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細細聽得笑笑:“琳琅這話,也正是我想說的!”她與宇文琳琅雖是初次見面,也說不上一見如故,但宇文琳琅的直爽與坦然,卻讓她深有好感,因此這話,倒也並非違心之辭。
宇文琳琅聞聲,便又格格的笑了起來。她生的原本甜美,這一笑了起來,脣角梨渦深深,便愈顯光彩照人:“我四姐的請柬,可不輕易給人呢!”她忽然轉開話題,略帶提醒意味的道。
淡淡一笑,風細細卻沒應她這句話,而是問道:“琳琅你也會去嗎?”
眨一眨眼,宇文琳琅想了一想後,才道:“也許會去吧!不過我想菀兒姐姐是一定會去的!”
風細細點頭,但對宇文琳琅這話,卻並不深信。只從瞿煜楓對她的態度,她便可以想見連國公府對她是如何的不待見。瞿菀兒的意思,她心中更是清楚明白,瞿菀兒這是擔心照顧不到她,所以才費盡心思請十七公主宇文琳琅幫她求了一張四公主的請柬,並交到她的手裡。
這明明白白的就是告訴她,只要她能借着這一張請柬之力,與這兩位公主中的任何一位攀上些交情,那就足夠她自保有餘了。而這,卻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瞿菀兒目前的身不由己。
她默默想着,神思一時恍惚,便也沒有注意宇文琳琅接下去的言語。
宇文琳琅正說着自家四姐所辦的歷屆花宴,忽然發現風細細心神不屬的坐在那裡,彷彿沒聽到她的言語,不由的皺了眉頭,她原是隨心所欲慣了的,見風細細如此,便很是自然的伸手推了她一把:“細細……細細……”
被她這麼一推,風細細這才一驚回神,回頭時,見宇文琳琅滿面不快之意。她忙一笑,解釋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菀兒表姐與我哥哥……”事實上,她想的乃是瞿菀兒與連國公府,只是礙於瞿菀兒面上,她卻不好表現出對連國公府的不滿,只得隨口拉了風入松來做幌子。
對風入松,宇文琳琅是頗有興趣的,這會兒聽風細細主動提起,卻是正中下懷,少不得追問道:“你哥哥……他這麼多年。當真沒有一絲消息嗎?”
她年紀與風細細相仿。風入松離家之時。她不過才六七歲,對風入松自然全無一絲印象,但這並不影響她對風入松的好奇。尤其是此時她對風細細又頗產生了幾分好感。
這一點,倒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風細細點頭應道:“至少我從沒收到過他的一絲消息!”
自然而然的以手託頤,宇文琳琅若有所思的目視前方:“你說,萬一……他若死了,那菀兒姐姐該有多麼傷心呢?”說着這話的時候,她一斂平日的飛揚,竟無由的帶出幾分哀傷來。
風細細一時無語,好半日,她才慢慢的道:“琳琅,你可知道。這個問題,我曾仔細想過!”
“然後呢?”宇文琳琅很快接口問道,同時轉過頭來,雙眸灼灼的看向風細細。
“如果是我……”風細細語聲愈慢,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她緩聲道:“我倒寧可他死了……”
“啊……”宇文琳琅失聲的叫了起來,面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轉頭衝她一笑,風細細冷靜的繼續說下去:“因爲……若他沒死,卻這麼多年杳無音信,那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但一邊的宇文琳琅卻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八年了,整整八年杳無音信,若是沒死,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變心!
宇文琳琅忽然便有些失神,不是因爲旁的,而是因爲風細細絕決的言辭。
寧可你死了,也好過你變心了……這就是風細細的態度。而我呢,這件事情若放在我身上,我又會如何選擇呢?應該也會和她一樣吧!她想着,忍不住的又看了風細細一眼。
風細細的神色寧然,面上雖無多少笑意,卻也不見咬牙切齒之態。
心中沒來由的竟有些煩躁起來,宇文琳琅忽然起身:“細細,我有點事,先走了!”
風細細聞聲,倒也並不留她,只起身道:“我送你!”送走宇文琳琅,風細細懶懶的往後院走去,她的身邊,嫣紅卻再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的叫了一聲:“小姐!”
足下微微一頓,風細細偏頭看她,眼見她滿面疑惑,卻不覺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這話……我並不單單是說給十七公主聽的……”纔剛她與宇文琳琅坐在一處說話時,嫣紅就在身後不遠處,這一番話,她也並沒放低了聲音,嫣紅能聽到,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忽然聽了這麼一句,嫣紅心中不免一驚,下一刻,她竟忍不住失聲叫道:“小姐,你……竟是有意請十七公主將這話帶給表小姐的嗎?”
