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穩穩接住,回頭看向那名被他的動作完全驚呆的屬下,低喝道:“還不快將太子擡上馬車!”
“啊?哦是,是!”
今夜格外的長,無論在宮中的哪一個角落都不停上演着人性與良知,權力與陰謀的大片。
這百廂趙逸將北奕運入馬車連夜逃離。那廂,李躍景急急尋到商天裔,準備告知他宮中有內應一事,只是話還沒來及出口卻聽到了一個早該死去之人的姓名。
“……向錚,向錚?這名字好熟?好似在哪裡聽過?”李躍景緩緩咀嚼着這兩字,腦海中有一道人影模模糊糊的閃動,突地,靈光一閃,李躍景驚訝道:“向錚?!莫不是那鎮遠大將軍向錚?”他不過被關押了幾日,這幾日裡,竟然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
但……向錚不是早已……
一個早死之人怎會莫名其妙的復活?李躍景只覺得後背出了一身涼汗。
略略定了定神後,不由運着內力追上商天裔,氣息不穩問:“將,將軍,你若不是糊塗了?按史說記載,向錚當年早在南宮碩上位時便死了。”
“他沒死!不僅沒死,他還一直隱逸在將軍府!今日起兵造反便打着想擁我上皇位的口號!”商天裔恨恨咬着牙,補出最後幾字:“他說我是先帝后人!”
先帝后人……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李躍景連輕功都忘了使,愣在了原地。
……將軍是先帝后人,那商剎將軍在這次的事件裡又是什麼角色?南宮琅琊又站在了什麼位置?商家軍如今又是什麼地場?無數的想法在腦中閃過,最終變成讓人後怕的結果走向劇終……
商天裔不管李躍景心裡想的是什麼,他想要的只有琅琊!
只有她!如果沒有了她,即使真的得到天下又如何?少了那個陪在身邊的人,這個世界多麼冷清?提起一口氣,商天裔運起十層內功向着遠處跑去。
“停下罷。”一道矯捷的身影穩穩停在商天裔眼前,攔住他的去路。
“將軍不必白廢力氣了。”
他脣角的笑張揚放肆,一頭白鬚白髮在風中微微吹動,仙風道古的如同得道高人。但說出的話,卻似地獄來的索魂者冷血無情:“南宮琅琊受我一劍又摔落崖底,此人必死無疑!將軍若有這時間去尋人,不若準備準備,也好早日登上皇位!”說着向錚不由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我南商的皇位終於落回到血脈正統的皇族人手中,上天果真是開眼,果真是開眼吶!”
商天裔身體猛得打了一個踉蹌,只覺得身體裡失去了所有的器官,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個軀殼。
琅琊……中劍……並……落崖了……
她……不在了……?!……
向錚的笑聲在身邊圍繞,聲音諷刺刺耳。
商天裔只覺得深埋在心底的哀傷於痛苦,在這串笑聲裡,越來越扭曲,越來越瘋狂。
眼神一凜,他提起劍,對着眼前狂笑
的向錚狠狠刺去……
陽光大片大片灑落在高檔絨布馬車上,反射出五彩的光華。
風吹紗動,輕柔紗質的車簾如女子細膩撫過的裙襬,捲起一弧好看的波紋。同時也露出馬車中人的絕色美顏。
“琅琊。”帶有厚繭的手輕撫過美人的一汪青絲,順手不忘將車簾子拉緊。“你可累了?可需我陪你下去走走?”
“馬車挺舒適的。”琅琊微眯着臉,乖巧躺在商天裔懷裡,慵懶的如同一隻貓兒。
商天裔輕笑着刮過她的鼻尖。“真懶。”說着,那雙大手自發來到琅琊腿上。爲她一下下按着腿上的肌肉,保持身體應有力量與飽滿。
商天裔按得標準,每一下有力又舒適,舒服得琅琊泛起了睏意。
琅琊這一眯眼,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
月光透過房間的窗灑落到木板上。
琅琊從牀上支起身,草草看了一眼房內簡單卻不失雅緻的風格,喚道:“天裔?天裔?”
“來了。”商天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吱嘎’一聲,房門推開。
只見他一左一右提着倆個大食盒,用背推開房門走進房內,見琅琊坐在牀上看他,不由笑道:“餓了嗎?我讓小二準備了一些食物。”
琅琊拍拍牀側,示意商天裔過來。
“怎麼了?”把手裡的食盒放到桌上,商天裔反手關上門,來到牀邊坐下。“是剛纔沒見到我,擔心了?”伸手擁過琅琊的細腰,商天裔雙手一摟,就把人帶到了自己懷裡。“乖,餓了嗎?咱們先吃飯好不好?”說着就準備把人抱起往桌子邊走。只是才把人抱起,琅琊就喊了停。
“馬車裡的柺杖……你拿上來了嗎?我,想自己走過去。”
柺杖自然是拿來了,只是……
“我抱你過去不好嗎?”商天裔頂着琅琊的額頭,倆人緊緊靠在一起。“你胳膊那都有了青印,那麼咯着,不疼麼?”
