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敢,”寧婕妤面色淡然,眼神平靜,不管她心中作何念想,至少從表面上,旁人看不出她有一絲一毫的怨恨來,“妾身蒙聖上天恩,得以陪侍君側,舉手投足皆該打醒十二分精神,皇后娘娘肯不吝指教,妾身感激不盡,何來不服之說。”
司徒皇后大爲滿意,點了點頭,“你明白最好,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表情淡然,“皇后管教嬪妃,哀家不會多言,一切就依皇后的意思。”
司徒皇后暗暗鬆口氣,“寧婕妤,起來說話吧。”
“謝皇后娘娘,謝太后。”寧婕妤起身,膝蓋有些刺痛,但忍下沒有出聲,面色如常,站到了一邊。
司徒皇后客氣地道,“不知太后駕臨,有何吩咐?”
太后道,“哀家聽皇上說,皇后要大辦哀家的六十大壽,此舉就免了。”
司徒皇后笑道,“這怎可免得!太后六十大壽,應該舉國同慶纔對。”她還想利用次機會,給玉琅多挑幾個背景深厚強硬的女子做側妃呢,不大辦怎麼行。
太后表情嚴肅地搖頭,“皇上向來節儉,哀家也不在意那些虛榮場面,何況弄影殿大火,那麼多條人命所去不遠,實不宜如此張揚。”
說到這事,聶昭儀就悲憤難言,抽抽搭搭哭起來,“多謝太后惦記,妾身……”
蘇昭儀暗暗冷笑,太后哪裡是惦記你,這是在心疼弄影殿上燒燬的財物呢。
太后看了聶昭儀一眼,並未多言,“皇后不必多說,此事哀家已跟皇上說過,簡約些就好,哀家不想死後留什麼罵名。”
“太后言重了,”司徒皇后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言,“太后吩咐,妾身敢不從命。”
太后亦不再多說,起身離去。
司徒皇后大概覺得寧婕妤的態度不錯,臉色也緩和了些,“寧妹妹,蘇妹妹,你們幾個初進宮中,與她們互不相識,本宮爲你引見衆姐妹。”
“是,皇后娘娘。”
當下司徒皇后便爲她們互相介紹,不管衆人心裡如何想的,表面上的事兒,還是得過得去。
一番介紹之後,蘇昭儀一臉謙遜地道,“靈璧得皇上錯愛,受封后宮,若有什麼地方不合規矩,望各位姐妹莫要同靈璧一般見識,多多指教靈璧,靈璧感激不盡。”
“姐姐很會說話呢,”嚴美人咯咯地笑,像小孩子撒嬌一般,笑容明朗,應該並無惡意,“姐姐就不用客氣啦,既然都是皇上妃子,便應好好相處,侍奉好皇上,是不是,皇后娘娘?”
司徒皇后微一頷首,對蘇昭儀的懂事還是很滿意的,“妹妹放心,既然入了宮,便是自家姐妹,若是有什麼事,只管說一聲,做姐姐的能幫就幫,斷不會只是看着。”
本來她還以爲,蘇昭儀仗着蘇默然的受寵,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呢,卻沒想到蘇昭儀把身段放的這麼低,她縱使有心爲難,也找不着由頭。
“多謝皇后娘娘。”蘇昭
儀回她們一笑,目光坦誠,越發讓人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聶昭儀冷哼一聲,心中自是憤怒,但懾於司徒皇后威嚴,她亦不好當面發作,因而臉上雖有笑容,目中卻無笑意,不冷不熱地開口,“蘇昭儀客氣了,一夜之間飛上枝頭做鳳凰,若是沒有特別的本事得皇上另眼相看,也幫不到這一點,我可是自愧不如呢。”
也不怪她這樣說,她從入宮到現在得封昭儀,可是苦熬了六年之久,可蘇昭儀才一入宮就能跟她平起平坐,她心裡能不膈應嗎?
蘇昭儀卻並不惱,仍舊謙遜地道,“聶姐姐客氣了,姐姐先於妹妹入宮,自然是樹大根深,左右逢源,妹妹就算得皇上恩寵,也是皇上圖一時新鮮,哪比得過姐姐深知其中利害,妹妹年幼不懂事,還得請姐姐多多照顧纔是。”
你年幼?你這是變着法兒說我年老色衰是不是?聶昭儀這個氣,“忽”地一下站起來,“蘇昭儀,你——”
“妹妹這是做什麼?”司徒皇后狠狠一記眼神過去,阻止聶昭儀,“蘇妹妹說的話不無道理,你這做姐姐的就不能有點容人之量,平白讓妹妹們笑話?”
這可就是明着袒護蘇昭儀了,再說聶昭儀也忒不會看眉眼高低,蘇默然是她能惹的起的?
