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長刃懸在靈風身前,周身流轉着淡淡的紫色光華。
站在紫色長刃旁,靈風的身形顯得矮了許多,只有長刃約莫四分之一的高度。
只見靈風嫩嫩的小手連連揮動,紫色長刃再度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隨即驀然沖天而上,衆人只見一抹紫芒一閃而逝,而後便看到劫雲中內斂的電光瞬間變得黯淡下來,似有一陣風吹過,“呼”的一聲,凝聚了許久的劫雲倏然消散,還原了原本灰濛的天空。
原攜湮滅的風雷而來,卻走得如此匆匆,氣勢有着一絲虎頭蛇尾的意味。
衆人此時還未回過神來,神情有些呆滯,好半晌之後,一個個才緩緩接受了現實,個個面面相覷,幾乎是下巴落了一地。
繞着紫芒的長刃再度閃回,光芒一動再度化爲寒星和赤焰兩塊晶石,滴溜溜懸在靈風身前。
輕輕攬過兩塊晶石,小靈風衝着天空哼了一聲,“算你跑得快,不然打你屁屁。”接着轉怒爲喜,原本漂亮的大眼睛樂呵呵的笑眯了眼,小臉貼在兩塊晶石上,暱聲道:“寒姨姨,焰伯伯,謝謝你們哦!”
寒星、赤焰光芒微動,片刻後,寒星化作一道藍光飛回星弋脖間,赤焰再度化爲焰紋印在靈風的胸口。
感受着胸口傳來的徐徐暖流,靈風滿眼帶笑,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回到青祖婆婆巨大的本體旁。看着緩過些許氣力卻依舊虛弱不堪的青祖婆婆,小靈風臉上的喜意收斂了起來,帶着關切道:“奶奶,你還好吧?”
青祖婆婆緩緩擡起頭顱,睜開巨大的眼眸,只是眼中帶着一種略微複雜的神色,緩緩搖了搖頭。
世人說萬物生來平等,可是這世間又哪裡會有什麼平等可言,樹木花草,總有枯榮,多得是任人砍摘,比起鳥獸少了許多隨性;鳥獸碎雖是自由,卻同樣有許多的無奈,就說起這修行之道,草木修行比起鳥獸難上數倍,考的無一不是機緣巧合,而鳥獸修行比起人類修者又難了何止數倍。
再看眼前,只是一個幼生的精靈族對那劫雲幾乎也是呼來喝去,彈指間雷消雲散,再細細感知着身上累累的傷痕,青祖婆婆心中莫名,讓自己險些身死道消的九九雷劫,在這可愛的小精靈眼中如此的不堪一擊,這雷劫算是過了,只是這樣結果對於自己來說,究竟是該喜還是悲呢?
流光氤氳,青祖婆婆巨大的身軀緩緩回縮,最後再度化爲人身,只是人卻是年輕了無數,原本溝壑縱橫的面龐變得白皙細膩起來,花白的銀髮也煥發了烏黑的亮澤,只是眼神卻變得滄桑了無數。
不知什麼時候白可兒已經來到了近前,眼中喜極而泣,淚花滴流落下,那外人看來冷漠孤傲的絕美容顏下藏着一顆鮮爲人知的脆弱心靈,這短短的時間內,仿若經歷了幾場生死輪迴,折磨着她固執卻又微薄的靈魂。
咬着嘴脣,無言中淚水零落,託着青祖婆婆的手臂將她緩緩扶起,入手的不再是那如同樹皮般粗糙的皮膚,而是溫暖細膩的味道。
看着梨花帶雨卻咬牙不語的可人兒,青祖婆婆原本面容複雜的臉上終是付出了一如往常溫暖柔和的笑,拉着白可兒的手,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其手背上,“傻丫頭,不哭了,婆婆這不沒事了麼。”
白可兒聽着那溫柔寵溺的語調,終於再也忍不住,猛地撲在婆婆懷裡,嘴一咧,“哇”的哭出聲來,撕心裂肺般,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子,淚水如同開了閘的水,怎麼也止不住,縱情宣泄。
