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協醫院位於帝都中心位置,屬於當年聯軍攻戰前朝皇都後,由洋人建立的一所西醫院。之後帝國新立,幾大家族帶頭出資,引入當時國外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和各種資源,建立起了現在的華協。故而華協醫院的大門,還是仿希臘式的白色大理石柱門,上面雕着拿桂枝箭的小丘比特,主園區前築有對稱型的花園,中間一個大大的維納斯噴水雕像。
若是不知者進來,還會以爲自己進了哪個歐洲的莊園。
不過,爲了保護古董建築,這片領域已經被劃爲住院部使用,真正迎接來自全國各地的病患的則是後來興建於旁邊的現代化醫學大樓。
任蓮盈是從那希臘式的大門進入醫院的,從連接着診療部和住院部的長廊走過,一路上少不得碰到熟識人,都是母親曾經的同事。
他們先到了婦科部,華苓將檢察項目表都準備好了,由於關係便利,便從婦科開始檢察。
“媽,你去忙你的吧!由我陪着盈盈就好。”
屠崢直接拿過了檢察表,一手扶着任蓮盈。
華苓臉色沉下,“你現在就這麼閒了?不怕怠誤軍機,被降職嗎?”
屠崢一笑,“媽,最近我正好休假。再說了,我未來老婆的身體檢察比我的軍機更重要。她要快些好了,還能幫我查案子。”
說着,攬着人就朝B超室去了,華苓正要阻攔,一個小護士就跑來報告病情了。接下來,她忙得腳不沾地,哪裡還有空去棒打鴛鴦。
排隊時,任蓮盈斜睨着屠崢,問,“我說,少校同志,你最近好像特別閒呢?”
屠崢脣角一拉,“嗯,感動麼?”
“去!”
屠崢伸手握住那隻攘來的小肉手,故意捏捏,“盈盈啊……”他的聲音忽然低沉濃厚,目光深深凝視,彷彿有千言萬語,偏偏就此打住,只笑不言。
任蓮盈“嗯”了一聲,就沒下文了,有些愣愣。手被握得緊緊的都出汗了,人被直直盯着開始莫名發熱。
“搞什麼啊你!”
“抓緊時間,多看看。”
“切……”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從部隊偷溜出來的?小心被抓挨批哦,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嗯,不怪。不過……”
本來扭頭不理的,還是忍不住轉回過頭來。
他的大手輕輕拭過她鬢邊的一縷亂髮,勾到耳後,指尖觸到耳朵尖尖,感覺他的手指是涼的,自己的已經快燒起來了。
在她要起哨時,他說,“到時候真被開除了,你會收留我吧?”
這男人,越來越奇怪了。
“呵呵,”任蓮盈狡黠一笑,“除非你能證明,你比我家小牛牛更有用的話,我可以……嗯,勉強,考慮考慮。”
“你拿我跟一隻狗比?”難得,少校同志的聲音揚高了幾分。
任蓮盈得意地哈哈直樂,立即進了檢察室,只扔來一個興災樂禍的表情。
兩人說笑打鬧,不知不覺做完了婦科這邊的檢察。
要離開時,任蓮盈問一個科室的阿姨,“我小舅媽呢?我記得她是婦科的,她沒上班嗎?有上,那我怎麼一直沒看到人呢?剛纔我們就從那裡過來的啊?哦,現在我們要去其他科室了,要是您看到她,麻煩告訴她一聲兒。謝謝啊!”
任蓮盈的小舅媽,正是顧博雅的媽媽,顧家老二顧川的妻子,鄭丹瑤,和華苓是老同事了。
他們人一走,那位醫生阿姨碰到華苓時便說了此事兒。
華苓笑着謝過,嘆息一聲,轉過走廊到了盡頭的一間辦公室,推門就見到正在翻看病例的鄭丹瑤。
“丹瑤,你就這麼避着她,合適嗎?”
鄭丹瑤擡起頭,嘆息一聲,“唉,我總覺得沒臉見她。你還別說我了,你和政哥不也一樣嗎?”
華苓面上着實一僵。
……
話說屠崢這一整日陪同檢察,讓華協的不少醫生伯伯阿姨看到,不禁都傳開了。
在一個相熟的老主任那裡,對方還打趣兒地問給任蓮盈喂水果的屠崢,兩個人什麼時候辦正事兒,到時候一定要去喝他們的喜酒。可把任蓮盈給臊壞了,直要跟男人拉開距離。
有阿姨暗自感嘆,“這兩孩子鬧了這麼久,終於湊在一起啦!”
