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鐵青的坐在屋內靠窗的炕上,劉氏一言不發的啜着手中的茶水。屋內,除卻這會兒正跪在她腳下的李媽媽外,卻並是並無他人。良久良久,劉氏才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茶盞,慢慢的道:“你可知道,此事你錯在哪兒嗎?”
低垂頭顱,不敢擡頭看她,李媽媽輕聲的道:“此事,是我太心急了!”劉氏曾命她不必着急,緩一緩也無妨,她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後來想到了這個自覺萬無一失的主意,這才決心一試,卻不料這一試之下,竟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來。
冷冷看她,劉氏眼中,有着掩不去的怒意。李媽媽原是她身邊的丫鬟,她的性子,她如何不明白。她很明白,李媽媽所以如此,必是抱了一石二鳥之想,既想爲自己除了後患,也不無除去王媽媽,好獨掌這風府後院的心思。而她所以氣怒至此,又何嘗不是因此。
“這個法子……是誰教你的?”她沉聲的問,言語之中,已是風雨欲來。
艱難的蠕動了一下嘴脣,李媽媽終於囁嚅道:“那天……我不小心被老鼠嚇了一跳……”她雖說的含糊,但很顯然的,這個法子,竟是她自己想了出來的。李媽媽說到這裡,終究忍不住撩起眼皮,偷瞥了劉氏一眼:“不過……這事……我已交待了王……”
她想說,這事我已交給了王媽媽去做,即便出事,也不應牽連到我的頭上,然話才說了一半,已被劉氏不耐的打斷:“夠了!你真當侯爺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與風子揚在一起生活了半輩子了,對風子揚的性情,如何不瞭解。有些事,風子揚不聞不問,是因不想問,不想管,也不以爲有必要費那番心思,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當真對此一無所知。若非如此,在她掌管風家的這幾年裡,只要稍稍示意一番,哪還有風細細的活路。
但她不敢。風子揚本是外和內剛之人,你若真敢觸了他的逆鱗,即便自己是他的枕邊之人,也難保他是不是會翻臉不認人。瞿氏夫人的前車之轍猶在,她可不願做那後車。
爲今之計,說不得只能是有所取捨了。
微微一嘆,她緩緩開口道:“這府裡,你怕是待不得了!等回頭,我求了侯爺,讓你自贖其身吧!”這話一出,她的心中便不由的好一陣煩惡。
她入主風府,也不過是這幾年的事。劉家在江南一帶,雖也算是有頭有臉,但畢竟乃是商賈之家,卻哪裡及得上衍都這些鐘鳴鼎食的世家底蘊,更何況,她又是外室扶正,並非風風光光、八擡大轎擡進這侯府來的。孃家雖因她攀了高枝而不敢有絲毫的慢待,嫁妝等物也算得豐厚,但畢竟門第有差,她手中真正得用之人,也真是不多。
宰相門前三品官,侯府的這些個奴才,又有哪一個不生着一雙富貴眼。雖因她如今掌着侯府內外的一應事宜而不敢稍有怠慢,但私底下的議論,又何曾止歇過。她辛辛苦苦、費盡心機好容易纔將其中幾個最爲刁頑的趕了走,將李媽媽扶了上來,卻不想,只是這麼一下子,先前的一切努力,居然就這麼付諸流水了。劉氏想着,終究還是不能甘心:“罷了!你且下去,等我的信兒吧!興許……”她沒再說下去,言下之意卻已是明明白白。
興許……興許風子揚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那個男人,她一度覺得,她已看透了他,可以完全把握住他,然而到頭來,卻又忽然發現,原來她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他。
不想再同李媽媽多說什麼,劉氏擺一擺手,疲憊的道:“你去吧!”
李媽媽情知劉氏亦有心留下自己,心中不覺又驚又喜,忙自磕頭謝過了劉氏,這才告退了出去。她前腳纔剛離去,後腳便有一名丫鬟手捧茶盞、輕步的走了進來。
那丫鬟年在十七八歲間,身材窈窕,容貌出挑,玉色衫子,銀紅比甲,愈襯得脣紅齒白、膚若凝脂。那丫鬟輕步走上前來,一面爲劉氏換下才剛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面卻低聲稟道:“纔剛我遣了人過去二小姐院內查探,卻被嫣紅給罵了回來!我忖度着嫣紅那口氣,卻覺得二小姐縱便是受了驚嚇,也未必就有多嚴重!”
不自覺的微眯了眼,劉氏沉聲道:“說仔細些!”那丫鬟便點了頭,卻將才剛嫣紅先前的一席話仔仔細細、一字不錯的說了出來。劉氏聽得柳眉顰蹙,好半日,她才淡淡的道:“這二丫頭竟也學會了做作,看來是留不得了!好在她這年紀也不小了!”
那丫鬟顯然乃是劉氏的心腹之人,聞聲之後,卻是眉目不曾稍動,只輕聲的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劉氏平靜道:“明年便是大比之年!你替我傳信給姑蘇的三老爺,使他爲七爺收拾收拾,讓七爺早些進京來。只說我保他一門好親事便成!”
那丫鬟聞聲,面上頓然閃過一絲瞭然之色,口中卻只應道:“是!”
對那丫鬟的平淡反應甚是欣賞,劉氏嘆氣的擡起手來,拉過那丫鬟的手,慢慢的道:“素梅枉比你多活了這麼些年,卻還同從前一樣的沉不住氣,真真是叫人生氣!”
那丫鬟卻似是不敢居功,忙道:“李媽媽所以如此,也是一時貪功,本也是情有可原!夫人只念在她的一片忠心,便原諒了她這一次吧!”
劉氏聽得“一片忠心”四字,不自覺的冷笑了一聲,但當着這名丫鬟的面,終究也還是沒再說什麼,過得一刻,卻嘆氣道:“只可惜你年紀還小,我身邊如今又一刻也少不得你……”
她只顧着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卻全沒留意,自己這話才一出了口,那丫鬟原先自若的神情卻一下子便發了白。微微失神片刻,劉氏這才勉強提起精神,吩咐道:“煙柳,你親自去一趟小廚房,爲侯爺做幾個合口的江南小菜!等我今晚探探侯爺的口風再說!”
龜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