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徒兒說不好行麼?”西涼茉眯起眼,指尖頂在他的胸口上。
百里青倒是很快就住手了,睨着她,彷彿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愛徒不讓爲師親近,爲師就會心情很不好,爲師一心情不好就會手癢,手一癢就會忍不住想要折騰人,爲師一想要折騰人,而面前只有愛徒的時候,也就只能委屈愛徒接受爲師的折騰了。”
西涼茉嘆了一聲,邊主動湊上前,邊嘟噥:“得,您老當我剛纔說的話是放屁好了。”
她是搞不清楚一個太監,怎麼會像個正常男人似的,沒事就喜歡對她動手動腳,果然是身體不行,所以也要滿足一下心理的需求麼?
不過說實話,他雖然霸道又喜歡折騰她,但是在這方面確實非常的……高明和體貼,說實話,若他不要總是想些古怪的招數折騰她,比如昨夜在牆上就把她給……咳……
其實,她並不討厭這種耳病廝磨的感覺。
至少沒有想象中成爲太監對食,忍耐着極度的噁心的感覺,又或者,因爲對方是他,所以纔不覺得噁心麼?
……
百里青修長的手指輕巧地挑開她的腰帶,脣輕柔地落在她雪白的香肩上,他輕笑着吮出一朵小小的紅花:“乖丫頭。”
燈火流離間,漫開一室春色。
——老子是無聊的小白的分界線——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這是草原與沙漠的交界處,這是荒涼而廣闊的戈壁,幽幽星光下,風化的古堡在黑暗中倒映出鬼魅的黑影,埋葬着逝去千年的文明。
一隊頭戴兜帽的騎士們趁着月色而來,飛揚的馬蹄在戈壁上踏出一路塵沙,向遠處那座邊城飛馳而去。
沒過太久,律方的輪廓在地平線上越來越龐大。
爲首的一人在即將到律方城門前,忽然猛地一拉繮繩,神駿的馬兒高高揚起前蹄,一聲嘶鳴後,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隨後,他身後一個身形較爲嬌小的騎士策馬上前,與其並行後,伸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美麗溫婉的面容。
西涼茉仰頭看着面前的宏偉的律方城,驚歎地輕呼:“這裡一點都不像一座單純的邊城,倒像是一座戈壁草原上的王城。”
律方城以巨石壘砌,是原野上一座依着賀蘭山而修建的城堡,白色粗礪的岩石在月光下泛着蒼涼的色澤,宛如一頭巨獸般沉默地伏在戈壁上拱衛着中原腹地。
身邊另外一個名高挑的騎士下半張臉則戴着一張精緻又猙獰的黃金鬼面具,但露出的一雙線條綺麗華美的眸子,睫羽纖長,只可惜眸光太過陰霾詭魅,讓人不敢直視。
他眯起眼看着律方淡淡地道:“赫赫人於沙漠戈壁上逐綠洲而居,王庭也不過是幾十頂帳篷,但也是因資源的匱乏,他們反而鍛鍊得刀兵勇猛,下手狠辣,遇上弱小的沙漠部族,女子搶掠,男子盡殺,並且不時搶掠兩國邊境,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律方城若是不夠宏偉龐大,赫赫人早就打進了中原腹地劫掠燒殺了。”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這律方城原本是就是西夏的王城,只是三百年前,前朝開國君主乃是一位不世明君,將西夏給吞併了,並且在此地混入了許多漢人,半誘惑半強迫地令西夏人與漢人通婚,不過四代而已,這世間就再沒有西夏人了,這律方城就成了咱們中原與赫赫抗衡之地了。”
西涼茉心中一驚,這種策略其實就是另外一種變相的種族滅絕政策,但確實非常有效,想不到三百年前就有這樣深諳民族政策的君主了。
“師傅,咱們是現在進城麼?”西涼茉很想進去看看這個特殊的邊城。
百里青眯起眼,眸裡閃過一絲詭色,他微微一笑:“不,咱們不進城,本座帶你去一個地方,明天你就會直接看見咱們美麗的信妃娘娘了。”
西涼茉一怔,百里青這種神色,看起來幾乎是帶着點詭異的嗜血,讓人不寒而慄。
但她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百里青一揚鞭子,座下的黑色駿馬立刻嘶鳴一聲,猛地躥了出去,他鞭子一卷將西涼茉從馬上捲過來。
西涼茉驚叫一聲,隨後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他的腰,惱怒地捏他:“師傅,你能不能溫柔一點!”
