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晉清完全不知道林公公說的什麼意思。他不過拉了琅琊一把……
“華御醫,快給郡主看看。”林公公叫過御醫,一張臉冷得快結成了冰。“方纔狀元郎怕是握住郡主傷處了。”
御醫倒吸一口氣,回頭一看果然見琅琊的新換上的紗布再次溼透,紅豔豔的血不停打溼袖口,轉眼間就是滴噠噠的一片。
御醫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氣得臉都發青了。“呂晉清,你身爲人父,便是這樣待子女的麼?方纔我只當那祖奶奶剛走,你心裡急切沒有注意到,如今又傷了郡主,你究竟是何意?!”
林公公臉色也更黑了。
合着呂晉清這還不是第一次,這都是今天裡第二次傷着小郡主了。
御醫解開琅琊傷口時,林公公悄悄打量了一眼。
這一眼他心口就是一緊。
但見傷口約有成人中指長,血色的嫩肉猙獰外翻着,紅腫腫脹成一片,無數血水正向外淌着……
琅琊有心要將府上的人收拾得更爲服貼。
只是有些話由自己嘴裡說出來,顯然沒有旁人說得更爲讓人信服。而且說這類話的男人必須有遠高於他人的權力以及地位才行。
而林公公與華御醫顯然就是最佳的人選。
林公公代表了皇上,而華御醫則可以代表整個御醫管的所有人。
經着他們倆的一說一和。
如果說一上月前,所有的衆人對琅琊已經有所改觀的話,現在便直接晉升爲惶恐或敬畏。
若在這個時候,琅琊與呂晉清同時吩咐相違的事,怕也是聽命於琅琊的多。
只不過琅琊現在並不打算吩咐什麼事。
御醫被呂晉清趕出了駙馬府,又正巧碰到林公公來接人,自然是勸着琅琊隨林公公進宮住幾天。省得再被某些不開眼的人碰傷。
說這話的時候,御醫還掃了呂晉清一眼。
呂晉清急紅了眼,卻也無話可說。
也碰巧林公公也是這個想法,隨即便軟聲細語說了一大堆皇上如何想念郡主的話。
琅琊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便跟着林公公坐上了車攆。只是這右手連着撕裂了二次,琅琊就是再能忍這會也有些不舒服,一道秀氣的眉輕輕蹙着。
“不如將那丫頭也帶上吧。”林公公過來時備了二架車攆,華御醫按着身份自然是隨着林公公一道的。但放着琅琊一人坐在馬車裡顯然也不放心。
回頭看了一眼緊巴巴瞅着琅琊的春蕊。便道:“我看這丫頭倒忠心,平時小郡主也需要人候着,有個稱心體貼的丫頭總是好些。”
林公公點點頭,似乎也是考慮到了琅琊現在身子不便,擡手便將春蕊招了過來。“這一路上便由着你照顧郡主。記得萬事注意。”說罷,回頭看着琅琊。“奴家讓馬車慢些趕路,郡主如果半程有哪裡不舒服切記與奴家說。”
琅琊看一眼乖巧站在身後的春蕊,脣角輕輕一勾,對這樣的安排挺滿意。
“恩,那就麻煩林公公了。”
琅琊這‘和善’的模樣讓
林公公有幾分受寵若驚,一手捂着嘴便連連擺着手笑道:“郡主言重了,言重了,能照顧郡主可是奴家的福氣,哪來的麻煩一說。”
這皇宮裡的都是人精,琅琊現在正得寵自然是誰也巴結着。看着林公公這模樣,她也不再推說,點點頭,便示意春蕊跟着自己上馬車。
春蕊第一次有這樣的機會坐這麼豪華的車攆,顯得有些侷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深怕碰壞了東西。
“無事。”琅琊由她扶着,穩穩坐到車軟墊上。墊子極大,上頭鋪有動物的絨毛,琅琊一坐上去便陷下去了一些,如同是倒在一堆棉花中般。
“這墊子倒是舒服的很。來。”反手拍拍春蕊的手掌,琅琊道:“你隨我一起坐下吧,不用緊張。這些只是死物,死物便是給人享用的。你這樣束手束腳反倒失了本分。”
春蕊半懂不懂,但想着小郡主說的總是對的,點了點頭便候在了一邊道:“郡主,您坐下就好,奴才站着也不打緊的。”
“坐下罷,反正沒有人。”琅琊拿左手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春蕊,帶着幾分笑意道:“你這麼直挺挺站着,萬一馬車急停,你還不衝了出去?你看如今我已經傷了,若你再傷了,誰來照顧我?”
