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芬芳到讓人感覺到一陣反胃的香氣瀰漫在整個雅間之中,牧秋語看着趾高氣昂的長寧郡主,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自己遇上的是這種只知道胡攪蠻纏,實際上天真無知的姑娘,還是應該懊惱好好地開店卻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找上門。
只不過,眼下,還是要快些將長寧郡主打發了纔是。
牧秋語可不會像長寧郡主一樣無知,覺得能夠眼前跪着的這對主僕會是什麼尋常的人。
雖然這個打扮成男子模樣的姑娘瞧着並不出衆,身上似乎也並沒有什麼能夠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但是眼睛看到的東西往往都是別人希望你看見的。
就像爲什麼長寧郡主今日出門非要穿那一身水紅色的灑金真絲的長襦裙,非要梳一個跟這身衣服十分搭配的飛天髻,從頭上戴着的一朵小珠花到手上挽着的那根繡花披帛全部都是經過精心挑選搭配?
不就是爲了想要給所有人留下一個“長寧郡主就是一個溫婉美人”的印象嗎?
事實上呢?
誰不知道她長寧郡主謝長寧是出了名的潑辣?
所以說,眼睛看到的東西,尤其是人,不一定都是對方的真實面目。
因此,牧秋語從不小看任何一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不僅僅是她的骨子裡還帶着一些現代的思想,更是因爲她在這種事情上吃過虧。
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爲一個戲子,甚至比那些以此爲生的伶人們做的更好。有些貴族還真的就是有着讓人難以理解的癖好,那個歷史書上不是說,乾隆就特別喜歡微服私訪下江南遊玩麼?
看眼前這個姑娘即便下跪也是挺直了的脊背,微垂着頭,臉上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平靜的就像是一潭靜水。
地位低下的人,就算是因爲自己不小心纔會導致現在的情況,但是見到長寧郡主動怒至此,並且揚言說要砍掉她的腳,一定會表現出驚恐的情緒。能夠保持這般淡定的,只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已經嚇傻了,第二種就是篤定自己可以安然無恙。
顯然第一種絕對不可能,而第二種情況,不是這個姑娘自己能夠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就是她相信牧秋語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
雖然任何人心中都應該明白,能夠成爲富貴樓的老闆娘,牧秋語的手段一定不容小覷,但是牧秋語能夠確定,這是自己今日第一次與這個姑娘見面。如果是墨畫在遇到別人的刁難之後露出這樣的表情,牧秋語還能夠相信是因爲這丫頭相信自己一定會想出辦法讓她安然無恙。
所以,牧秋語篤定,這個姑娘一定是自己有辦法可以全身而退,就算她今日想要順着長寧郡主的意思,也不會對她造成一點傷害。
能夠在惹惱了長寧郡主之後全身而退,這種人,在不知道底細之前,是不能夠得罪的。
只有長寧郡主這樣仗着自己的身份目中無人,並且思想簡單的人才會看不出眼前這個姑娘的深藏不露。
更何況,就算不是忌憚眼前這個姑娘不爲人知的背景實力,牧秋語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阿蘭和白露被長寧郡主處罰廢去雙手。其實牧秋語現在也是明白了,她現在的情況,其實也就跟“出來混”沒什麼區別的。
出來混,就要有對自己的敵人手下毫不留情,對自己人極度護短的決心。
“本郡主等着你的決定呢,怎麼不說話,啞巴了嗎?”見牧秋語沒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問題,長寧郡主因爲衣裙被染污本來就十分不好的心情頓時落入了冰點,皺起了修剪的極好的新月彎眉,一拍扶手大聲道。
牧秋語聞言,擡眸看了看怒不可遏的長寧郡主,微微福了福身,道:“這件事情既然在富貴樓之中發生,雖然這是一個意外,但是我們的侍女也有失職之處,這算是民女治下不嚴,還請郡主給民女一個親自懲罰下人的機會。兩個侍女,又何必髒了郡主的手?”
長寧郡主雖然腦子比較簡單,但是簡單不代表着這個人是傻瓜,自然能夠聽出牧秋語話裡的護短之意。要是把人交給了牧秋語,大門一關,說是教訓,沒準是請了大夫過來給那兩個賤蹄子治療臉上的傷口。
“本郡主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要懲治兩個賤婢,還是隻是敷衍本郡主?”長寧郡主的身份註定了她說話很少需要拐彎抹角,十分直白地道。
牧秋語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若是郡主不相信,民女大可以就在郡主面前懲罰兩個侍女,只不過是怕污了郡主的眼。郡主天人之姿,又身份高貴,仙子一般的人物,民女惶恐,實在是不敢讓郡主見到什麼污穢的東西!”