百里青魅眸裡閃過一絲笑意,也不答話,只抱住她策馬揚鞭,領着自己的人馬一路絕塵而去
律方城的影子遠遠地被拋在夜色星光之中。
……
不知奔馳了多久,西涼茉幾乎都要靠在百里青的懷裡睡着的時候,一聲尖利的唿哨聲響起,座下的馬兒猛地一聲嘶鳴,才驚醒了她。
一種極爲危險的氣息瞬間令西涼茉一下子警醒起來。
那聲唿哨分明是箭頭劃破空氣的哨響。
西涼茉立刻向四周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所帶的人馬已經將百里青和她圍在中間,司禮監魅部的每個人都沉默着策馬成環形提刀對外,銳利的刀鋒在星光下閃着寒芒,魅部殺手們殺氣全開,彷彿隨時就要撲出去取人性命。
西涼茉心中大驚,魅部隨便一名殺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並且這一次隨着他們來律方的更是一等一善於團體作戰的佼佼者,她從來沒有見他們會露出這樣極度警惕的神情。
但西涼茉發現詭異的是他們周圍沒有人,只有一片黑暗陰沉的沙漠戈壁,彷彿永無盡頭。
西涼茉觀察了一會,剛想說話,就趕緊百里青摟着她細腰的手一緊。
忽然一聲淒厲的獸嚎瞬間劃破了空氣的寧靜。
“嗚——!”
隨後,西涼茉就發現黑暗的戈壁中,視野所及處竟然一點點地亮起了一盞盞的綠色燈籠或者說是鬼火,讓人不寒而慄。
隨後那些鬼火越來越來多,並且伴隨着它們的飄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陰沉——“嗚嗚”低吼聲。
而與此同時,西涼茉才瞬間明白了爲什麼魅部的殺手們會這樣警惕而且渾身散發出血腥的殺氣。
那是因爲圍攏過來的鬼火的主人們竟然一匹一匹的沙漠之狼!
那些幽綠的光芒就是他們的眼睛,而且隨着那淒厲的嚎叫聲,狼羣們越來越多,空氣裡漸漸瀰漫開惡狼們身上的腥臭的味道。
她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那些綠色鬼火的邊緣,也不知到底聚集了多少頭狼,彷彿沙漠戈壁上的狼們都來了,讓人毛骨悚然。
由於沙漠戈壁裡食物與水源的匱乏,沙漠裡的掠食者都無比的兇悍,惡狼兇殘狡詐,連自己受傷的同伴都會啃噬,兇殘之名,更是衆所周知,一隻狼就已經讓人難以對付,何況這麼多的狼?
西涼茉大驚,就算是最頂尖的殺手若是面對這潮水一樣的兇殘羣狼,恐怕也支撐不了。“這是……。”
西涼茉不明白,狼羣逐腥而動,他們沒有人受傷,到底怎麼會招惹上這麼多狼,難道是因爲踏入了狼的領地?
“噓,不要做聲,看着就是了。”百里青雲淡風輕地輕聲對着她道,彷彿這一切不過是尋常之事,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懼。
但西涼茉卻能從他身上肌肉的微微緊繃看得出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雖然還不到令他無法處理的地步,但是這件事也絕對不輕鬆。
但她還來不及多想,隨着一聲尖利又短促的狼嚎,那些狼羣竟然不如尋常那樣先行試探獵物的反應,而是瞬間衝了上來。
“殺!”