春蕊俏臉一紅。
她從沒感覺自己竟然這麼重要?再想着自己方纔的動作,只感覺自己盡丟郡主的臉。
琅琊拍拍墊子。“來,過來坐。”
“恩。”春蕊挪着身子小心翼翼坐了過去。
春蕊一坐下去,琅琊就把腦袋壓在了她的腿上。“春蕊,今天我拿着刀的時候,你怕麼?”
……呃。
春蕊一楞,如果不是小郡主提起來,她怕是早就將這一段忘了。
車子緩緩動了起來。車軲轆壓在地上的聲音細細小小的,正巧將琅琊的聲音壓了下去。
春蕊這會被一提醒,當即從腦海裡閃過了當時血腥的畫面。
默默嚥了一口唾沫,身子也有些發僵。
好半晌,才道:“奴才其實挺怕的。”
琅琊低笑一聲,道:“你倒是誠實得很。”
春蕊乾笑二聲,也不敢太大聲,深怕其餘人聽到了。
“不過奴才相信郡主是個好人。”
好人?
琅琊輕輕搖搖了頭。“春蕊,我並不是什麼好人。”琅琊聲音淡淡的,像是看透一切的模樣。“一個好人不會隨便殺人,但我今天卻殺了祖奶奶。若較真了算,僅僅是因爲她侮了我母親?你看,我僅是一言不合,便對人痛下殺手。這樣的人,你還認爲她是個好人麼?”
春蕊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因爲她發現郡主說的沒錯。
但……她總感覺哪裡不對。
“……郡主。”春蕊的聲音有些乾巴巴的,像是還沒有考慮清楚要怎麼說,有些磕巴:“春蕊沒有讀過多少書,如果說錯什麼話,您也別生我氣。”
琅琊若有似無的‘恩’了一聲。
春蕊輕輕咳嗽一聲
,這才接着說。“其實……春蕊小時候聽到有人說母親壞話,也可氣了,真是恨不得衝上去和那人拼命!”像是陷入以前的回憶裡,春蕊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當然,後來也沒要得過人家,反被人教訓了。不過……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回想起來,都能把當時的氣憤還記得清清楚楚。”
春蕊低頭看一眼琅壓在自己腿上的側臉,不知怎麼的,她總感覺這個樣子的小郡主孤單的很。
忍不住伸手將琅琊耳側的發輕輕別到耳後,春蕊柔和的聲音也因爲想到了什麼,變得低啞了一些。
“奴才是下人,有些事看得也比較多。郡主,您當時年歲小……可能記不清了。但奴才卻是記得的。當初祖奶奶如何苛待楚郡主,奴才在府上走動時也是時有撞見過,所以奴才想,或許郡主今天做的事,也是以前埋下的起端。”
琅琊輕輕‘恩’了聲,也沒有再應話。
春蕊只當是自己提到了楚郡主,小郡主心裡難受了,一時間也不敢再開口。
這安靜的時光,一直到了皇宮門前。
琅琊下馬車,林公公唯恐小郡主再碰到傷,便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將人攙扶下來。
雙腳剛一着地,琅琊就被後面傳來的馬蹄聲吸引過來,頭一轉便看了過去。
這一眼,讓她見到了一個沒想到的人
--商天裔。
他一身紅袍,胯騎俊馬奔騰而來。
他趕得又急又快,一身紅色外袍被飛得空中飛揚,揚起鞭的剎那,琅琊忍不住遮住眼簾。
原來,所謂的鮮衣怒馬,所謂的睥睨天下,就是這樣。
商天裔來到宮門前一勒馬僵繩。
強壯有力的馬前蹄在空中高高舉起,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嘶嗚後方才威武落下。揚起一陣塵土。
獎勵似的拍拍馬頸,商天裔身手利落翻身下馬。
琅琊不由自主的看着商天裔,直到發現馬背上還坐着另一人時,眸孔猛地一縮。
眼神當即冷了下來。
商天裔看到琅琊也是一楞。轉即俊朗的臉便是揚起一個笑容,揮手笑道。“琅琊,你怎麼來了?”
琅琊眼神莫變看着坐在商天裔馬背上的水若依,輕輕一甩袖擺也不去理會商天裔的話,對着身邊的春蕊道:“走罷,不要讓皇爺爺等急了。”
林公公對着商天裔行過禮,便隨着前琅琊往前走去。
商天裔也不知道琅琊爲什麼冷冰冰的,下意識撥腳就要去追。
“天裔哥哥。”坐在馬背上的水若依顫巍巍喚了一聲,小小的臉上滿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神不停在自己身上與馬兒背上流走着,深怕馬兒將自己甩下來的膽顫模樣。
商天裔眼見着自己一猶豫間,琅琊已經漸行漸遠,眉頭不由打了個結。
思考再三後,還是將水若依先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華御醫倒沒有急着跟上去,只是看着琅琊背景若有所思。
半晌後,上前對商天裔行了禮,側着身子道:“商小將軍。可否與你說幾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