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流着淚、含着笑

鸞山之上,巨大的騰蛇扇着肉翅,掀起陣陣狂風,那些由於紅鸞花消失而變得略顯萎靡的無花之木一時間東倒西落,好一片頹丕景象。

下方戰戰兢兢的九天殿衆人均是呆呆看着上方騰蛇頭頂之上的那個身影,那個被青色華光籠罩的身影,一手執劍,那柄永遠追隨,一刻不離的寒星劍。人與劍氣勢合一,散發着耀眼的光彩,在這沒有星月的夜空中,恍若天神。

青色身影飄離騰蛇額頭,退到了四五丈遠處,雙目同樣是一片淺青,冰寒若雪,似乎沒有一絲感**彩,有的只是能夠凍結靈魂的幽邃。

騰蛇一對嗜血的雙眼憤怒的瞪着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彷彿對於有人敢挑戰自己的尊嚴而惱怒,血盆大口猛然長吼,散發着腥臭的氣流狂涌而出,只是到了青色身影面前時,卻自然地分流開來,像是被一柄絕世鋒刃切割而開,如此利落。

看着面前巨大的騰蛇,星弋手執長劍,一眼不眨,秋水龍睛泛着清冷的微光,眸底有着冰冷流淌,面色若常,看不出喜惡。見騰蛇發怒,也不再停留,身形猛然掠動,只留下漸漸變淡的青色殘影,化作一抹流光猛然飆射而出,手中長劍攜着萬鈞之勢,化作一個通透的龍首,毫髮畢現,劍吟伴着龍吟悠然響起,直指心神的冰寒。

騰蛇怒吼漸止,口中紅光凝聚,下一刻卻是在星弋到達近前的時候,猛地吐出一股紅色巨柱,極度灼熱之中夾雜着陰寒之力,兩股決然相反的氣息交錯而來。

身形一動,亂魔舞施展而開,以一個奇妙的弧度做了一個折身,向後側撤開一丈,使得紅色火陰焰柱險險擦身而過,繼而腳下再度發出一股破空之聲,螺旋一般執劍迎上。

騰蛇巨大的腦袋微微一擺,火陰巨柱排山倒海一般橫掃而過,恍如滅世。

衆人只看到一抹純粹的青色亮光在一道恢弘火柱邊緣閃爍起落,卻是看不清身形。在空中輾轉騰挪,雖然距離騰蛇只有數丈距離,奈何騰蛇那攻勢太過洶涌,使得星弋一時難以近身,幾番嘗試之後,星弋抽身急退,退到了火陰巨柱的攻擊範圍之外。

右手執劍放於身前,換做右手執劍,劍鋒的青色龍首漸斂,繼而寒星劍身咔咔作響,像是冰塊碎裂的聲音,整個劍身緩緩蠕動,最後又是一陣青光乍泄,手中寒星劍卻是變了模樣。

劍化而爲刀,刀身修長,寬約二指,刀身銘着淺淺雲紋,刀背不斷太厚,閃爍着點點藍焰,刀刃是凜冽的寒光,恍如月華般清冷。

不知爲何,寒星石幻化如此長刀模樣之後,緊握刀柄的雙手宛如與寒星融爲了一體,那種水**融的感覺甚爲奇妙,一股清涼緩緩流轉心間,而腦海之中卻是有着莫名的光文閃爍,那是一種悠遠的氣息,像是文字,卻又看不懂,諸多光文結成一個奇妙的意境,驅使着星弋緩緩擡起手中化爲長刀的寒星。

當寒星緩緩舉至頭頂之時,只見寒星驟然爆發出刺眼的亮光,周圍的靈力以一種極爲恐怖的速度快速凝聚,亮光愈來愈盛,最後化作一個午後太陽一般的青色光團,往外散發着駭人心神的恐怖氣息。