那種眼看着至親在自己眼前逝去,自己卻無力挽救的絕望和無助,與一切陰霾雲消雨霽後,至親死而復回幸福的巨大反差,衝擊着本就不像表面那樣堅強的她,所有的壓抑和故作堅強剎那間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小靈風總是有些感性,聽着白可兒哭的撕心裂肺,有些不解,卻不知覺的被那滂沱淚水感染了,鼻子一酸,小嘴一撇,禁不住的也跟着落下淚來,撲動着小翅膀落在白可兒的肩頭,擡着小手往其臉上抹去,想要替她擦乾淚水,“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可人兒賽着勁兒撒金豆子,青祖婆婆微微搖着頭,滿眼的卻是溫和的笑意,原本看着靈風那眸底的複雜再也不見絲毫,抽出一隻手抹了抹靈風和白可兒的淚痕,再轉頭看向一旁未脫稚氣的幼生黃鳥,心間暖流汩汩,一切盡在無言中。
半晌之後,白可兒似乎是哭累了,雙眼通紅,微微腫起,靠在青祖婆婆的懷裡睡了過去,不時抽噎一下,之前使用禁術月神,境界跌落,身體已是疲憊不堪,卻心繫婆婆兀自強撐,身體和心神的雙重竭力,使她無比疲累,此時心神一鬆,高懸的大石倏地落地,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而小靈風似乎也是累了,兩隻嫩生生的小手抱着白可兒白皙的脖頸呼呼睡去,白裡透紅的小臉上淚痕將幹未乾,小嘴不時眨巴兩下,似乎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東西。
神女宮聖殿之內,首座上青祖婆婆安然而坐,下方靠左邊坐着秦飛雲和傅長老,伍羽站在秦飛雲身後,右邊坐着神女宮的大長老和四長老。
青祖婆婆朝着秦飛雲和傅長老微微拱手,“青雉在此多謝天玄門鼎力相助,我神女宮銘記大恩。”
雖然明白青祖婆婆的感謝絕大部分是給那至今未醒的星弋的,秦飛雲還是恭敬地起身,行晚輩禮,“青雉前輩客氣了,我天玄門與神女宮本就是盟友,守望相助自然是理所應當之事。”這話說的面面俱到,既不倨傲也不沒了天玄門的氣勢。
微微頷首,青祖婆婆也不在這上面多言,揮了揮手,示意擡他坐下說,隨即轉了話題問道:“之前救了雨砂丫頭的那小夥子,是秦首座的弟子?”
聞言,秦飛雲微微一愣,而後搖頭道:“怎麼可能呢,那是龍回峰平陽師兄的弟子,五年前入的門,五年來修不出絲毫靈力……”
話還沒說完,青祖婆婆詫異道:“可是那小傢伙一身修爲不凡啊,雖說比起可兒那丫頭弱上了許多,也是玉清境啊,太清境也只是差上一絲,而且他自身靈力悠長不絕加上那莫測的身法,不說太清境,就是上清境也可一戰,怎麼說他修不出一絲靈力呢?”
對於青祖婆婆詫異的打斷,秦飛雲不以爲意,微微一笑道:“稟前輩,是這樣的,在數日前我那師侄確實沒有絲毫靈力,只是在我天玄門的大比之上,他卻是在一次比試中厚積薄發,一舉攀上玉清境,更是奪得了我天玄門五脈會武的第四名,我與諸位師兄弟和幾位長老也是萬般詫異和不解。”
聞言,旁坐的傅長老也是微微點頭,表示同樣的不解。
“哦?有這等事?”青祖婆婆面色詫異,繼而看向秦飛雲身後的伍羽,“那秦首座身後的這個小傢伙想必就是貴門的魁首吧?”
不等秦飛雲回話,原本靜默站立的伍羽便恭敬地拱了拱手然後搖頭道:“青祖婆婆說笑了,我這點微末修爲能擠入八強已是運氣了!”