百里青也在同時冰冷地下了擊殺令。
他周圍瞬間暴起數十道身影,揮出一片森冷的光芒迎向那些猛然撲過來,亮出了森森獠牙的羣狼。
伴隨着狼羣裡先行撲上來的惡狼們的慘叫,無數腥臭的血液一下子飛濺開來,空氣裡瞬間爆開濃郁的血腥味。
只是人狼交手的一瞬間,狼羣就落下了二十幾具屍體,還有十幾具殘傷的狼。
西涼茉微微鬆了一口氣,因爲狼羣是一種狡詐的動物,在面對強大的對手同時,是會掂量着實力再進攻的,何況沙漠之狼會先去搶食那些死去同伴的屍體,那這樣他們就有逃出去的機會。
但是下一刻,她就瞬間皺起了眉,那些狼羣彷彿並沒有看見遍地狼血和同伴的屍體,他們只是在前排的狼迅速地將那些屍體拖走,到了狼羣之後分屍然後吃掉,但是卻並沒爭搶,沒有得到同伴屍體的狼羣則繼續亮出獠牙在那尖利的嚎叫裡,繼續兇殘地撲上司禮監的衆人。
當然,這一次自然又留下了不少惡狼的屍體,但是剩下的狼羣彷彿極有靈性,竟然還是隻將同伴屍體拖走,卻沒有退卻的意思,連綿不斷地衝上去對着司禮監的人撕咬撲殺。
一頭狼被魅部的人斬斷了頭顱,立刻有另外一頭惡狼隨之撲上去,一次又又一次地撕咬嚎叫。
甚至連那些被魅部之人開膛剖腹的狼羣,彷彿沒有痛覺一般,尖叫嘶鳴着,拖着腸子,也繼續猛地向他們撕咬。
而且惡狼源源不絕,彷彿不撲殺吞食掉他們,便誓不罷休一般,讓人膽寒。
司禮監的高手們哪怕武藝再高,以一敵百,不一會身上也都沾滿了狼羣的鮮血,也有人已經被狼羣的利爪抓傷了手臂、腿、甚至腰腹,人血與狼血混在一起,看起來一個個宛如猙獰又恐怖的修羅。
但是他們也彷彿永遠不知掉什麼是退卻,沒有痛覺一般,繼續操刀擊殺試圖撲向護衛圈中間的兩人,竟然沒有人向後移動半步。
殘忍的暗夜搏殺伴隨着淒厲狼嚎與人受傷的悶叫不斷地進行,人與狼絞殺在一起,若不是偶爾高高躍起的人影,幾乎分辯不出哪兒是人,哪兒是狼。
西涼茉看得觸目驚心,忍不住拉住百里青急道:“快想點法子,這樣下去,就算武功蓋世,也支撐不了殺盡所有的狼!”
百里青低頭看了一下她,戴着面具的臉和幽暗的夜色,讓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卻能聽到他淡漠地安慰道:“沒關係,你且看着就是了,爲師不會讓你受傷的。”
西涼揪住他衣襟的手一頓,顰眉,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還有什麼好法子麼?那爲何不現在用出來!