有伯伯高興附合,“可不是。小崢這孩子啊,從小性格不羈,做起事情來像匹拉不住的野馬。現在好了,有任家姑娘收拾他,倒真是般配。”
開始,任蓮盈還避着那些祝福的畫面兒,後來一回生二回熟,臉皮也慢慢練厚實了。
還會跟長輩們調侃兩句,“其實我也挺苦惱的,他們當兵的一年都沒有個正經假期,這回見了面,下一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長輩們就笑了,“那就趕緊趁着這會兒有空,把婚事給辦了唄!”
“對對對,我們家那口子,你叔叔啊不也是軍人嘛!當年我們結婚的時候,感覺就像在打仗似的。他那天突然蹦出來,拉我就去民政局辦了證兒。但一轉眼,一年過去都沒音訊。嘿,一個端午節,他又冒出來,直接拉了我去買戒指,穿上婚紗,就進教堂了。還唬我說,組織只給一天時間,搞得我們跟敵後工作似的。一驚一乍的,可真是……”
畢生難忘啊!
難道不是嗎?這樣出乎意料的驚喜裡,都是順理成章的幸福啊!
任蓮盈的腦海裡開始幻想出阿姨和叔叔的當年,不禁傻笑起來。不得不承認,那樣子的“突襲”,現在回憶起來,的確挺有趣,也很浪漫呢!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們的婚禮應該會非常盛大,不會那麼倉促。”
男人篤定沉穩的聲音突然響起,腰上一緊,任蓮盈回頭觸上那兩道灼熱的眼神,心跳又失速了。
“哎,輪到我了。”
“還沒,醫生下班了,我們吃了午飯再來。”
不由分說,將人抱走。
前面認識的檢察阿姨奇怪道,“我聽說那孩子不是軍人嗎?他拿個軍人證來,也不用排隊等那麼久了。”
上年紀的男同事笑道,“哎,你這就不懂了。人家小倆口正甜蜜着呢!那一起排隊也是樂趣所在,培養感情嘛。”
檢察太快,他就必須送她回家了。這樣子一起排排隊,可以吹吹牛,打打趣兒,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爲。哪能讓一個“軍人優先”破壞了氣氛啊!
這一日檢察很快結束了,任蓮盈依然沒能見到小舅媽鄭丹瑤,本來還想給顧博雅打電話問情況的。
屠崢突然抱着她就進了電梯,嚇了她一跳。
“幹嘛啊你?”
“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帝都有啥好地方我沒去過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刮刮她翹起的鼻頭,電梯裡就有低低的笑聲響起。
她垂下頭,拿手指戳了戳他胸口,又被他握住,笑得份外撩人。
這男人!
……
殊不知,屠崢剛纔突來的舉動,正是撞上了不該撞的人了。
“哎,等等啊!”
顧寶蓮看到屠崢時,大腦裡的正常理智就瞬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意識:追上他!
她甩開母親曹英的手,就朝電梯方向跑,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只能眼睜睜看着屠崢親親熱熱地抱着任蓮盈,消失在電梯門後。氣得她一把將包包砸在了電梯門上。
曹英追上來,只能抱着女兒安撫寬慰,心下對於小任家的人更厭惡到了骨子裡。
她們今天來也是爲了給顧寶蓮檢察傷口的,就怕萬一,來打一針防犬疫苗。
“媽,又是任蓮盈那狐狸精。不,她現在都沒以前漂亮了,憑什麼和崢哥哥在一起,太侮辱人了。我不幹,我要撕了那肥婆的臉,讓崢哥哥看清楚,她根本配不上崢哥哥。”
此時,曹英對女兒的執迷,也有些無奈。最後只得將人勸回自己的辦公室,稍加安撫。後來她還是想不通,便想去找華苓探個口風,爲女兒說些好話。
到了華苓辦公室時,人不在,旁人告訴她去向,她找到了住院部,就看到華苓和鄭丹瑤在角落裡說話。她沒直接打招呼,躲到了一邊偷聽。
“剛纔教授跟我說,盈盈又問起你?還託人代話轉告你。”華苓的口氣有些無奈,“丹瑤,你這樣子能躲一輩子嗎?”