聶昭儀氣得胸膛不住起伏,狠狠坐了回去,如今她失皇上的寵愛不說,又被蘇昭儀三言兩語氣得失態,在衆妃面前沒了面子,簡直太失算了!蘇昭儀,你等着,這筆帳我早晚要跟你算!
而辛美人卻像是忽然之間學聰明瞭,不管這些人吵成什麼樣,她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觀,真沉得住氣。
待到衆嬪妃離開,雨靈突然開口道:“皇后娘娘,奴婢覺得蘇昭儀很是不簡單。”
“本宮早看出來了,”司徒皇后倒沒特別的反應,“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是的,皇后娘娘,奴婢覺得,還是防着她些比較好。”三言兩語就讓聶昭儀氣到七竅生煙,蘇昭儀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司徒皇后冷笑,“聰明人也有聰明人的用處,讓她替本宮收拾那些嬪妃,不是更好。”
雨靈眼睛一亮,“是,皇后娘娘英明。”
——
木紫槿早知道太后生辰不會大肆操辦,也是藉助了重生之便,所以與元蒼擎商議過後,準備的壽禮也並非奢華之物,而是她親手所繡的一副雙面繡,一面是字體各異的“壽”字,一面是松鶴延年,心意到了就好,相信太后會明白的。
壽宴在皇宮的延春堂舉行,宣德帝還按太后的喜好,請了戲班子來唱戲,也算是盡上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朝臣與各國前來祝賀的使者在東堂,嬪妃與女眷們則在西堂,同時開席,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木紅竹姐妹與木紫槿互不理睬,各自同身邊的人說着話,木紫槿也不以爲意,與寧婕妤談笑自若,不時輕笑兩聲,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這心情好着呢,那張臉多滋潤。
“四弟妹近來可好?”司徒皇后純粹沒話找話,就是見不得木紫槿這樣快活。
木紫槿微一欠身,“多謝皇后娘娘關切,妾身很好。”
“那就好,免得本宮掛念。”司徒皇后看到她這氣定神閒的樣子,再想想皇上對木紅竹姐妹的格外恩寵,心中自是有氣,話也說的尖銳起來,“四弟妹一向高瞻遠矚,有未卜先知之能,你的兩個姐姐都得了皇上恩寵,實在是木家之幸事,本宮還要多多向四弟妹討教一二,萬望四弟妹要不吝指教纔好。”
“妾身不敢,妾身何德何能,不敢稱有通天之能,皇后娘娘謬讚了,”木紫槿不驚不懼,“妾身那些話原也只是說給有心人聽,何況這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之事,皇后娘娘當沒聽到就好,免得煩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木紅竹姐妹臉上打了個轉,大都覺得她們的運氣實在是好,以後必定也會受盡寵愛,那目光中就都有了明顯的妒忌之色,使得木紅竹姐妹第一次嚐到榮寵的滋味,神情越發傲驕了。
司徒皇后笑容譏誚,“四弟妹客氣了,事實擺在眼前,哪個還敢不信,不如就請四弟妹給本宮也算上一算,本宮這皇位之位,還坐的嗎?”
這話說的就有些嚇人了,衆人都閉上嘴,故意不去看木紫槿和司徒皇后,卻都支起耳朵,仔細聽着。
木紫槿彷彿感覺不到場中的殺機四伏,淡笑道,“皇后娘娘擡舉妾身了,娘娘母儀天下,是魏王朝女子的表率,妾身怎敢妄議,娘娘如此說,是要折煞妾身,妾身萬不敢妄言。”
太后坐於上首,面色淡然,眼神卻睿智,故意不言,也是要看看木紫槿是何等心性。
寧婕妤目露擔憂之色,司徒皇后擺明是要爲難紫槿,這要一個不慎,後果難料。她心念一動,接過話來,“皇后娘娘恕妾身多嘴,今日是太后壽宴,妾身想敬太后一杯,請皇后娘娘恩准。”
司徒皇后知道她是故意攪局,心中有氣,纔要說些狠話,瞥見太后似乎臉色不善,只好強壓下火氣,笑道,“這是自然。太后,妾身就跟衆位姐妹敬太后一杯,恭祝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恭賀太后生辰之喜!”
衆妃都舉起杯來,都假裝方纔的事情沒有發生。
太后笑容慈祥,“如此甚好,皇后大度,治理六宮一向得法,哀家也甚是放心,後宮安寧了,皇上才能安心處理朝政,你們要多多向皇后學着些,要有容人之量。”
“是,太后,妾身謹記太后教誨!”
衆妃齊齊答話,司徒皇后卻要氣炸了:我有容人之量?我是沒辦法好嗎!有哪個女人願意丈夫身邊有大把年輕貌美的女子晃來晃去,何況每隔三年就要有一次選秀?
氣氛這才緩和下來,寧婕妤也悄悄鬆口氣,輕聲道,“紫槿,今日這般時候,多少要顧念一下皇后娘娘面子,不然讓她何以立威。”
木紫槿挑眉,點了點頭,沒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