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菲咬牙切齒,卻在下一刻看見了自那些士兵身後鑽出來的身影,直到這一刻,洛紫菲纔想起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靈王世子!
這個被寅奉皇帝派來平定安西之亂的世子爺,竟然還活着,這讓洛紫菲不得不佩服他生命力的頑強。
他還配活着嗎?洛紫菲冷冷的看着他,氣的咬牙切齒,拳頭撰的死緊,全身都因爲握拳的力量而發抖。
段天宇一直站在洛紫菲身後,將洛紫菲此刻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緒看在眼裡,視線落在她指甲折斷的掌心時,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而明飛和鳳兒幾個未經過世事的小丫頭,自看見這一幕後,便癱軟在山頂,放眼看着那慘不忍睹的一具具屍首,在驚嚇過後,失聲的痛哭。
靈王世子跌跌撞撞的趴了出來,待看清來的人是靖王府世子段天宇後,便一改剛纔的膽戰心驚,轉而一臉欣喜的走了出來,拉了拉身上揉亂的衣服,快步走向前,恬不知恥的笑着道:“靖王世子,本都統是來迎接世子的,不想半路碰上了倭寇,我等屬下與之奮起頑戰,殺傷數百人,只餘下這幾個,剛好被世子解決了,真是大快人心呀!”說完討好的對段天宇笑着,一身的狼狽,讓那笑容多了些讓人厭惡的滑稽。
段天宇冷冷的凝視着靈王世子,那臉上的冷冽,讓靈王世子的後背不自覺的彎了下去,卻在下一刻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洛紫菲時,眼裡不知死活的閃過一絲驚豔,復又挺直了腰桿,用自認爲風度翩翩的姿勢,抱拳相迎:“這位可是紫菀郡主?在下了靈王世子,如今的安西軍都統!”
“靈、王、世、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自牙縫裡擠了出來,洛紫菲壓抑着滿身的怒火,剋制着自己想殺人的衝動!半天才在呼吸吐納間問出一句:“你還沒死嗎?”
“想讓他死嗎?”不顧靈王世子瞬間瞪大的眼睛,段天宇轉頭,語氣輕鬆的對着洛紫菲問道。
洛紫菲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縱使明知自己不夠理智,可此刻,腳下這三十多具老弱婦孺的慘死之狀,讓心頭那無盡的怒火,幾乎要將自己焚滅。
單手一伸,段天宇將靈王世子的脖子抓在手裡,手上一收一緊,‘咔嚓!’一聲 ,靈王世子驚恐的眼神還未來的及完全張開,癱軟如泥的屍首便滑落在地。
段天宇隨即高喊一聲:“現在起,我就是安西軍的都統!”
待洛紫菲回到馬車後,段緲夜走到段天宇身後,凝眉看着腳下靈王世子的屍體,轉頭不解的看向段天宇:“你爲什麼要殺他,他無論怎樣都是世子,你這樣做,靈王不會善罷甘休,何況私自處死安西軍都統,就算父皇要保你,你也免不了受百官彈劾!”
“紫菲生氣了!”段天宇很認真的解釋道:“氣壞了怎麼辦?”
“段--天--宇!”段緲夜驚呼一聲,卻在下一刻噤了聲,一個怕自家娘子氣壞身子,甘願冒大不違的人,你能說他什麼呢?
段祺瑞溫雅的搖了搖頭,自身後接口問道:“安西軍都統,素有名將之墓的‘美譽’!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你竟然這麼爽快的就接過來了?”秀美輕擰,對於段天宇越發的看不懂了。
段天宇看了看段祺瑞,突然好心情的解釋道:“此番到安西,這都統之職,我接與不接,要做的都是一樣的,接過來,興許做起來更能事半功倍,不同的是,多了一份責任罷了!”
“可這份責任就是倭寇進犯,防範不利,都統--斬立決!”段緲夜不可思議的怒吼道,那怒吼裡夾着一絲擔憂。
段天宇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身走向洛紫菲的馬車,嘴裡輕語一聲:“也不知心情好點了沒有!”
留下段緲夜和段祺瑞對視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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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萬人的軍隊,就算差--,能有多差?!
可當洛紫菲真正看見兩萬安西軍後,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對這隻隊伍的幻想有多大!