雖然大比結束的那段日子,伍羽卻是心有不甘,不過見識到星弋的身法後,再仔細回想問劍的實力,心中不忿均化作了戰意,就連體內的隱疾也似乎弱了幾分。
看着伍羽眼中的戰意,言語中沒有絲毫不服,青祖婆婆意外之餘隱隱有着一絲讚賞,這天玄門倒也不愧爲這一方正道之首,老一代自己有所瞭解,這年輕一代也是繼承了先輩的風骨,一個個人品、修爲俱佳,先是那星弋不顧受傷救助雨砂,現在這同樣年齡不大的伍羽也同樣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而且想必天玄門中也不止這兩個而已罷。
微微搖頭,有些感嘆,自己雖已成就仙身,於這人世間已足以傲視蒼穹,也不得不對這天玄門滿心佩服之餘多出了一些羨慕,這香火傳承,終究靠的還是年輕人。
似乎感覺到自己思緒飄的有些遠了,回過神來,青祖婆婆面帶歉意,道:“爲了我神女宮,那小傢伙傷了眼睛,就算是我對此也是有心無力,心中歉疚不已,不知如何向貴門交代啊!”
聞言,秦飛雲面色變了變,試着道:“前輩也沒辦法麼?”
青祖婆婆搖了搖頭,“我雖已晉了仙身,可是那小傢伙的眼睛卻是傷了本源,除非那傳說中的生命之源,不然恐怕是難以恢復了。”言語中盡是無奈,那生命之源本就是傳說中的東西,而且還是天界之物,如何尋得?
得到肯定答覆,秦飛雲面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陷入沉默,心中卻是想着回去之後如何向平陽交代,龍回峰一脈本就人丁單薄,如今星弋跟隨自己出來,損了眼睛,心下不由暗自責備自己。
正在衆人沉默之時,大殿口傳來白可兒清涼的嗓音:“婆婆,不是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麼?”
衆人擡頭望去,只見白可兒已恢復了往日清冷模樣,一襲白衣勝雪,說不出的空靈毓秀,只是面色、氣息均有些虛弱。
一步步走了進來,對着秦飛雲、傅長老拱手問禮之後才乖巧地站到青祖婆婆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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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祖婆婆拉着白可兒的手,問道:“丫頭,你說還有辦法指的是什麼?”
緩緩走到婆婆身後,輕輕替婆婆捏着肩膀,白可兒緩緩道:“婆婆,星師弟救了師妹,跟着他的小靈風更是救了您,要是真就讓星師弟的眼睛壞一輩子,我們於心何安?”
青祖婆婆剛想說什麼,隨即眼睛一亮,隨即面色又是一變,“丫頭你說的是?”
淡淡一笑,白可兒點頭道:“就是那秋水龍睛啊,婆婆不是說過麼,天地靈寶本就是有緣者、有德者居之,星師弟於我神女宮有大恩,兩次救我神女宮於危難,這秋水龍睛要是能換回他一雙眼睛,又有何不可?靈寶再珍貴也終究是外物罷了,倒也免得鬼道妖人時時惦記!”
青祖婆婆沒有反駁,只是陷入沉思。
見狀,秦飛雲忙道:“白宮主萬萬不可,那秋水龍睛乃是貴宮的鎮宮至寶,這如何使得?”
白可兒剛要說話,只見青祖婆婆朝着秦飛雲一擡手,“可兒丫頭說的對,靈寶再珍貴也終究是外物,之前我沒想到此法,卻是因爲此法用起來比起那生命之源,苛刻程度也不遑多讓。也罷,豁出我這條老命,我也拼上一拼,總不能讓那小傢伙瞎眼一輩子。”
秦飛雲原本還想說什麼,只是見青祖婆婆神色堅決,也沒再說什麼。
溫柔的捏着婆婆的肩膀,白可兒柔和一笑,“婆婆,那真龍精血雖然難尋,想必以婆婆的修爲也不算太難,倒是那天脈,雖說相傳天脈山有着一道,可是合不合用還兩說,若是不可用反倒會害了星師弟,可兒還有另外的方法。”說着聲音低了幾分。
青祖婆婆面色一變,道:“你是說?不行,那怎麼行,絕對不行!”
白可兒輕輕按住婆婆有些激動的肩膀,低下腦袋抵在婆婆的髮絲上,“婆婆,您說過滴水恩、涌泉報,就算是要了可兒的命,那又有何不可,更何況遠沒有那般嚴重,可兒心甘情願的。”
默然良久,青祖婆婆才渾身一鬆,長長地嘆了口氣,“只是委屈了你這丫頭啊,你可是要了婆婆的命哦!”輕輕拍着肩上白可兒的手,滿眼的情緒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