但是,與狼羣相搏,他們已經漸漸處於劣勢,這樣下去,就算後來百里青能有辦法扭轉局面也會造成不小的損失。
西涼茉眼底閃過一絲焦色,她咬着脣,腦中迅速地思索,在看到一個司禮監魅部的殺手落進狼羣,瞬間被幾隻狼咬住了脖子和四肢,那殺手慘叫一聲,即將被分食的霎那,她一把拽出脖子上吊着的小哨子,瞬間吹出一道悅耳高亢的鳴叫,那鳴叫瞬間劃破夜空的殺戮血腥之氣,直抵蒼穹,如雛鳳尖鳴,又似蒼鷹呼嘯。
一道小巧的黑影瞬間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如飛火流星一般射向了那咬住了司禮監那殺手脖子的惡狼。
下一霎,那惡狼瞬間發出尖利的嚎叫聲:“——嗚嗚。”
隨後,片刻功夫,那黑影在那幾條咬住那殺手的惡狼身上彷彿只是輕巧地跳躍了幾下,那些惡狼就瞬間發出了慘烈的嚎叫聲,放開了那殺手,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吼叫。
細細看去那黑影竟然在一瞬間將惡狼的眼珠子全部都叼了出來,或者用爪子給抓了出來。
西涼茉眼一眯,再次吹響了口裡的哨子,這一次的哨鳴短促而尖銳,那一道小巧的黑影霎那間一振翅,飛向蒼穹,隨後仰頭張嘴尖又一次發出那種如雛鳳尖鳴,又似蒼鷹呼嘯的叫聲,只是更加高亢,簡直讓人無法想象,那種聲音竟然是那一團小小黑影發出來的,竟然讓羣狼都瞬間按住了爪子,低頭不敢再動。
那一聲鳴叫如一滴水滴進了濃稠的夜色,盪開了層層漣漪波濤。
而羣狼們只是瞬間停滯之後,在那更加淒厲的狼嚎中,瞬間又衝向了司禮監的守護圈。
但不過片刻功夫,夜空裡彷彿傳來了奇異的震盪聲——“呼喇、呼喇。”
由遠及近,那震盪之聲伴隨着各種刺耳難聽的鳴叫,漸漸地響徹了夜空,驚得地上纏鬥的人與狼都一齊擡頭,這才發現,頭頂上不知何時佈滿了黑色的盤旋着的陰影。
“是禿鷲!”
“食屍鳥!”’
有司禮監的殺手瞬間認出那些黑影的形狀,忍不住高聲叫了起來。
他們立刻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竟然連食屍鳥——禿鷲也出來了麼,難道他們今日真要全盤命喪此地!
連百里青也微微眯起了眼,但他卻沒有抽出腰上的刀劍,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盤旋的黑影。
而西涼茉看着那些黑影則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地表情來。
不一會,那些禿鷲猛然地俯衝下來,而司禮監的殺手們不得不將刀擡起齊胸,對準了那些空中的食屍者。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那些禿鷲在下一刻卻是衝向了地面的狼羣。
食屍鳥們彎曲尖利又堅硬如鐵的鳥嘴和利爪,瞬間抓破了狼羣最脆弱的眼睛和鼻子。
“嗚嗚嗷!”
“嗚嗷——!”
惡狼們瞬間發出了讓人都膽寒的淒厲慘叫,不斷地撲騰起來,試圖抓撓那些食屍鳥,但是禿鷲們靈活地猛然飛起,伴隨着寬達一米的羽翼撲扇而起的煙塵,讓眼睛沒有被抓破的惡狼都瞬間迷了眼,痛苦地嘶鳴躲避禿鷲們的利嘴堅爪。
“桀桀!”禿鷲們齊齊地發出難聽的嘶鳴,血腥的味道讓他們這些關於食用屍體的鳥們都發出了極其興奮的聲音。
而且狼的眼睛在黑夜裡自然散發出的螢光,讓它們幾乎不能躲藏,禿鷲們一抓,一啄一個準。
惡狼們面對這樣的空中強大攻勢,不斷地節節後退,丟盔棄甲。那最初如頭狼一樣嚎叫的狼嚎聲,越發地尖利和焦急起來,試圖催促着狼羣們再次進攻,但是即使有小股狼羣試圖衝出禿鷲的包圍撕咬,卻都以眼睛被抓瞎,甚至喉嚨被抓破而告終。