鄭丹瑤情緒也很低落,“華姐,我是真覺得沒臉……”
華苓搖頭,“丹瑤,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那孩子都從來沒在意過,你也要學着看開些啊!”
鄭丹瑤眼眶微微發紅,看着手裡的一疊資料,“華姐,你看過盈盈的資料了嗎?我每看一眼,就後悔得不得了。要不是我當年……青芙還在的話,盈盈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兒。她是不怪我,可是我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啊!”
兩人一時都無言相對,面色沉沉。
曹英心下冷笑着,活該!這就叫天妒英才啊!誰讓任蓮盈那麼有天賦,結果還是和她媽一樣的命運。所以說,這老天爺都是公平的,不可能把什麼好東西都給你一個人。
鄭丹瑤又道,“華姐,我聽說小崢和盈盈在一起了?”
華苓正愁這事兒呢?兒子她是管不住的,從小到大都跟他們夫妻玩陽奉陰違的把戲,早已經爐火純青,誰也束縛不了了。而任蓮盈這邊,他們也捨不得說重話,更別提下重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事情就愈發難辦了。
鄭丹瑤看出華苓的糾結,“華姐,你不會不同意吧?我看這兩孩子從小就挺好的,青梅竹馬,家世相當,彼此又知根知底的。當初他們兩一起離家出走,又一起回來,我就覺得盈盈和小崢最配。芝蓉反而有些……”
華苓打斷了話,“過去的事情,咱們就別再提了,提了也是傷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得想辦法幫青芙照顧好她唯一的女兒。蓮盈的病情……”
鄭丹瑤也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便也沒有再提,就要跟華苓回辦公室討論任蓮盈的病情,沒想到轉身就看到牆角有人偷聽。
“誰在哪兒?”她二話沒說就衝了過去,就撞上曹英尷尬的樣子,喝道,“姓曹的,你現在不在背後造謠,開始學聽人牆角了?!這本事倒是好,不愧是屬鼠的!”
話說,鄭丹瑤出生醫生世家,性子卻相當潑辣,好強,不服輸。
曹英冷笑一聲,“有沒搞錯,你們明明站在公共場合說話,我聽得光明正大,還用得着偷聽嗎?”
剛好,鄭丹瑤跟曹英還是醫院上下都知道的一對冤家,每每見面就掐。
這一下就鬧了起來,華苓也勸不住。
曹英剛纔女兒受了欺負,這會兒正愁找不着出氣桶,逮着就上了,“呵呵,這還真是老天有眼啊!平日裡作威作福的慣了,終於遭報應了!”
“你什麼意思?姓曹的,你別指桑罵槐,有本事就直接衝我來。”鄭丹瑤拍着胸脯,上前。
“字面意思唄!你們在婦科的,還少見了那種怪病嗎?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鬼混瞎搞,搞出那一身騷臭,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也!”
“曹英,你嘴巴放乾淨點兒。你說什麼呢?我們家盈盈得了重病,你竟敢如此胡亂造謠,小心我告你!”
“呵,我說的可是事實,哪裡造謠了。人家說幾句話都不讓了,你當你們鄭家是天皇老子還是什麼?再說了,我有說你嗎?你這是心虛還是怎麼着了?”
“曹英,你敢指桑罵槐試試?”
曹英直接一插腰,“我就罵了怎麼滴!要是自己心裡沒鬼,還怕別人說三道四。以爲別人不知道啊,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家那個盈盈,小小年紀就跟男人同居了,各種搞不清楚,還勾搭自己的表姐夫,真是不要臉!我呸——”
“曹英——”
一聲大喝,隨即就是一片怒罵尖叫,頓時整個婦科部熱鬧了。就見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大夫,竟然互相揪着對方的頭髮,打得不可開交。
……
那時候,事件起因的主人公毫不知情,正走在暖氣十足的大商場裡,東逛逛,西看看。
“喂,你帶我來商場幹嘛?不會是想,給我買東西吧?”
屠崢看着姑娘故做天真的模樣,失笑道,“既然做我的替身女友,也還是要有些講究的。要是沒幾件兒像樣的東西傍人,出去人家可不相信你是我屠崢的未婚妻。”
“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