琅琊敏感的縮了縮雙手,低語道:“沒事的,那雙腳總是要練着走走的,不然到時候怕只能癱在椅子上了。”
商天裔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嘴上卻是笑道:“琅琊這般厲害,那點小傷定然不在話下,你且等着,待爲夫爲娘子去拿。”拍拍琅琊後背,商天裔從牀後拿過柺杖,輕扶着琅琊架到柺杖上。
他撐着琅琊與那根柺杖,也不願意放開。整個人的動作顯得傻氣又奇怪。
他似乎擔心自己一放開,琅琊就會連帶着那略顯粗糙的木頭柺杖摔倒在地。
“天裔,你鬆開吧,我沒事的。”琅琊看着他那緊張的模樣,忍不住說道:“前幾日我已經能走幾步了,沒事的。”
商天裔認真在那點頭,嘴上直說:“好,好,我馬上就放開。”但那手卻仍緊緊握着那根柺杖,就跟那柺杖是他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般,難捨難分。
琅琊無奈,只能由着他扶着柺杖,陪着自己一小步一
小步走到桌邊坐下。
自發收好柺杖,商天裔貼着琅琊坐到她的左手邊,笑眯眯的把飯盒裡的菜一一放到桌上。“聽說今天是鎮子裡的龍王爺生日,晚上會有夜會與遊般,等飯吃好了,不如我們一起去逛逛?”
琅琊不經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腿,臉上的笑微微有幾分僵硬:“倒是好久沒有看到外面的風景了,出去走走也好。”
商天裔連連稱是,這一頓飯盡在爲琅琊佈菜與勸說着多吃些。
琅琊看着他那呆樣,就忍不住想要教育他幾句:“別顧着給我夾了,你自己也多吃些,這麼夾着倒顯着生分了不少。”
“是,是。”商天裔傻呵呵應着,手裡的筷子卻一刻不停的爲琅琊夾着菜。“你這麼瘦就該多吃些,這不是生分,是我心疼。”
這笑得一臉單純傻癡的男人,與那金甲戎裝威武不凡的將軍完全不同,但他們卻又真實的存在着,是那麼鮮明又純真的一個人。
琅琊使勁眨着眼,逼回感動的淚花,面上硬是裝出一派‘不知所謂’的表情,傲嬌彆扭又生硬的道:“‘心疼’這種事說出來便顯得假情假意的很。”
商天裔一楞。隨跡卻從琅琊那強裝的表情裡看出了門道--這丫頭是不好意思了。
樂得嘴一咧,商天裔笑出了聲。“對,對,只要是琅琊說的,一切便都是對的。”
琅琊是帝皇,自然也有帝皇‘死要面子’的‘惡習’。自己僞裝的情緒被看穿,難免有些惱羞成怒,牙一咧,便道:“吃吃吃,別這麼說話,食不言難道不知嗎?!”
商天裔脣角拉得更寬,幾乎快到了耳朵根兒。
“皇上說得對,皇上說得是,臣明瞭,明瞭。”這麼說着,那手卻又從菜餚裡夾了一塊酥從放到琅琊面前的公碗裡。“嚐嚐這個,可好吃了。”
與此良辰美景,小倆口你儂我儂之際,遠在南商皇城中的李躍景卻是痛苦不堪。
只見他看似鎮定自若坐在御書房內。貼有人皮面具的臉孔波瀾不驚,一身軍甲戎裝盡顯得‘商天裔’英勇威武,手微擡,唰唰幾聲,便有一封奏摺批閱完成。
看似靜心批改奏摺,實則他的心中早已翻起了滾滾巨浪。
“商將軍。”每日皆會響起的女子輕柔聲從頭頂傳來。
‘商天裔’擡頭看去,只見手縛白紗繃帶的春蕊手持茶水,一雙眼中似恨染怨盯着他,聲音幽幽:“不知商將這近日睡得可好?春蕊可是時時夢到郡主前來尋我呢。”脣角詭異勾起,春蕊靠近‘商天裔’,聲音刺冷無比:“也不知商將軍可還記得郡主的模樣?可曾念過她一分?!人在做天在看,將軍莫要做得太過纔好,畢竟這擡頭三尺有神明,腳下三寸有怨魂!”
李躍景雖然不信這鬼神之說,但每日間都有人來低聲威脅你,這也總不是一回兒事!
心有悽悽然的低嘆一聲,李躍景心道--將軍,你可快些回來吶,李某怕是撐不了多許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