最終它們潰不成軍,原本的圍獵者,想要今夜大飽口福,卻瞬間成爲被圍捕者,不管那頭狼似的嘶鳴多麼凌厲,都已經不能控制狼羣的潰敗。
原本拿着刀全身戒備的司禮監魅部衆人們,錯愕地看着受傷的狼羣們夾着尾巴,發出悲催的嗚咽聲,一路四散急逃,但是那些禿鷲們似乎並不肯放過它們,不斷狂躁地追逐撕咬着狼羣一路遠去,其他的則在天空中盤旋着,彷彿在等待着什麼,也沒有飛下來享受遍地狼屍大餐。
西涼茉看着危險解除,輕聲呼出了一口氣,隨後她含住哨子,輕吹了一下。
悅耳奇異的鳥鳴聲響起,那一團不知從哪裡飛出來的小黑影便也鳴叫了幾聲,隨後那些追逐狼羣的食屍鳥們才撲棱棱地飛了回來。
不斷地在天空中盤旋,與遍地血腥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畫面。
百里青低頭看了眼一臉淡然的西涼茉,眸子微微眯了一下,隨後淡漠地吩咐:“收拾一下,來迎接咱們的使者到了。”
那些魅部的殺神們這才收斂了刀劍,策馬回來,不管他們是否身上還有猙獰的傷口,竟然全部都如最初的陣型一般,團團將西涼茉和百里青圍在中間,陣型沒有一絲凌亂,只留下了上百具的狼屍。
西涼茉都忍不住驚歎這些殺神們的訓練有素與意志之堅忍。
而這時候,狼羣潰敗的方向忽然出現了一道騎馬的人影,隨後一道、接一道地提着火把的人影出現在地平線上,然後那些人一路縱馬向他們衝來。
西涼茉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些人,臉上卻神色未動。
百里青看着懷裡的少女,她的冷靜沉着,沒有因爲方纔一場大勝而亂了方寸讓百里青的眼底掠過一絲驚訝又滿意的光芒。
那些人馬已經瞬間裹挾着戈壁的塵煙衝到了他們面前,方纔停住了馬頭。
西涼茉看見那些人身材高大,壯碩,大部分人都留着鬍子,每個人的頭髮都編成了髮辮,而且頭上戴着一個狼頭,身上穿着豹子皮,露出的一邊臂膀上都紋着惡狼狼頭。
這樣的造型讓西涼茉異樣地覺得眼熟,那個跟着到了司禮監行署衙門、百里青忠實的愛慕者——赫赫王子,不就是整日裡這幅裝束,她挑眉輕道:“他們是赫赫人?”
百里青‘嗯’了一聲,補充道:“應該說是赫赫最有名的——沙匪!”
西涼茉一怔:“沙匪——是強盜麼?”
這就是百里青所謂的使者?
但那爲首的赫赫沙匪頭領已經粗聲粗氣地開口:“阿克蘭的主人,我們的大頭領問您爲什麼要放縱你的手下殺害那麼多我們的兄弟!”
那赫赫人雖然會中原話,但是卻說得怪腔怪調的,雖然說是凌厲的質問,而且火焰將他們高壯的身形勾勒得異常具有威脅性,但是聽起來卻異常的——滑稽。
西涼茉忍不住微微地翹起了脣角,低聲問:“什麼兄弟,師傅你是不是還帶了人去端了人家的老巢。”
要不然那些赫赫人怎麼會在那小頭領質問之後,不斷地發出‘嗷嗷’聲,彷彿極爲憤怒一樣,但怪異的是他們這樣魯莽的性子爲什麼竟然沒有立刻衝上來對着他們刀劍相向。
百里青輕聲在她耳邊道:“你看見了那些狼沒有,咱們確實殺了不少他們的‘兄弟’麼。”
西涼茉一怔,瞬間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赫赫沙匪竟然以狼爲兄弟,這些赫赫沙匪纔是驅使那些啦狼羣圍殺他們的人,赫赫人的馭狼術真是了得。
她嘲弄地忽然懶懶地開口:“原來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你們的好‘兄弟’的,讓他們來給你們當炮灰的麼?”
那赫赫人雖然有點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看着面前不遠處那個嬌小的人影,頓時輕蔑地道:“哼,赫赫人都是勇者,不怕死,狼也一樣!”