凝至極致的青色光團猛然爆發,只見從青色光團之中爆發出一道與騰蛇噴出的火陰焰柱一般大小的青色刀芒,劃破長空攜天本地裂之勢猛然劈落。

只見青色刀芒劃過長空,迎上火陰焰柱,沒有想象中的轟鳴,卻見那火陰焰柱卻似皮凍一般,被青色刀芒從中劈開,一路的摧枯拉朽。

眼看巨大的青色刀芒便要落到騰蛇頭頂之時,那青色刀芒卻在騰蛇頭頂一尺處驀然頓住,而後刀芒緩緩消散,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下方衆人一片茫然,那青色刀芒的凜冽氣勢他們是能夠明顯感受到的,他們毫不懷疑,只要那刀芒落在騰蛇身上,那騰蛇必然會一刀兩斷,那種不應該出現在這人世間的毀滅氣息直指他們每一個人的心神,通體遍寒。

刀芒消散,刀芒源頭處,緊握寒星的星弋額頭滿是豆粒般大小的汗滴,胸口急劇起伏,口中大口喘息着,眼神不解的看了看手中變了形狀的寒星,有着無數個疑問。只是當他擡頭再度看到不遠處巨大的騰蛇時,眼中的疑問卻變作了無盡的憤怒和急切,內心深處只有一個聲音:靈風,要救靈風。

靈風一定不要有事,這個迴響不絕的念頭充斥在心間,使得他完全沒有在意體內已經有着幹竭趨勢的靈力,以着非人的毅力堅持着,絲毫沒有感到竭力。

就在星弋剛要衝向騰蛇的時候,騰蛇卻是渾身猛地一顫,繼而口中一聲淒厲的嘶吼,響徹天地之間,巨大的腦袋劇烈擺動,口中再度爆發一道火陰焰柱,焰柱隨着騰蛇腦袋的甩動,不斷掃射着下方地面。

騰蛇口中噴出的火陰焰柱這一番亂掃,對於下方的九天殿弟子卻是毀滅性的,焰柱臨身,一個個九天殿弟子頓時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嘶喊,更多的卻是連絕望的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便化作飛灰,消散。鸞山山原本就被吹得稀落的林木,更是被這炙熱的焰柱掃得煙消雲散。

騰蛇渾身急顫,身子不受控制一般落在了地面之上,巨大的蛇尾不斷拍打着地面,一道道鴻溝隨着蛇尾起落驀然出現,一時間,亂石橫飛,大地震顫。

正在星弋不知如何靠近之時,在地面滾動的騰蛇卻是猛地騰空而起,口中滿是淒厲嘶吼,急速飈向遠處,片刻間便是消失在了一片狼藉的鸞山之上。

星弋心中急切,也是展開身形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地的溝壑縱橫,遍體鱗傷的鸞山。騰蛇和星弋消失了好一會兒之後,先前逃開的九天殿主等人才緩緩到了近前,看着周圍一片狼藉,殿內弟子更是損失殆盡,面上卻沒有什麼傷感之色,有的只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嘩啦啦,原來騰蛇破土而出的地方,一陣碎石響動,使得剛剛心神稍定的九天殿主等人神經猛地一緊,背後滿是冷汗,忐忑的看了過去,一番草木皆兵的模樣。

只見亂石之中站了五個身影,正是紅鸞花坑中的五個道人,此時其中四人正攙扶着面色呆滯的黃袍道人,驚魂未定的看着周圍景象。

見是五人,九天殿主頓時心安,隨即走了過去,急忙問道:“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你們怎麼樣,還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此時,九天殿主都還沒有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只聽黃袍道人面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雙手猛地抱在胸前,口中顫聲道:“紅鸞花成精了,然後被怪物吃了,被吃了,被吃了……”說着說着神色又是一變,癡傻模樣,呵呵笑了起來,“被吃啦,被吃啦,通通被吃啦!”