這勘稱是史上紀律最嚴明的軍隊,無論是從軍容,站姿、操練,戰陣,都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軍隊,這樣一隻軍隊,讓你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其在面對倭寇時爭相逃竄的景象。
寅奉皇帝安插在安西軍中的嫡系吳勤迪第一時間找到了段天宇:“世子不該如此決斷,邵府尹正在連同靈王世子設計,想將兵權送到世子手裡,世子就--”
段天宇掃了眼洛紫菲懊惱的神色,快速的打斷吳勤迪的話,冷哼一聲:“本世子話已出口,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吳勤迪搖頭嘆息,看向段天宇的眼神裡帶着一絲淒涼道:“世子有所不知,這隻隊伍,自前朝開始,換了三十位大將,整頓軍紀,換兵器,換裝備,能想到的辦法,幾乎都用過了,平時,各個都是好兵,可一到倭寇進犯,便全都變了個人,前任大將曾下令,凡是在倭寇進犯時後退的,通通當場斬殺,可是--”
“可是什麼?”洛紫菲看着吞吞吐吐的吳勤迪,疑惑的開口問道,當場斬殺逃兵,這是軍規,也是最有效的制止逃兵的方法呀!
“可是--沒用!兩萬士兵全都往後逃時,根本就殺不過來!”吳勤迪感嘆的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力,最後定論道:“回天乏術!”
洛紫菲倒抽一口冷氣,心中跟着堵得發悶,兩萬士兵向後逃,這是個什麼場景,這簡直是一種掏心抓肺的恥辱。
“你先回去吧!”段天宇開口道,見吳勤迪嘆息的看着自己,轉身離去,段天宇語調輕鬆的對洛紫菲道:“看來這個安西軍,若想變樣,就得全部大換血才行呀!”
“換掉所有的安西兵?這怎麼可能?”洛紫菲搖了搖頭,壓抑着聲音裡的焦急,拉過段天宇的手,仔細的把着脈,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了,只是扣在段天宇腕上的手,跟着脈搏顫抖。
段天宇翻過手腕,將洛紫菲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中,擡手撫平她眉頭的輕皺,輕柔的將她攬進懷裡:“靈王世子之死與你無關,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殺了他!”
洛紫菲輕輕的點了點頭,知道他不想讓自己自責,可如今這場面,還真就是自己這一點頭造就的!仰頭看向段天宇,接觸到他眼裡寵溺的笑容,洛紫菲一顆懸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做了都做了,自責有什麼用,在段天宇眼裡,自己無論做什麼都不錯,這就夠了!
“我想跟你一起住在驛站!”洛紫菲開口道,對於那個出城迎接的安西府尹邵安華,洛紫菲總有一種厭惡感。
段天宇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隨即說道:“我已經派人向皇上請旨,讓他下旨娶你爲妻了!”
“那如花郡主呢?”洛紫菲吃驚的問道,沒想到他會這麼突然。
“我將給皇上的聖旨直接交給了端親王,讓端親王決定‘如花郡主’是該死還是該休吧!”段天宇用力擁緊洛紫菲,自這次自己的毒發作後,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自己要全心全意珍惜的時光。
許是知道他心底的不安,洛紫菲回擁着他,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自他的頸項處喃喃的說道:“雖說那解藥對你的毒,已經不能根治,可只要有瞭解藥,我一定會給你配出解毒的藥方的。”
段天宇輕聲一笑,感受着她在自己頸項間吐氣如蘭的魔力,她大概不知道她的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對自己都是致命的誘惑,大手用力的擁緊洛紫菲,低頭輕蹭着洛紫菲的鼻翼,四目相對中,聲音也跟着低啞:“那藥引怎麼辦?”
洛紫菲躲閃着他激情的視線,開口拒絕,卻發現自己拒絕的聲音帶着一絲動情的喃呢:“你的毒--,纔好,不行--,唔--”
含住她的櫻脣,段天宇輾轉的有些貪婪,這些日子被破壞了無數次,終於可以如願的含住自己貪戀已久的紅脣,只片刻便讓段天宇血脈噴張,擁着她的手臂也在那背部線條上游曳,滑移向下--,卻在下一刻--
“姐--”用力的推開門,小紫德疑惑的看着瞬間分開的兩人:“你們在幹嗎?”
段天宇覺得自己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
而被拋出去的紫德卻不這麼想,剛纔自己那一腳是怎麼讓他給躲過去的?不行--,還得找兩個師傅問問!