“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反正勇者不就是應該死在戰場上的麼!”西涼茉戲謔地道。
那赫赫人原本中原文就不溜,一下子被西涼茉這麼一頂,頓時結巴起來,橫眉豎目,怒氣衝衝地揮舞着手裡的刀喊:“不一樣,那個是歡迎,歡迎阿克蘭的主人,不是戰鬥!”
不是戰鬥都這樣兇殘而殺氣重重,這樣的歡迎儀式還真是夠特別啊!
西涼茉挑了下眉,笑道:“哦,那我們方纔也是對你們的歡迎儀式的歡迎儀式,以這樣的儀式表達我們對你們的歡迎儀式的歡迎和讚美,所以你們不應該因爲我們的歡迎儀式而太過憤怒,應該高興纔對。”
那赫赫小頭目一下子就傻眼了,他被西涼茉一堆‘歡迎儀式的歡迎儀式’搞得暈頭轉向,但倒是聽懂了重點“歡迎和讚美”。
所以他一下子憋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臉紅脖子粗地叫:“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出來,還是百里青微微一笑,爲他解圍,用了一段流利的赫赫語道:“好了,隼克欽,你耽誤的時間太久了,你們的大頭領會生氣的。”
這一句生氣瞬間讓面前的虯鬚大汗頓時驚恐起來,蔫了吧唧地道:“好,好,阿克蘭的主人,請隨我們來!”
說罷,竟然一句廢話沒有,轉頭就要走。
西涼茉挑了下眉,隨後又吹了一聲短促的哨聲出來,那些禿鷲彷彿瞬間得到號令一樣從天空撲下來,貪婪地撲向了遍地狼屍。
它們方纔的兇殘必定是讓隼克欽看見了的,所以立刻就調轉馬頭,離開遠遠的,火把下一臉畏懼又驚訝地看向百里青懷裡的西涼茉,一羣赫赫大汗都低聲地交頭接耳起來,隼克欽遲疑地道:“阿克蘭的主人,這些食屍鳥是你懷裡的小女孩叫來的嗎?”
西涼茉忍不住一囧,小女孩?
且不說她上輩子加這輩子的年齡其實比百里青還大,就算是這輩子,她的身段在中原女子裡都算是相當高挑的,從來沒有人叫過她‘小女孩’?
百里青微微頷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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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隼克欽立刻瞬間露出了一種幾乎稱之爲‘恐懼’的表情,立刻倒退三步,連同着一羣赫赫大漢像見了鬼似的,目光在百里青和西涼茉身上游蕩一圈後,立刻轉頭丟下一句:“阿克蘭的主人,請跟我們來吧。”
然後,跟兔子見了鷹一樣策馬狂奔。
西涼茉愣了,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有毛病麼?
剛纔還恨不得吃了她,一轉身就跑掉了?
但是百里青倒是見怪不怪地低笑一聲:“爲師倒是不知道,你什麼練成了這樣的馭鳥術。”
西涼茉笑了笑,倒也不隱瞞,一揚袖子起來,一團黑色的東西就撲棱着翅膀撲向她,但在那團軟呼呼的東西快撲進她胸部的時候,西涼茉寬袖子一卷,將那團東西捲進了袖子裡。
小白頓時很委屈的叫了兩聲,才幫了你,你就一點獎勵都沒有。
西涼茉懶得理會袖子裡的小肥鳥,擡起頭對百里青道:“之前就發現它隨便怎麼叫,只要小白想,不管天多冷,都會有不同品種的母鳥湊上來任由它臨幸,從麻雀、母雞到孔雀、海東青都有,然後我就發現它有這本事了。”
最初她只是打算讓小白送信而已,後來有一次她發現小白正努力地在一隻孔雀屁股下面鑽來鑽去,先不說這隻猥瑣的鳥在幹嘛,就是這大冬天,大北方的,居然讓這小肥鳥喚出來了一隻孔雀,簡直就是一種奇蹟。
百里青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果真是……神鳥。”
連一邊不動如山的司禮監殺神們都低笑起來。
西涼茉等他笑夠了,纔好奇地道:“你和這些沙匪認識許久了吧,阿克蘭的主人,那是什麼?這種血腥的歡迎儀式每年都有麼?”
