一點活下去的慾望都沒有了，那還不是周嬪說什麼就是什麼。
周嬪站出來說話：“，既然柳妃不想說話，她和純貴嬪身邊不是還有那麼多伺候的宮女嗎？找一個來問問情況不就明白了嗎？”
完顏皇后頷首，田姑姑就從殿外找了柳妃身邊的宮女和純貴嬪身邊的宮女各一人。
完顏皇后問道：“你二人可知道今日在毓秀宮中都發生了什麼？”
柳妃的宮女叫朱塵，純貴嬪身邊的則是一位叫羽毛的宮女。兩人都是她們帶入宮的本家丫鬟。
朱塵先叩首後道：“回稟，這幾天純貴嬪都不怎麼來殿裡找柳妃娘娘，於是今日柳妃娘娘就做好了雪媚娘讓奴婢去喚了純貴嬪來吃茶，兩人之前還是挺好的。”
羽毛繼續道：“的確如此，只是後來不知道爲何柳妃娘娘忽然要奴婢們都退下，只留了純貴嬪說話，奴婢們都守在門口，就聽見裡頭爭執的聲音，還有還有巴掌聲”
朱塵聞言看着羽毛，慍怒道：“羽毛，你也知道咱們主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來說這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你到底存的什麼心？”
羽毛卻振振有詞：“現在亡的是純貴嬪，你當然要向着自己主子說話了，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爲何到你口中就是存了別的心？”
其實朱塵說的不錯，羽毛的確是存了別的心思，因爲周嬪答應她這件事情果如後就會給羽毛一筆錢，再把她送出宮去。
羽毛和純貴嬪可不同，她覺得自己比純貴嬪聰明多了，純貴嬪傻的可愛，遲早會被人給害了，自己當然要操心着自己的未來，自尋出路了。周嬪給了她這個機會，她當然要抓牢。況且她也沒有說什麼假話。
完顏皇后見狀皺眉，又宣了幾個宮女問話，幾乎跟朱塵和羽毛說的差不多。羽毛見狀知道都是周嬪的安排，於是添油加醋道：“這些日子純貴嬪和柳妃娘娘總是起爭執，純貴嬪不想一直依附柳妃娘娘生存，柳妃娘娘強勢總是壓着純貴嬪，現在純貴嬪想脫離柳妃娘娘的挾制，卻沒想到”
牧秋語看這樣的搬弄是非的奴婢就覺得厭惡，於是喝道：“你這奴婢在瞎說什麼胡話，什麼誰壓制誰一頭，難道這宮裡不都應該歸管嗎？柳妃怎麼會挾制了純貴嬪，難道她不會去找做主嗎？”
“這這”羽毛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周嬪見狀也一副嫌棄模樣，本來都快成了事兒，讓這蠢笨宮女說了之後又變得模糊了。
牧秋語冷哼一聲道：“依本宮看，你這奴婢說的話也不可信。”然後牧秋語轉身對殿上道：“皇嫂，此事必然是另有蹊蹺，應該先從純貴嬪的死因查起，然後再安撫柳妃讓她說出實情。”
周嬪搶道：“難道就一直讓純貴嬪這樣陳屍殿上？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純貴嬪了吧！”
牧秋語見狀冷笑道：“怎麼看起來周嬪你這麼害怕啊？難道是怕真想暴露，惹禍上身？”
周嬪：“嬪妾在宮內一直依照宮規生存，此事嬪妾不過是站出來爲純貴嬪說句公道話，尋得真相還純貴嬪一個公道自然是好，嬪妾又有什麼好怕的。”
完顏皇后見狀出聲阻止兩人繼續爭辯：“好了，此事還未清楚，就按照公主說的辦，讓太醫查清楚純貴嬪的死因，柳妃就暫時軟禁在毓秀宮內。”完顏皇后出聲，沒人再敢說話，於是完顏皇后道：“好了，天色已晚，都回去吧。”
衆人俯身稱是，三三兩兩離開殿內，完顏皇后和牧秋語留在了最後，完顏皇后見牧秋語並不走動，於是問道：“雲玉，怎麼不走？”
牧秋語搖搖頭，指了指仍然跪在地上的柳妃，低聲道：“有些話還是需要有人給柳妃說明白的。”
完顏皇后輕聲嘆息：“柳妃心中怕是最難過的，你安慰一二也好。”說罷田姑姑就扶着完顏皇后離開了。
殿內空無一人，牧秋語這才走到柳妃身邊：“人都走了，娘娘還不起嗎？”
柳妃毫無反應。
牧秋語桌邊的圓凳上，用手指拿起一塊雪媚娘：“聽說，純貴嬪最愛的就是娘娘做的雪媚娘。”
“悠然貪吃，什麼都喜歡多吃兩塊，那時候府裡來了個青霄的廚子，做飯很好吃，悠然就總是來家裡蹭飯，但青霄那廚子還是要走的，悠然知道之後難過了很久，於是我就跟那個廚子學做了這雪媚娘，好讓悠然能一直吃到悠然再不叫她名字，我都快忘了她還有這個閨名，什麼純貴嬪，我總覺得純這個字害了悠然，單純是這個宮裡最不需要的東西。”