安西府尹府邸--
“真的?”段沐琪驚喜的問道,沒想到這以爲最難的問題,竟然會進行的如此順利。
“當然!二公子--,本官可是特地在他面前安排了那齣戲呀,本來怕靈王世子壞事,便沒告訴他,卻不想--,那段天宇竟然直接將靈王世子給殺了!如此一來--”邵安華奸笑一聲,與段沐琪心有靈犀的互視一眼,點了點頭。
“今日本官設宴,宴請段天宇和段祺瑞,二公子--?”邵安華欠身徵求着段沐琪的意思,縱使明知他不會去的,也必然要客氣一番的。
“我就不去了,我露面不好!”段沐琪搖頭抱拳道,一身淺藍色的長衫,一如既往的謙謙有禮。
“既然如此,就讓下官之子,代下官宴請二公子吧!只是家宴,請二公子不要推脫!”邵安華挑眉笑着道,偷眼觀察着段沐琪的神色。
家宴!段沐琪又想到了那個在家宴上翩翩起舞的邵欣欣,那極像柳焉的眉眼,包括她靠近自己時,身上傳來的一樣的幽蘭香,那如記憶中的味道,讓段沐琪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睛,像是又聞到了那股味道,直到那股味道越來越濃,段沐琪猛的睜開眼睛,身子不由的後退一步,吃驚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邵欣欣。
“邵小姐--!”段沐琪驚訝於自己在這恍惚間,竟然沒有叫錯名字,而身後的邵安華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
“打擾二公子了!”邵欣欣躬身施禮,偷偷瞄向段沐琪的眼神裡,有着一絲怯懦。
這份怯懦讓段沐琪擰起了眉頭,柳焉在自己面前,只有與她的純情氣質相矛盾的嫵媚,和施與自己身上的如火般的大膽挑逗,任何時候也不會有這樣--怯懦的表情。
段沐琪強迫自己微微的欠了欠身子,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落在邵欣欣的臉上!
邵欣欣驚慌的捂着自己被打的臉,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蓄滿淚水,被打的踉蹌的趴在圍欄上的身子,儘可能的縮倦着,甚至都沒有勇氣擡頭看那個打了自己的嫡姐。
揮手的紅衣女子,杏眼圓瞪,俊俏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陰狠和嫉妒,剛要再次揮手,卻被身後一聲頓喝止住。
“行了!”邵安華適時的走了出來,掃了眼幾乎趴在地上的邵欣欣,轉頭對自己的嫡女說道:“安兒--,爹說了,不可以打她的臉!”
爲了討好這個未來的靖王府世子--段沐琪,邵安華沒少費心,特地派人到京城瞭解段沐琪的一切喜好,當人將段沐琪的一切喜好和柳焉的事,以及柳焉的畫像帶到他面前時,邵安華如得了寶一般,對這個自己幾乎沒當女兒看待的庶女,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因無他,只因邵欣欣和柳焉--太像了!
“爹--”邵安安氣惱的跺着腳,因嫉妒,讓那張俊俏的小臉多了一絲戾氣:“你看嘛--,那個靖王府的二公子也不是真的喜歡她的!”
“安兒--,行了!”邵安華凝眉狠狠的瞪了邵安安一眼。
邵安安氣惱的跺了跺腳,惡狠狠的瞪了邵安安一眼,轉身用力的踩着步子離開,那一身紅衣跟着劃出一道刺眼的弧度。
直到邵安安走遠,邵欣欣仍全身發抖的站不起來,身後那夫人臨時派來丫鬟,也就冷眼看着她趴在圍欄上,許久才礙於邵安華在場,上前假意扶了一把。
“你聽着!”邵安華連一聲女兒都懶得叫:“如果你不能侍候好二公子,我就把你交給安兒!”邵安華說完,冷冷的掃了邵欣欣一眼,見她在自己這一眼中,抖的更厲害,便擰緊了眉頭,轉頭對身後的兩個丫鬟道:“去夫人那裡拿點清露膏,給她塗臉,莫要腫着,讓二公子生厭!”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邵夫人剛要進院子,迎面就見邵安華走了過來,緊忙躬身施禮,等着邵安華一起進了院子。
剛進屋,邵安華便開口道:“你一會勸勸安兒,這段時間莫要與那個丫頭爲難!”
