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吩咐下去之後,司徒皇后的喪事自然是按一國之後的規矩來辦,隆重之至。司徒皇后淨身之後,宮女們幫她換上喪服,靜靜深睡於棺內。
少頃,自有人來替她做妝,之後她看上去便面色瑩潤,眉目如畫,雙脣嫣紅,如同睡着了一般。
元玉琅等幾位皇子、公主皆身着孝服,跪在司徒皇后棺前,後宮嬪妃與文武百官上前弔唁,他們隨即還禮,一片悲痛聲。
元玉璃是哭得最爲傷心的一個,他在宮外這許多年,竟不能跟母后再說上一句話,心中苦痛,可想而知。
他身體本就弱,這一下悲痛欲絕,痛哭不止,已是昏過去又醒來幾次,終於不支倒地,元玉琅強忍了悲痛,命人送他回去歇息。
木紫槿做爲王妃,也該前來弔唁,雖說她恨極了司徒皇后,不過人死萬事空,什麼都不必說了。爲司徒皇后上過一柱香之後,出於禮節,她對元玉琅說一句,“大殿下節哀。”
元玉琅死死瞪着她,要咬斷她的喉嚨似的。
元蒼擎則冷冷看着元玉琅,警告之意很明顯。
很快的,元玉琅低下頭,一張一張往火盆裡添加冥幣,當木紫槿不存在一樣。
少頃,宣德帝大步而來,衆人跪倒行禮之後,退於一旁。他臉容雖平靜,目中卻有悲痛之色,走至棺木旁,只看得一眼,便覺腦海中轟然做響,身體晃盪了一下。
元蒼擎伸手相扶,“皇兄!”
宣德帝站穩身體,擺一擺手,“朕無妨。”畢竟二十年的夫妻,他不可能一點不悲痛。
“皇上節哀。”木紫槿上前走了兩步,不經意間往棺中看了一眼,眼神剎那一變,猛地看向元蒼擎。
元蒼擎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
王爺知道了?木紫槿心中一動,以更快的速度恢復正常,心卻一陣猛跳,氣都要喘不過來。
元蒼擎道,“皇兄節哀,還是先回去歇息可好?”
宣德帝未多言,無力地點了點頭,趙公公即侍候着他回去。
衆人上過香之後,也都紛紛散去,留下元玉琅一人爲司徒皇后守靈,其餘皇子、公主本應也留下來的,是他要自己陪着母后,衆人知道他心中比誰都難過,也就依了他。
“司徒皇后還活着?”木紫槿目光如炬,此事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是,我一靠近棺木,就覺得不對勁。”元蒼擎到底跟“閻王愁”同出一門,如果連司徒皇后一息尚存都看不出來,也太有辱師門了。
木紫槿冷笑道,“元玉琅肯定知道,否則不會只憤不悲,就算有悲,也是硬裝出來的。”現在想想,難怪那時候的元玉琅反應那麼奇怪。
至於宣德帝和衆妃們,肯定想不到司徒皇后還活着,對於死人又有種莫名的車,故都不敢細看,否則必已發現端倪。
元蒼擎習慣性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凜冽,“元玉琅的意思,必定是要偷偷將司徒皇后帶出宮去。”哪怕以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能留下命,總還有希望
。
木紫槿咬牙,“有那麼容易嗎?司徒皇后很快就要被送進皇陵了吧?”
“世上無難事,元玉琅行事向來小心,肯定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木紫槿心中一動,“他是想借入殮之時,尋機會把司徒皇后換出去,送空棺入皇陵?”
元蒼擎點頭,“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木紫槿咬牙,司徒皇后害死她的孩子,非死不可!不過,既然事情有此轉機,那倒是正好,元玉琅不是也欠她的嗎,就讓他們母子兩個,一道付出代價!
“王爺,讓人跟着元玉琅,看他把司徒皇后藏到何處。”
元蒼擎挑眉,“那是當然。”愛妃能想到的,他怎麼可能想不到。
半夜之時,一名暗衛即來稟報司徒皇后藏身之處,元蒼擎嚴令他不得泄露此事,否則殺無赦,即與木紫槿商議以後的計劃。
——
因爲沒有別人知道司徒皇后還活,而元玉璃也同樣被矇在鼓裡,故而送司徒皇后“遺體”入皇陵,便只是循例而行,元玉琅早將司徒皇后偷偷帶出,而將一副空棺送入皇陵安葬。
之後宣德帝下詔,皇后大去,國喪期間禁止宮中、民間一切婚迎嫁娶,並大赦天下,以示恩澤。
衆位皇子、公主皆守孝宮中,一月之內不得離開住處,並禁食酒肉,以示哀悼之意。
衆皇子、公主之中,唯元玉琅兄弟是司徒皇后親生,故也只有他們兩個是真心悲痛,餘人則只是略作表示而已。
元玉璃本就體弱,受此打擊之後,竟是病情加重,日日臥於病榻,便是想叫他出去,他也走不得了。
宮中發生此等大事,人人盡知宣德帝心中難過,便都不敢在此時生事,宮中一時倒也平安無事。條忽一月時間,飄然而過。
晨起,一陣鳥鳴聲傳入耳中,陽光直直射進屋裡來,木紫槿心情也覺得舒暢了些,“安瑋,今兒天氣可好?”
