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沒了父母,原本住在平陽城外的夕顏被收容進了慕容將軍府居住。慕容將軍府很氣派,人也多,不管吃的用的都是一等一的上品,但對於十六歲就喪了父母的夕顏來說沒有父母,即便是給她金山銀山都是空的。
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說話也不吃飯,完全沉浸在對父母的懷念之中。
“我一直都記得。”她在回憶到這裡的時候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我記得朗月哥哥就是在這個時候闖入我的生活的……”
慕容朗月看她不開心,每天都會到她房前來陪她說話,其實他也不是個會說話的人,每一次來的時候嘴裡說的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句,什麼“人已死便不要再難過了,你父母也不希望看到你難過。”;什麼“既然來了慕容將軍府你就不要再擔心了,我和慕容家都會照顧好你的。”;什麼“今晚的星星很漂亮,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真是笨蛋,人都傷心成那樣了,又怎麼可能有心情跟他看星星?”夕顏在笑,她笑起來右邊還顯出一個酒窩來,很是甜美可人。
而我卻爲慕容天翊覺得遺憾,十六歲少女的心便是如此,只因爲在傷心的時候陪着自己的人是慕容朗月所以便將那顆芳心暗自許給了他,卻不知道那個爲了她連命都不要的慕容天翊正獨自躺在牀上還在與生死做着搏鬥。
所有噩夢也便是由這裡開始的,當慕容天翊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後,而他醒來的那天也恰巧正是夕顏嫁入慕容家成爲他大嫂的日子。
爆竹聲聲中,那一身大紅的夕顏在衆人的簇擁下邁入將軍府大門,我想這可能是他昏迷的三年裡經常會夢到的場景吧?但他也一定沒有料到她這一步卻並不是邁向自己。
“哈哈哈!”是不是所有心碎的人都會用誇張的大笑來掩飾自己的悲傷?當他站在禮堂上仰天大笑的那一刻,原本的那位英勇少年便已經就此死去。
“那個魔鬼一醒來就掀翻了供着龍鳳雙燭的供桌,撕掉了貼在門窗上的所有喜字,不管誰上
前勸阻他都直接揚起拳頭,六親不認,十足十的一個瘋子!”夕顏不懂他,自然不會知道他內心的悲傷,她如所有人一樣將他視爲魔鬼,視他爲瘋子。
既然是一個瘋子,那自然起不了多少作用,雖然他砸了大哥和夕顏的婚禮,讓慕容家在衆人面前顏面掃地,但是卻依然改變不了夕顏成爲他大嫂的現實。也正是他這一鬧,徹底推翻了作爲慕容天翊的美好未來。
愛他的人,爲他瘋魔而心痛不已,不住唏噓搖頭,不愛他的人只拿他當個笑話看,更有甚者,因着自己的不夠優秀,早就嫉恨慕容天翊許久,如今見他瘋魔至此,便不由覺得痛快,非但沒有半句好話,還落井下石冷言冷語明嘲暗諷。
不過也正是大家都一致認爲他是因着傷了腦子纔會瘋魔,全然沒有往男女事情上想,所以纔會讓慕容天翊有機會趁哥哥不在的時候闖入夕顏的房間,做下了那一樁驚世駭俗的醜事。
“就是因爲他,朗月哥哥對我變得冷漠,變得疏離,我們本是多麼相愛的一對,如今即便是同榻而眠都沒有任何交流觸碰。”她猛地一把握住那朵嬌嫩的花朵,將它一點一點的揉碎在掌心中,彷彿是在碾碎慕容天翊的屍體一般,只可憐這朵剛剛纔開放的花朵,還未待完全展開接受這個世界,轉眼便只落了一地春泥。
“而後來……而後來……”思緒隨着故事的一點點推進,她整個人變得焦躁不安,雙眼無神的望着地面似是不住在尋找着什麼,可又尋找什麼呢?她突然毫無徵兆的擡起頭問我:“你覺不覺我有問題?”
“啊?”我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他們……他們都說……說我瘋了。”她指着院子外面,可我並未在那個方向看到任何一個人,甚至連人影都沒有。
“孟琦還說我是爲了爭奪慕容家的財產,是個爲了名利不擇手段,沒有下限的女人。”她自言自語着,似是真的很認真的在思考孟琦的這句話,半晌她忽然笑了一下,“她說的沒錯,我覺得她說的一點沒錯,她比我爹孃,比慕容朗月都要了解我,我就是
這樣,我就是爲了名利不擇手段的。”
看着她這副癡癲的模樣,我不禁低嘆一聲,慕容天翊得不到所愛,終日以酒逃避現實,怕也正是酒醉之下才會毀了自己深愛的女子,而這位大夫人因爲受不了打擊,怕是真的瘋了。
如果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夕顏沒有嫁入慕容家,而是遠嫁他處,也許今日世間依舊會流傳着這三人的頌歌,畢竟他們三人都是如此優秀,如此令人豔羨的,然而,上天總是喜歡如此捉弄人。
我望着那春日暖陽,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寒涼。天,從不仁善,我蘄霰何德何能可以留在青華身邊?更何況,我還做下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二公子!二公子你怎麼了!”
終於,有路過的下人發現了那個被我捅傷的慕容天翊。
“快,快去請大夫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問慕容天翊,“二公子你快告訴我,是誰膽大包天居然將您傷成這樣?”
一直站在我身邊始終冷眼旁觀的夕顏忽然輕笑一聲:“你要完了。”
也正是這一聲讓那邊正團團圍着慕容天翊的下人們發現了我們的存在。
“大夫人?”有人詫異,當然也有人恍然大悟,兩個瘋子遇到了一起,於是一個瘋子刺傷了另一個瘋子,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本公子自己刺的自己。”可偏偏慕容天翊總是超出大家的理解,他還有些炫耀的指着自己胸前的那一灘紅色血跡問管家,“怎麼樣?慘烈嗎?等老爺回來能把他氣死嗎?能嗎?”
“二公子……”誰都無法理解這位瘋子公子,正如誰也無法理解大公子,二公子與大夫人之間的關係一樣。
眼看着慕容天翊被下人們擡回房間,我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了,夕顏可憐,但一個瘋子已經不能給我再多的信息,今日我沒能找到椒圖,只得重新梳理線索。
可正當我就要走出後花園時,忽聽那個彷彿被所有人都遺忘了的夕顏忽然自言自語道:“寶寶,你在哪裡,孃親好想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