對她,風細細自是不會隱瞞,微微頷首,她坦然道:“是!菀兒表姐對我若此,我又豈能全無所動!”不期然的撇了撇嘴,她冷冷道:“風入松不值得她等一輩子,八年,已太長了!”
甚至連“哥哥”也懶得叫一聲,她毫不客氣的直呼風入松的名字,言辭冷冽中帶着毫不掩飾的不屑。在她看來,風入松實在不算是一個好情人、好哥哥。
只因他若是略有腦子,便該留在風府,而不是負氣而走,丟下許諾一生的愛人、身體孱弱、任人魚肉的幼妹。他走了,走得親者痛仇者快這也還罷了,最可恨的是,八年居然毫無音信。
這樣的人,死了是因爲愚蠢,活着的話,則還不如死了算了。
嫣紅張了張口,似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到底也還是沒有說出。這段時間與風細細的相處,讓她早已摸清了這位小姐的性子,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也是無用的。
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嫣紅垂頭,不再言語。
……?……
宇文琳琅一路出了別院,默不作聲的上了馬車,下令返京。不能不說的是,今日風細細的這一番話,讓她很是震驚。她震驚的不是風細細所說的那一番言辭,而是風細細竟敢說出這種話來。事實上,這話便是換了她,怕也不敢就這麼坦然無諱的說出來。
這個風細細,還真是夠膽大包天的!也不知道京中有關她懦弱無用的傳聞是怎麼傳出的?她想着,忍不住的笑了出來。先前的煩厭心思竟忽然一掃而空了。
這個風細細,還真是很值得一交呢,她在心中暗暗道了一聲。
不過現下,她卻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一趟連國公府,將風細細的話說給瞿菀兒聽。只是不知道菀兒姐姐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震驚?還是憤怒?
宇文琳琅一路胡思亂想,卻是愈想愈覺有趣,心中更恨不得能馬上趕到連國公府纔好。
她這裡正自歸心似箭,卻覺馬車忽然行的慢了下來。不期然的挑一下眉頭,宇文琳琅纔要開口詢問時,外頭卻已傳來了齊刷刷的請安之聲:“給九爺請安!”
“九哥?”她訝然的睜大了眼睛,手上更自然的輕巧一動,已推開了車窗朝外看了過去。
車外,有人正騎着馬踩着悠悠閒閒的步子緩緩的行近過來。那馬高大神駿,通體上下,一身雪白,竟沒一根雜毛,赫然便是自家九哥最爲心愛的照夜玉獅子馬——小白。
一見了這匹幾乎便成了標誌的馬,宇文琳琅便連看一眼馬上的人也懶得,只朝那人揮了揮手,叫了一聲:“九哥!”
馬上之人,自然便是宇文璟之了。不急不緩的驅馬行了過來,他的面上依舊掛着一絲閒散悠然的笑意:“十七,你這可是要回京?”
宇文琳琅點頭笑道:“正是呢!我有些話,要回京去同菀兒姐姐說說!”
墨眉不期然的一挑,宇文璟之微詫的問道:“瞿菀兒?你最近對她倒是上心得很?”宇文琳琅與瞿菀兒的關係,別人不知,他卻是一清二楚的。事實上,這兩個人雖然還算投機,但交情卻並不那麼的好。原因說來倒也簡單,只因這兩個人的脾氣實在都不怎麼好。
兩個脾氣不好的人,即便較爲投緣,也免不了會有衝突。
宇文琳琅這會兒正興奮着,倒也樂得有個人來陪自己說說話,更何況這人又是自己素來親近的九哥。自然而然的朝着宇文璟之招招手,她道:“九哥,你來,我有話同你說!”
宇文璟之何許人物,一見自家妹子雙眼發光、兩靨微紅,就知她有話要說,一笑之後,倒也並不遲疑,當即翻身下馬,一邊早有人快步上前,接過了繮繩。
見宇文琳琅已打發了守在車內伺候的兩名宮女出來,他便一躬身,鑽進了馬車。
宇文琳琅與宇文璟之本是一母同胞,關係自是親密非常,這輛馬車他坐了也早不止一次,這會兒宇文璟之進了馬車,便很自然的隨便歪靠在了鋪有厚厚毛皮的車壁上,同時笑問道:“快同九哥說說,風家的那個丫頭都同你說什麼了?竟讓你這麼激動?”
宇文琳琅陡然聽了這話,吃驚之餘,卻忍不住捏起小拳頭,重重的在宇文璟之肩上捶了一下:“九哥,我說,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