百里青忍了笑,一邊策馬跟上那隊赫赫沙匪,一邊道:“是,不過不是每年,是對於所有打算進入這羣戈壁上最兇狠的沙匪領地的人而言都有,只是看誰能堅持半個時辰而已,赫赫人信奉只有最勇敢的武者,斬殺了足夠的狼,才能進入他們的領地,成爲他們的貴客,享受最上等的接待。”
西涼茉點點頭,心中暗附,這種奇異又血腥的習俗,還是不要去這種人家做客好了。
他們跟着赫赫那一小隊走了好一段路,終於遠遠地,西涼茉看見了一處燈火閃爍的綠州,走近了,她才知道那片綠洲極大,到處都是一片片的帳篷,旁邊栓着戰馬,不少披着狼頭的赫赫人和蒙着面帶刀的女人,看見他們到來,全都圍了上來,神色奇異地打量着他們。
而方纔那個隼克欽已經領着一大隊統一打扮的赫赫武士出來迎接他們。
百里青泰然自若地跟着他們一起進了綠洲,倒是西涼茉敏感地覺得不少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打轉,讓她覺得有點不舒服,但是她臉上並不顯露出來。
不一會他們便一齊走到了綠洲的中心,那裡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帳篷的,前面擺着豐盛的酒宴,鋪滿了無數的美酒與肉和各種西涼茉沒有見過的果子。
不少穿金戴銀,披着狼皮的、豹皮,看似有一定地位的赫赫人坐在兩邊,正注視着他們的到來。
那種目光算不上友好,但也算不上兇惡,只能說很詭異。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年青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健碩,穿着豹紋的衣衫,露出了健碩性感,肌理分明的胸膛,而讓西涼茉比較驚訝的是他卻沒有如大多數赫赫男子一樣蓄有鬍鬚,長着一張五官深邃但頗具野性美的臉,一雙金色的眸子正銳利而充滿殺氣地盯着他們。
他身邊坐着兩個穿着暴露赫赫的美人。
想必這人就應該是‘大頭領’了,她卻沒有想到這人如此年青,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
“阿克蘭的主人,很久不見了。”那個赫赫人的首領忽然出聲了。
百里青淡淡地道:“隼剎,很久不見,你看起來很好。”
他戴着黃金打造的半張猙獰面具,說話的時候,只能看到他臉上那雙陰鬱若九幽地獄的眼睛,倒是讓不少赫赫人都打了個寒戰。
隼剎眯起眼,看向西涼茉:“那個女人就是召喚了食屍鳥攻擊我的狼羣的人嗎?”
百里青不着痕跡地擋在了西涼麪前,冷漠地道:“沒錯,這是對你用狼羣來接待我們的回禮而已。”
而下一刻,許多赫赫人卻都露出了驚恐地神色,交頭接耳起來:“看呢……就是她。”
“是啊……好恐怖!”
“嗯,天哪!太可怕了!”
雖然西涼茉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是卻看得明白那些人臉上驚恐的表情。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百里青,卻發現百里青彷彿若有所思的模樣。
沒有等到她回過神來,忽然一個穿着黑袍子的肥胖的老頭忽然跑了出來,一下子跪倒在西涼茉的面前,捧上一串東西:“食屍者的女王,請接受我蘇哈的敬意與祭拜吧。”
西涼茉看着面前五體投地的老頭,嚇了一跳,再看看他手上捧着的那一串小小的骷髏頭,不由地想要倒退一步,但是百里青卻拉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接受這個老頭的東西,蘇哈是赫赫人的大巫師。”
西涼茉微微顰眉,還是伸手去接過了那老頭遞來的骷髏頭,那麼小的骷髏,怎麼看都像是小孩子的頭顱製作的,每一個骷髏上面還鑲嵌了各種寶石,看起來陰森又怪異。
那蘇哈巫師一拜,頓時不少赫赫人都對着西涼茉跪拜了下去。
“食屍者的女王!”