柳妃終於說話了，提到純貴嬪柳妃就說了許多。
牧秋語聞言輕聲嘆息：“悠然，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大概是希望她悠然自得。”
柳妃聽到這句話垂首又開始低聲哭泣：“悠然這名字是我給她取的可是入宮之後規矩以位分相稱，我許久都沒叫她了我知道她在這宮裡苦啊可我這個做姐姐的幫不了她”
牧秋語來到柳妃身邊，對着柳妃伸出手：“現在她死的不明不白，你就打算這樣頹然下去，再也不起來了嗎？”
柳妃聞言擡手望着牧秋語，她也想爲悠然報仇，可是周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她背後還有人在支撐，自己勢單力薄，怎麼足以對抗？
牧秋語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是你表現出來的那樣愚笨，現在宮內局勢複雜，你想報仇也好，想保命也罷，第一步就是要重新站起來。”
柳妃小時候聰穎過人，人見人誇，但自從知道自己要入宮後，柳妃就隱藏了自己的這一面，開始與純貴嬪一樣，演的單純無害，原以爲這樣就不會被人注意，沒想到不問世事在某些人眼裡也成了一種錯。
柳妃望着牧秋語，或許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柳妃想了很久，最後還是伸出了手，放在牧秋語手中。牧秋語用力拉起了柳妃。
柳妃站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是赫連雲玉？”
牧秋語一愣，原以爲自己扮演的有多好，沒想到該看出來的人都已經看出來了，牧秋語笑道：“我不是赫連雲玉，可我是御國公主。”
柳妃明白了過來，讚歎道：“其實公主做的很好，若不是之前，我親眼見過赫連雲玉殺人，我父親是將軍，殺太多人而產生的暴虐戾氣不是旁人可以學得來的，而你一看，就是沒有殺過人的。”
沒有殺過人嗎？牧秋語想了想，大概只是沒親手殺過人吧自己的手不染鮮血，心中卻早已經被人命重重壓下。
柳妃跪了許久，雙腿都已經麻木，牧秋語將其扶到桌前坐下。柳妃望着桌上的雪媚娘，長嘆一口，眼眶又紅了一圈：“悠然就是太傻了，別人對她好一點就相信人家，周嬪這離間計用的好。”
牧秋語道：“既然你都知道是周嬪所爲，爲何剛纔還不出聲？”
柳妃搖搖頭：“我若喜歡那些勾心鬥角，又怎麼會從一開始就裝傻扮癡？你看鄭貴妃，祺妃，晴嬪，包括琴太后，又有哪個是有好下場的。”
“的確，我曾也不喜歡這宮內無休止的鬥爭，可是，這就是後宮，你的雙腳踏入了這裡就必須要遵循這裡的規則，逃避是沒有用的。”牧秋語語重心長，她又何嘗不想保存下自己的單純，可時至今日，牧秋語知道永不可能。不過最大的幸運就是她身邊還有百里沙不離不棄的相伴。
柳妃隔着門口望着純貴嬪所住的宮殿：“必須要遵循規則嗎？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罷了罷了，悠然，姐姐一定幫你報仇。”
牧秋語無言，望着柳妃許久，才告辭回宮。
晚上百里沙想到牧秋語的心情恐怕會不好，於是晚上就帶着糕點趕緊到了昭陽宮。
百里沙把糕點放在牧秋語面前：“看，有好吃的哦。”然後打開了小食盒，裡頭裝着的正是四個雪媚娘。
牧秋語無奈搖搖頭：“今天是跟雪媚娘有緣嗎？純貴嬪死前吃的也是雪媚娘。”
百里沙撇撇嘴，趕緊把食盒蓋上：“我不知道”
牧秋語卻又打開，道：“不怪你，我只是覺得人活着也挺可悲的，你是沒看到純貴嬪死的慘狀和柳妃悲痛欲絕的模樣。”
百里沙輕嘆一聲安慰一句：“人各有命，或許這樣對純貴嬪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呢？”
“或許吧，在這宮裡連死都成了好事。”入宮之後見了這麼多生死，老如琴太后，幼如赫連祁，到如今，赫連祁連一個像樣的下葬禮都沒有，宮裡人都知道赫連祁不是赫連鴻軒的種，可宮外還是有許多人認這個大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