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錦宸雖然才僅僅十五歲,但已經格外的沉穩,完全可以脫離端木凌煜的幫助處理玉寒的大小事務。此時的他穿着紅色的衣衫,筆直的站在他們面前,已經具有一個年輕帝王獨有的風範。
看着這樣的兒子,沐清雅心中有些痠痛有些驕傲。和寶兒比起來,他從小便格外的懂事,即便是有了委屈也從不抱怨,只不過是記在心中帶等待合適的時機,無論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不會前來麻煩自己,這樣的孩子最讓人省心,也讓她無意中有些忽略他。現在看到他最終成家立業,心中難免帶着愧疚和不捨。
端木錦宸走到兩人面前,恭敬的跪地行禮:“皇兒參加父皇、母后。”
端木凌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錦宸,你現在已經是帝王,可以不用行跪拜禮。”
“不論兒臣是什麼身份,跪拜自己的父母都是合情合理的。”
“嗯。”這個孩子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是他的繼承者,也是玉寒的開拓者,行事果斷、聰敏睿智,他的身上有符合帝王的一切特質。
“宸兒。”沐清雅起身,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皇后是陪伴你走過一生的人,要敬重、要愛護,真心總是用真心換來的。”其實對於迎娶現在的皇后,她心中是有些不贊同的,因爲錦宸和她並沒有多少感情,可是綜合來看,她的身份也好、品性也好,卻是最爲適合皇后鳳位的人。
端木錦宸脣邊帶着滿滿的笑意:“母后放心,兒臣曉得。”母后的意思他怎麼會不理解,她希望自己能迎娶自己心愛的人,只不過他明白,從父皇手中接過這個位置開始,他就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父皇之所以能夠和母后廝守一生,一生只迎娶了她一位皇后,出了深愛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爲母后的品行高潔、端方,最爲適合皇后這個位置,能夠和父皇比肩而立,所以他們才能相知相守。
而他到底不如父皇幸運,沒有遇到一位適合皇后位置而自己又喜歡的人,這樣的話迎娶誰都沒有什麼區別,如果皇后能夠討得自己喜歡,好好地敬着、愛着也就是了。現在的玉寒需要一位皇后,這樣才能讓父皇和母后徹底卸下重擔,真正的悠閒自在。
禮官唱諾着繁複的禮節。寶兒站在大殿旁邊,看着行禮的兄長和未來的嫂子,轉頭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莫江:“你這人真是好笑,一直跟着我做什麼?”
“寶兒爲什麼不去看你皇兄的婚禮。”
“寶兒是父皇和母后對我的愛稱,雖然你是大舅舅的孩子,但畢竟男女有別,你還是注意一些的好。”寶兒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帶着幾分戒備。
看到她這樣的眼神,莫江下意識的皺眉:“原來我不就這樣叫你,爲何你現在卻和我生分了。”
“原因你不用知道。”寶兒轉頭不去看他,心中卻是傲然的冷冷哼了一聲,這個莫江真以爲自己看不透他的心思,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猶猶豫豫,怪不得當初大舅舅沒有搶到母后的注意力,一看便是缺少決斷的,既然自己有些喜歡他,那就容不得他拖沓和推諉。
莫江此時只顧着心中難受,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在寶兒的盤算之中了:“寶兒,可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
“沒有什麼,皇兄也迎娶了皇嫂,看來我也應該和父皇、母后商量一下了,選個時間召集一下玉寒的青年子弟,選一位駙馬纔好。“
莫江眉頭一皺:“你才大多的年紀,不用這般着急。”
“雖然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但我已經十五歲了,你以爲我還是小孩子?再者,和你也沒有什麼關係,你不是奉了大舅舅的命令前來求親的,雖然皇家只有我一位公主,但玉寒美女衆多,趁着這個機會,你也可以選擇一位王妃帶回去,也顯示着兩國交好之意。”
“你別亂說,我怎麼會迎娶他人?”
寶兒眉毛一挑,眼神淡淡的從他身上撇過:“你不想迎娶他人?那你想迎娶什麼人?”
“……”一個你字差點脫口而出,莫江心中猛地顫了一下,就在剛剛,他竟然想的是除了寶兒誰也不娶,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了小時候就見過一面的小丫頭。
寶兒小小的冷哼一聲,心中暗罵一聲呆子,轉身向着自己的宮殿走去。莫江不自覺的跟上她的腳步,察覺到周圍不少世家公子都暗中注視着寶兒,心中的不舒服越發的嚴重,暗道一聲:沒規矩!公主也是能夠隨意打量的?