“亡靈之女,請寬恕我們的無禮。”
西涼茉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一片跪倒的人,挑了下眉,看向那爲數不多沒有跪下而是用一種奇異又戒備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隼剎。
隼剎露出個冰冷的笑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道:“請阿克蘭的主人和食屍者的女王一起享用宴席吧。”
百里青低頭在西涼茉耳邊輕聲交代:“除了水果,什麼都別吃,包括酒。”
一場詭異的迎接宴會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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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之後,喧鬧的綠州終於安靜下來了,西涼茉和百里青回到帳篷裡,她忍不住看着百里青抱怨:“我們來這裡做什麼?餓死人了。”
酒宴豐盛,看着雖然很粗糙,都是大骨頭,大肉的,但倒是烤得很香,她一天沒吃都餓得不行了。
百里青從魅一手上拿了個包袱扔給她:“吃乾糧吧,你若真想吃大宴,明天有的是。”
西涼茉一怔,隨後邊接過來,邊納悶地問:“什麼叫亡靈之女,食屍者的女王?”
這種奇怪的稱呼,聽着雖然充滿了敬意與恐怖,但還真是讓人不舒服啊。
百里青喝了點水,淡淡地道:“禿鷲是這個戈壁上最難馴服的動物,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人能馴服這個戈壁上的禿鷲,它們集結起來的時候,連狼羣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你也看到了,而且赫赫人喜歡天葬,就是在人死後,捶爛了屍體,放置在戈壁之上,引誘戈壁上的禿鷲前來食用,這些禿鷲就是被稱爲——亡靈之鳥,也是草原戈壁最恐怖的黑暗之神——死大王的使者,你今日露的這一首,讓赫赫人都怕了。”
所以纔會有——死之女王,亡靈之女的稱呼。
西涼茉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這稱呼雖然不好聽,但倒也不錯,至少對於我們很是有利,至少這些赫赫人暫時不敢把我這死之女王怎麼樣。”
方纔在來路上,百里青告訴了她這些沙匪乃是這一片土地上最兇悍殘忍的匪徒,連赫赫王庭都要讓他們三分。
百里青看着西涼茉,有時候他都覺得面前的少女怎麼可能只有十五歲,他十五歲的時候即使已經坐上了司禮監副座的位置,但論起這樣的處變不驚,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卻還是不及懷裡的少女。
“好了,別想那麼多,早點休息,咱們明天可是要出席赫赫人的盛宴呢。”百里青拍拍她的肩。
西涼茉看着百里青那種詭異的目光又出現了,她忍不住搖頭,總有一點不那麼好的預感。
但奔跑了一天,她還是很快地睡了下去,百里青看着懷裡的少女,目光幽不見底,暗自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來。
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日會爲了一個小丫頭,這樣跋山涉水,不計千里之遠來帶她參加一次這樣的‘盛宴’。完全都不是他的風格呢。
——老子是小白沒有大胸部,很悲催的分界線——
第二日一早,太陽剛剛從戈壁的地平線上升起,外頭就傳來了一陣陣的喧鬧聲,西涼茉很快就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從窗口看去,就發現那些赫赫沙匪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不知道要去哪裡。
但他們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就策馬揚鞭出去了。
西涼茉正想起來,卻被一隻手扯住了手腕,百里青閉着眼,懶洋洋地道:“還早,天氣那麼冷,愛徒爲何不多睡一會。”
西涼茉顰眉:“那些赫赫人去哪裡,看着一副興奮得不得了的樣子,不由好奇地問。”
百里青嘆了一口氣:“多管閒事,睡覺。”
說罷眼也沒睜,手上一用力,將西涼茉扯進了自己懷裡。
西涼茉倒也乖順,沙漠的清晨是很冷的,既然他都不在意,想必也沒有什麼大事纔對,那就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