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多謝聖上了。”北奕不客氣的應下，頭一擡，便見遠處有一位身着宮妃打扮的風韻女子伴着幾名宮人進他們走來。
柔妃本意出來逛逛，沒想到定眼一瞧便見到了琅琊與一名男子共坐在涼亭中。而且……那男子的容貌……生得與商將軍……這般看着，柔妃不由往涼亭走來。
北奕從柔妃漸漸走近的步伐中收回眼神，準備提醒琅琊這位佳人到來。只是與琅琊眼神一對，就見她的雙眼再次放空，透過自己去回憶起了另一個人。
這含在脣齒間的茶水不知怎麼地，竟然變得有些苦意。
悻悻放下茶杯，北奕本想提醒的話伴着這口開始泛苦的茶水一起嚥下了肚中。
和自己坐在一起，認真的只看他就這麼難嗎？脣角自嘲輕勾，北奕微微低下頭。
柔妃來到涼亭外，徇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恩？
聽着這道柔美的聲音，琅琊從神遊中回神。一回頭便見柔妃半跪在地。
“柔妃娘娘。”琅琊起身上前，臉上的笑帶着幾分溫和幾分莊重：“許久不見柔妃了，快快起身，不必多禮。”
“謝皇上。”柔妃順執起身，站在一邊。“臣妾本想來看看御花園的風景，怎想遇上龍駕。特前來問安”
琅琊就喜歡安份的人，扶着她的手便道：“柔妃不必拘謹，快快坐下。”
“是。”柔妃福了福身，順着琅琊的指引坐到她身側。
柔妃年歲已經不小了，但歲月仍是善待這位溼潤柔和的女子，她仍然美麗與優雅，一雙動人的眼兒含着爲人慈母的溫柔。
北奕從腦海裡翻出這位柔妃的來歷，雙眼略顯銳利的審視了半晌，方擡頭頷首道：“草名北奕見過柔妃娘娘。”
雖說是問了禮，但這禮卻是坐着問的。比起這宮裡的娘娘，北奕仍算毫無功跡的一介草民。更何況從問了禮後，北奕那雙與商天裔五，六分相似的眼就直白又無禮的打量着柔妃。
這樣的審視直白又大膽，柔妃略略皺眉。
宮裡，琅琊並沒有幾個可以親近的人，但這位柔妃卻是一個例外。
可如今見着北奕對柔妃的不敬，琅琊僅是睜一隻閉一隻眼，回頭就拉着柔妃的手扯到了別的地方：“月前曾聽堂哥說想將柔妃帶回西歧以盡孝道，還當柔妃隨堂哥一同回去了，這幾日也就沒過去你那。”
柔妃雖然溫柔，卻也是個明白人。
琅琊現在的意思分明不想自己和北奕計較。
溫順的點點頭，柔妃側過頭，看着琅琊溫和淺笑：“西傲那孩子孩子心性，早年間都呆在西歧，來到南商總帶着幾絲獵奇的心思，如今玩得透徹了，自然回去了。”伸手將飄到臉側的發捺回耳邊，接着道：“只是臣妾在南商多年，早已習慣了此處的飲食人文，若跟着他走了，難免會想念。”
柔妃能應着她的話往下說，自然是懂她的意思。
琅琊滿意點點頭，略帶警告瞪北奕一眼後，迴應着柔妃道：“如此倒是，這宮裡有柔妃娘娘在，寡人也有個可以閒聊的人。”
北奕回了琅琊一聲輕咳。
“方纔真是抱歉了，前幾日草民傷
了腿多有不便，也不能向柔妃正式行禮。”這句半真半假的告罪話後，北奕端過新泡開的茶水放到柔妃跟前，道：“早就聽琅琊說過柔妃娘娘溫婉動人，如今這一見更是驚爲天人。”
“北公子謬讚了。”
“草民夸人一向本着良心，柔妃娘娘千萬不要推辭。”替柔妃揭開茶杯沿，北奕脣角攜笑，一派溫柔貴公子的模樣：“柔妃娘娘且嚐嚐，這東文國的茶草民泡得可還適宜？這也算是草民的靠罪茶了。”
“這……”柔妃遲疑。
愛屋及烏。特別是已經把北奕當成商天裔替身的琅琊情不自禁就當起了說客。“柔妃娘娘且嚐嚐，此茶清香甘甜，可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皇上金口玉言，柔妃若是再多推辭便是不妥了。只是這個北公子究竟是何來歷，竟可以讓皇上對他這般傾心？！柔妃心頭百轉，面上溫婉輕笑，端起茶杯押上一口。
茶自然是上等的好茶，只是看到琅琊看北奕的眼神時，柔妃的心頭忍不住犯愁：皇上似乎愛上了這位北公子。
放下杯子，拿着絲娟擦擦脣角，柔妃笑道：“這茶回味清甜，齒間茶香縈繞，自是上品，這位公子的手藝真是極佳。”執起琅琊的手，柔妃緊接着道：“西傲這孩子走時着實匆忙，前幾日回信來說院中留了一件物品，說是要送於你的。無奈那幾日臣妾身子不太利落，也不曾來參見皇上，今各兒也趕巧了，不如皇上隨臣妾一同去看看罷？”
“這……”琅琊下意識看向北奕。今兒是她主動約了北奕過來的，半道兒的，主人跟着另一位跑了，留下這客人呆坐在院中……倒是怎麼都說不過去。
琅琊猶豫間，北奕進退有度的起了身：“如此甚好，草民也有些乏了，有柔妃作陪，草民倒是能偷得半日閒來。”
“北奕。”眼見北奕起身要走，琅琊只當他生氣了，當下急的站起身喚道。“你要去哪？！”
“聖上。”