“三月天了,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安瑋收拾着桌面,含笑道,“陽春三月風景如畫,王妃要不要出去散散心?不如去放風箏如何?”
墮胎之後,王妃的身體雖然已經休養的差不多,不過這些日子一直不肯外出,精神還是不太好。平時除了偶爾回去看看母親,就是將各處鋪子的掌櫃叫來詢問情況,甚少出門,再不出去走動走動了,該悶壞了。
木紫槿驚奇地笑道,“怎麼這個朝代的人還在三月裡放風箏嗎?”她以爲這只是南方人的愛好而已。
“一直就有啊,王妃沒放過嗎?”
木紫槿喉嚨哽了哽,差點忘了自己是穿越過來的,沒說漏嘴是萬幸。“小時候玩過,長大了就沒再玩。不過去玩玩也挺好的,全當放鬆了。”
安瑋趕緊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元蒼擎得知此事,自然很高興木紫槿有心思出去散心,即讓安瑋保護好她,去玩玩也罷。他原本是要放下手中公務,陪木紫槿一起的,卻被她拒絕了,到底是正事有緊,而且有他在,安瑋她們
也不敢放開了玩,就沒意思了。
接着安瑋即去知會了趙雪翎一聲,其他姨娘妾室有願意,都可以一道去。
衆人自然都希望能有個機會玩樂一番,全當是散心了,所以都很是高興,讓各自的丫環去準備風箏不提。
——
不得出宮的禁令解除之後,元玉琅便藉着外出的機會,偷偷去看司徒皇后。
說來也巧,元玉琅有個朋友,名叫韋陵,原本不是京城人氏,家中世代從醫,原本極爲富庶,後來因爲得罪一位權貴,被整治的很慘,最終父母雙亡,他才流落到京城來,與元玉琅偶遇後,覺得彼此之間很投脾氣,就成爲了好友,不過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
此時司徒皇后就被秘密藏在韋陵的宅院裡,這裡地處偏僻,平時很少有人來,再加上無人知道她還活着的事,所以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與韋陵一見面,元玉琅就急切地問,“母后情況如何?”
韋陵皺眉搖頭,“還是那般樣子,未死,也也未醒。”
他的醫術雖然還不錯,但跟秦汩相比,就相去甚遠,所以並救治不了司徒皇后,替她診過脈之後,發現她體內原本含有某種毒素,故而與她飲下的毒酒當中的毒素相生相剋,才令她不曾當場毒發身亡,但若要醒來,恐怕也非易事。
而且這毒酒之毒是相當霸道的,就算不能即時發作,但時間一長,毒入五臟六腑太深,一樣會致人死命。如果不盡快救司徒皇后醒來,她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
“是嗎?”元玉琅說不出的失望,“那依你之見,母后原先所中之毒,是怎麼回事?”
他乍一聽到此事時,不禁大吃一驚,沒想到原來母后早已爲人所害,而且之前她經常心痛,並非什麼鬱結所致,而是因爲中了毒!
只是如今母后在世人眼中已死,就算他驚怒莫名,也不能再堂而皇之去查兇手,端得是可恨無比。
“還不好說,”韋陵搖搖頭,“而且此毒乃慢性之毒,入人體後不會即時發作,累積到一定程度,纔會爆發,外人看來便如同暴病而亡一般,沒有破綻。”
如果不是司徒皇后在這時候被賜毒酒,只怕毒發身亡是早晚的事,任誰都看不出什麼來。
元玉琅咬牙,“若被本宮查到是誰,定不與他干休!”
韋陵無奈一笑,“這個已經不重要,大殿下有未想過,要如何安置司徒皇后?”
按律司徒皇后已被賜死,元玉琅瞞着天下人要救司徒皇后,這於法不合,若宣德帝知道,必不會輕饒於他。
說到此事,元玉琅臉色變了變,但神情堅決,“本宮絕不讓母后死!你只管替母后解毒,莫要讓人看到,其他的事你莫管。”
既然做出如此決定,他早已想好最壞的結果,到時候他自會擔起一切責任,不會連累旁人就是。
知道他意已決,韋陵也不再相勸,嘆息一聲道,“小心蘇家。”
“本宮知道,”元玉琅冷笑,“這筆賬,本宮早晚跟蘇家算個清楚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