牧秋語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身上起了不少的雞皮疙瘩。
這應該算是她第一次奉承一個人,還是奉承的十分的……睜着眼睛說瞎話。以前在鳳雲,她身爲“御國公主”,除了皇后之外整個鳳雲最最尊貴的女人,雖然需要跟赫連鴻軒的那些妃子們虛與委蛇,但是是那些妃子們奉承她還差不多。至於對完顏皇后,牧秋語的那些讚美,都是真心的。
而面對護國公夫人睿親王妃蘇夫人這種一個個耳聰目明十分精明的人,牧秋語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奉承的必要,因爲阿諛奉承她們聽得太多,若是牧秋語也這麼說,那麼就跟那些想要攀附權貴的傢伙沒什麼兩樣,她們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因此,在那些人面前,需要做到的是,實話之中帶着一點點討好,不能夠越過那個度。
但是面對長寧郡主這種明顯喜歡別人誇讚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男子女子全都覺得她美貌無匹的人來說,就算知道牧秋語可能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是爲了保住兩個侍女在拍她的馬屁,長寧郡主也一定會覺得心情舒暢。
當然,很有可能這個被寵壞了的姑娘是真覺得牧秋語說的是實話。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長寧郡主臉上的憤怒之色明顯的緩和了下來。一雙的杏眼之中帶着滿滿的得意神色,但是她看起來又不是十分的想承認牧秋語說的話正中她的心窩子,因此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像是在強行忍住自己想要翹起來的嘴角。
裝模作樣的輕輕咳嗽了兩聲,長寧郡主破天荒的對牧秋語十分平和的道:“既然你是爲了本郡主考慮,那麼本郡主就把你這兩個賤婢還給你,記得好好管教管教,下一次若是再犯,本郡主就不是賞她們一人兩個耳光這麼簡單了!”
牧秋語趕緊點頭應是,道:“民女多謝郡主開恩,果然,郡主不僅美若天仙,還生了一副菩薩心腸。”
牧秋語不着痕跡的再一次拍了一下長寧郡主的“馬屁”。
性娘在牧秋語的身邊聽得幾乎是想要笑出聲來。
什麼菩薩心腸?佛祖還割肉喂鷹,怎麼可能喊打喊殺的?謝長寧是出了名的刁蠻無禮,這一次說白了也就是失了面子的事情,而且錯還不全在兩個侍女的身上,但是謝長寧卻要遷怒二人,不僅僅打了耳光,甚至還要斷手斷腳方解她心中之恨,這算是哪門子的菩薩心腸?應該是蛇蠍心腸纔是吧!
牧秋語這話,聽着像是在拍馬屁,實際上不知道有多麼的諷刺!
可是這麼明顯的諷刺,長寧郡主似乎都聽不出,還真的以爲牧秋語是在誇讚她。這一次,她就是連嘴角都忍不住高高的揚起,揮了揮手,裝出一副十分大方的樣子來,道:“本郡主就是這麼和善的一個人,遇上本郡主,算是你們走運!若是換做旁人,只怕還沒有這麼好說話呢!”
牧秋語連連點頭稱是,心裡覺得自己的尷尬癌都要犯了。不經意間跟秀娘對視了一眼,發現秀孃的眼睛之中滿是敬佩的神色,除了敬佩,就是揶揄……
牧秋語在心中哭笑不得——她還是今天第一次發現自己還能夠有這麼深厚的表演功力,能夠睜着眼睛說瞎話都面不改色的!這算不算是今天的意外收穫?
只是哭笑不得歸哭笑不得,尷尬歸尷尬,牧秋語面上還是佯裝出一副十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瞪了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阿蘭和白露一眼,低聲呵斥道:“還不趕緊退下,留在這裡叫郡主瞧着心煩麼?若雨,將她們兩個帶下去,嚴懲不貸!”
說着,順便給了弱於一個眼神。
若雨心中會意,立刻衝這牧秋語福了福身,道:“是,婢子明白!”
說完便來到了阿蘭和白露身邊,訓斥道:“快些跟我來!”
阿蘭和白露戰戰兢兢的說了一聲是,哆嗦着身子起身跟在若雨身後,三個人又衝着長寧郡主和牧秋語二人分別福了福身,若雨這才帶着兩個婢女離開了雅間。
如此一來,跪在地上的人,就只有那個面生的姑娘,還有她那個臉上帶了兩個鮮紅巴掌印的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