坐在皇位上,端木凌煜拉着沐清雅的手,不滿的說道:“寶兒怎麼就喜歡上了那個木頭小子?”
“寶兒的性格和旁人不同,那些世家公子雖然優秀,但對她卻是百依百順,她要的是一個能夠當自己依靠的相公,又不是一個萬事聽話的奴才,我倒是覺得莫江不錯,再說了,有君卿和明麗在,她肯定受不了委屈。”
“也只能這樣想了。”端木凌煜冷眼掃過那些青年才俊們,看來要找些機會好好的操練一下他們了,一天天的只想着怎麼走捷徑一步登天,不讓他們吃些苦頭,還真以爲自己有多麼出衆了。
沐清雅輕輕的笑了笑,看着眼前濃墨重彩的紅色,眼中閃過懷念的神色:“寶兒那丫頭有自己的決定,就不用我們操心了,真是想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十幾年就這樣過去了。”
端木凌煜握緊她的手,看着眼前無雙的容顏,心中的愛意慢慢的翻騰:“是啊。”十幾年的時光,漫長的悠悠歲月,他們真的就那樣十幾年如一日的過來了,現在想來竟然覺得分外的短暫,“我那個時候可就沒有錦宸那麼幸運了,爲了娶到你,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呢。”
“呵呵,最後還不是讓你抱得美人歸?”沐清雅眼神戲謔。
“是啊,抱回家的還是世上最大的美人。”端木凌煜牽着她走出承乾殿,慢慢的走向飛羽閣。
天色慢慢的暗淡,前殿依舊是一片絲竹之聲,飛羽閣周圍卻很是安靜。繁雜行禮已經結束,身爲太上皇和太后的兩人沒有了什麼事情。
“清雅,當初選秀的時候,你就住在飛羽閣。”
“說起來,那時我已經通過了選秀,如果不是莫流宸,我還能早些年成爲你的皇后呢。”
“誰說不是,那個莫流宸,哼!”現在提到那個惡毒的女人,端木凌煜依舊滿心怒氣,尤其是她害死了清雅的母親,讓她悲痛欲絕。
沐清雅靠在他的身側,擡頭看向夜空:“母親應該早已經原諒我了。”
“清雅……”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逝者已矣,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我幫母親報了仇,也能夠讓母親心安了。”
端木凌煜將她抱在懷中:“嗯,你想明白就好。”每年秦月的忌日,沐清雅都會格外的傷心,這件事情永遠都是她心中的坎,想來很難邁過去了。
“我在想,如果母親活着,她和父親相知相守想來也是分外圓滿的。”
“岳父情深意重,不過如果岳母泉下有知想來是不想看到他一個人孤獨一生的。”
沐清雅轉身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帶着瀲灩的水光:“凌煜,若果有一天我出了什麼事情,你可願意再找一個人陪伴你下半生?”
“不!”端木凌煜一把將她抱進懷中,“你哪裡都不許去,不然就算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定然要找到你。因爲……你要陪着我白頭到老。”
沐清雅脣角上揚,回抱住他:“我不過就是說一說罷了,你不用這般緊張。”
“清雅,不許你胡說。”僅僅是想一想那種結果,他都覺得萬分難受,這麼多年,除了錦宸和寶兒,他們沒有再要孩子的原因,就是因爲他不想再經歷一次當時的擔驚受怕。女子生產本就等於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更何況還是生產雙胎。因此,他寧願不再要孩子,也不想讓清雅經歷一次危險,因爲沒有了她,他要再多的孩子又有什麼用呢。
“好,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一陣微風吹過,雪白的梨花驀地從枝頭飄落,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在兩人依偎的肩頭,在兩人如墨的發間染上一絲白色。
“清雅,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快要死了……”沉默了良久,端木凌煜忍不住問出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就去陪你。因爲這個世上你對我最好了啊,沒有了你在,我怎麼會習慣呢,所以,你可要等等我,不許一個人走的太遠,到時候我追不上你會害怕的。”脣邊的笑意格外的溫暖,沐清雅彎着眼睛,猶如不諳世事的少女一般。
“……好。”
終有一天我們會白髮蒼蒼,終有一天我們會褪去顏色,終有一天我們連衣衫都無法獨自穿上……但不要害怕,因爲即便白髮蒼蒼,我蒼老的手依舊會緊緊地握着你,或許那個時候我的手太過顫抖已經無法將你握緊,但不要害怕,因爲我會記得在我們手上纏繞上密密麻麻的紅線,如果我連這個都忘記了,那麼我定然已經快要瀕臨死亡了,那個時候你可願意來陪我?
十指交纏,諾言清晰響在耳畔:君若不離,卿定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