聽着身後這急切的聲音，北奕哭笑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臉無奈與寵溺：“你們女人家的事我也接不上話，就先回去休息會。稍晚些我再過來尋你？”
得了這話，琅琊才放心下來。只是放心下來後又隱隱患得患失起來。
自己這模樣一定會讓他以爲自己不夠自主，若是他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越來越深，以後會不會仗着這份感情來做一些逾越的事……
北奕漸漸走遠，琅琊卻隱入了自己爲自己設下的困擾裡難以自撥。
柔妃看的直直皺眉。
忍不住拉過琅琊的手，道：“皇上，有些話，臣妾不知當說不當說。”
“啊？哦，哦。柔妃有話，只管直說。”琅琊掩飾的輕咳一聲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輕押上一口接着道：“寡人都聽着。”
這少女懷春的模樣，分明就是對那北奕記掛得緊。
柔妃緊皺着一道柳眉，眉心間幾乎寫出一個‘川’字來。想了一會後，還是選了一個最委婉的表達方式。
“方纔那位北公子茶藝甚是精湛。可是宮裡新晉的茶師？”
琅琊對北奕上心，並不代表她沒了與生俱來的洞察力與敏感。
柔妃並不是什
麼愛管事的人，但今天見到北奕後就忍不住過來打聽，這樣的事實在特別，讓琅琊不得不提起警惕。
自然，讓她能夠這樣的警惕的，還是因爲這話裡面的人物是——北奕。
微微側頭看向柔妃，琅琊的眼神隱隱不善。“柔妃此話怎講？”
柔妃被琅琊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那本意規勸的話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後，嚥了回去。換成了一句：“臣，臣妾只是覺得宮中有這樣的能人真是極好，皇上平日裡公事繁忙，若得閒暇時茶香作伴，自是精神爽快許多。”
跟在柔妃身邊的大宮女在心頭緩緩吐出一口氣，暗道：還好娘娘這話轉得快，要是衝撞了皇上，便是世子在南商怕是都沒用。
琅琊眼裡的敵意化去不少，只是眼神再也沒有剛纔的熱絡。
“柔妃娘娘甚是體貼，寡人心中明瞭。”琅琊站起身。“朝中事務繁多，寡人不便久留，堂哥留在柔妃處的物品稍候本宮派林公公前來取罷。”
柔妃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變成了一聲：“臣妾遵命。”
眼看着琅琊走遠，柔妃身邊的大宮女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氣，拍着胸前道：“奴婢的好娘娘吶，你剛纔可嚇死奴婢了，你都不知道，你說了那位北公子的話後，皇上的眼神有多可怕。”打一個哆嗦，那大宮女癟着嘴道：“就跟着要吃人似的。”
“切勿胡說八道。”柔妃嗔怪的看一眼身邊陪伴多年的大宮女。聲音卻是柔柔和和的沒有一點做主子的威嚴。“皇上只是思念商將這過度，纔會……纔會對這位北公子獨寵有加。”
大宮女撇撇嘴，把身子往柔妃耳朵根湊：“我的娘娘喲，怕是隻有你纔會這麼想，要我說，那位北公子怕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哪有錚錚鐵骨的男子會願意住在這金絲籠子不去考功名展抱負的？嘁！要奴婢看，分明就是那北公子想依着這身皮囊做個藍顏禍水！”
“翠芝！”柔妃低喚一聲。神色染着幾分威嚴。“休要胡言！”
“好嘛好嘛，奴婢錯了嘛，娘娘不要生氣了。”翠芝也是個機靈鬼，她跟在柔妃身邊多年，自然把她的性情早已摸透。一聽着柔妃用這嚴肅的聲音開口，立馬討了饒。“娘娘這要氣壞了身子，世子肯定要責罰奴婢了。萬一把奴婢召回了西歧，娘娘身邊多冷清吶。”
柔妃看着這貧嘴丫頭的討饒機靈樣，再大的氣也消了。
翠芝見着柔妃表情柔和下來，緊巴巴着往上湊。“娘娘不生翠芝氣了吧？是吧是吧？娘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的，一定會不得生翠芝氣的對不對？”
“你個貧嘴的小丫頭！早知道你這麼貧，當初就不該聽傲兒的留下你。”笑着輕打了一個翠芝的額，柔妃忍不住笑出了聲。
見着主子笑了，翠芝也忍不住傻樂。“奴婢就知道娘娘待奴婢最好了。”
一主一僕相視一笑，這事便揭了過去。
琅琊走出御花園後，就往北奕那院子走。走近些，就聞到院子裡濃濃的花生香與糖的絲絲香甜。
這香氣太熟悉，琅琊頓下腳步不由深深吸了口氣。
睫毛幾抖，琅琊錯愕的睜開了眼。
這香味，是……花生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