見狀,九天殿主面色難看,目光落在另外幾人身上,滿是疑問。

橙袍四天尊這才帶着滿心的恐懼,將之前發生的一幕幕細細說來,卻是變了個版本,大體上就是說原本他們守着紅鸞花,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年,他們四人在圍攻少年的時候,原本在坑底的紅鸞花卻成精了,變作了一個袖珍小女孩,而後坑底冒出一個巨大的怪物,將成精的紅鸞花給吞了,而黃袍道人由於距離最近,受了波及,成了眼前這副癡傻模樣。

聽到紅鸞花被那騰蛇吞了之後,九天殿主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原本還抱着些許希望,希望那紅鸞花沒有受到波及,那九天殿就算只剩下他們幾人,那也能東山再起,就算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希望卻化作了泡影,使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倖存的九天殿人,簇擁着失魂落魄的九天殿主和癡傻的五天尊快速離開了一片狼藉的鸞山,這原本是他們計劃着橫空崛起的地方,只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他們一生的噩夢之地。

原本密林掩映的鸞山,一夜之間變得寸草不留,日前那恢弘的三清觀也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不復往日景象,卻不知那些三仙教徒和三清觀香衆看到這番景象之後會有什麼感想,不過就算有那也是後話。

再說道那性情大變,滿是痛苦之色逃遠的騰蛇,一路疾行,帶着周身陰寒火焰朝着遠處奔走,倒像一顆燃燒着烈焰的流星,向着天盡頭滑落。

一直在其身後緊追不捨的星弋,見騰蛇身影漸漸拉遠,心中越來越急,全然不顧渾身每一寸骨血中散發的刺痛,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漸行漸遠的騰蛇緊追而去。

行了約莫四五十里路的時候,原本急速飛行的騰蛇又是仰天一聲嘶吼,滿是痛徹心扉的淒厲,口中一團煙火飛上半空,轟然炸開,化作點點火光四射,作爲它生命中最後一場煙火。

口中焰團剛一炸裂,騰蛇身形猛地一顫,靜止在半空中,下一刻倏然無力朝着地面墜落。

在騰蛇突出焰團的時候,星弋已經追了上來,他只看到騰蛇突出焰團之後,巨大的身體便向着地面倏然墜落,騰蛇自身卻是失去了生息,一雙巨大的血紅眼眸漸漸變得空洞黯淡,背後巨大的肉翅也停止了撲動。

急切的飛了過去,只聽一聲轟響,騰蛇巨大的身軀頓時落地,下方山林一片慘淡,塵石紛飛。

身子落在騰蛇的身上,仔細感知之下,發現騰蛇竟是沒了生機,不過他此時顯然沒心情管騰蛇是死是活,緊握寒星,砍向騰蛇,想要將其開膛破肚,找到靈風的身影。不過寒星原本鋒利的鋒刃此時卻是沒了之前的凌厲,砍在騰蛇身上,只發出陣陣金石相接的銳鳴,火花四濺之後,只在騰蛇身上留下道道白印而已。

星弋心中焦急萬分,不顧被震得發麻的雙手,不停砍砸着,哪怕沒有絲毫成果。

陣陣噹噹之聲不斷在這山林之間響起,橫亙在山林間恍若山巒一般的騰蛇身軀之上,一個狼狽的少年,瘋狂揮動着手中長刃,不斷砸着身下兇獸屍身,帶起的是一片火花濺射。

就在星弋幾近絕望的時候,只聽上方半空,傳來一聲天籟一般的奶聲:“哥哥!”

星弋身子猛地一顫,連帶着心神也劇烈顫動,一點點轉過身子,無比艱難的緩緩擡起頭,一眼不眨的看了上去,一雙淺青色的眸子之中滿是希冀。

映入眼眸的是一個小巧火紅的身影,白皙可愛的臉龐,一對明亮的大眼睛閃爍着動人的光彩,白嫩的小手抱着一顆火紅的珠子,朝着他不斷揮動,映得小臉越發通紅,那是如何動人的一個身影。

星弋鼻頭不由一酸,青色眼眸之中猛地涌出淚水,嘴角卻是帶着笑,手中寒星噹啷落地,手臂微微張開,像是要擁抱幸福。

半空中嬌小的身影嫣然一笑,謝了萬紫千紅,背後晶瑩的一對翅膀微微撲動,朝着那個張開了的懷抱衝了下來。

看着那個漸漸臨近的嬌小身影,星弋流着淚含着笑,眼前一黑,緩緩向後倒去,終於是失去了知覺,昏過去之前,唯有一個念頭:靈風沒事,她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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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活着,於是他的世界滿是光彩,連帶着他也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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