邵夫人自然知道邵安華口中的那個丫頭是誰,心中跟着不忿了起來,嘴角撇了撇道:“老爺--,你也太偏心了,只給那個丫頭機會,幹嘛也不給安安個機會,興許那二公子也會喜歡上咱們安安呢!”
“你懂什麼?”邵安華凝眉道:“這機會不是我給的,是老天爺給她的!”
見邵夫人氣哼哼的模樣,邵安華接着道:“二公子在京城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至今只娶了一個妻子,卻連迎親都不是自己去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只對那個姨娘情人兒是用了心的,而那個丫頭,只能說她命好,長的像那個死去的姨娘情人罷了!”
邵夫人撇了撇嘴,心有不甘的說道:“平白的讓那個賤丫頭踩在了安安頭上,那個二公子,將來必定是要做世子的,靖王爺圖謀的是大事,那他將來還會是太子,那丫頭不就--”
“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邵夫人臉上!
邵夫人驚訝的看着這個依附自己孃家勢力纔有了今天,從來不敢碰自己一個指頭的老爺,不敢置信他此刻竟然打了自己!
“我打你這一巴掌,是讓你記住,什麼當說,什麼就算明知道也要爛在肚子裡,一個字都不能吐!”邵安華狠狠的瞪了邵夫人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邵夫人捂着臉,也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有些失言,後怕的同時,左右看了看,幸好這裡也沒外人,隨即追着邵安華的步伐跟了出去:“老爺--,老爺--”怎麼說也得給安安掙一個機會,能不能被看上再說了--。
邵安安自屏風後走了出來,原本是要來找自己的娘哭訴的,卻不想聽到了這麼一番話,太子?!邵欣欣那個死丫頭,若是真入了二公子的眼,以後不是就有可能會成爲貴妃了嗎?那以後自己豈不是還要向她行禮,可惡--,絕不可能!
“繁花--,拿這些銀子去找林護院,讓他到京城去給我將那個和二公子有染的柳姨娘所有的事,都給我打聽清楚,一點一滴都不要放過!”邵安安自懷裡掏出一摞銀票,遞給身後跟着自己的丫頭說道。
洛紫菲當天下午便和段天宇換了便裝,逛起了安西城!
難爲這個屢次遭倭寇進犯的安西城街頭巷尾,竟然仍就如此的喧譁,雖然沒有京城的奢華,卻有着江南獨特的民風,適宜的氣候,讓這裡的女子在這乍冷的深秋仍羅裙輕盈,單薄的緞面羅裙,緊緊的束着纖細的腰肢,凸顯着玲瓏有致的身段,爲這安西城添了些紅蓮柳葉般的景緻。
隨處可見女扮男裝的大家門戶的女子,帶着丫頭們流連在各處商鋪,這讓同樣是女扮男裝的洛紫菲眉頭越縮越深。
“這裡,一點也不像有倭寇隨時進犯的樣子!”洛紫菲喃喃的自語道。
吳勤迪接口道:“郡主有所不知--,這安西城內,寸土寸金,就連一間小小的土胚房都可以賣到上千兩紋銀!”
洛紫菲驚訝的看着吳勤迪,等着他繼續,吳勤迪看了豎耳凝聽的段天宇一眼,接着道:“只因倭寇來犯之時,府尹會自各家各戶收取一筆錢財,送給倭寇,而後緊閉城門,任由倭寇在城外燒殺掠奪,屠殺周圍所有村莊的人。”說着,吳勤迪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洛紫菲的下顎也跟着打顫,全身都跟着發冷,直到被段天宇擁入懷中半響,才感覺到一絲溫度。
段天宇就站在當街,緊擁着洛紫菲,感受着她來自靈魂深處的憤恨,卻體會不到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那知曉了八年抗戰的恥辱,深知倭寇殘暴、變態的癖性的現代人的怒火。
洛紫菲努力的剋制着自己來自現代人對倭寇,那過激的情緒,卻又一再的被輕易碰觸自己的底線,讓那自現代帶來的怒火一再的燃燒自己的理智,趴在段天宇懷裡,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帶着哭意,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還我曾經的恥辱,--從這一刻開始!
輕輕的順着洛紫菲的後背,段天宇無聲的體會着洛紫菲此刻的憤恨,無論這種憤恨來自哪裡,都讓段天宇跟着怒火沖天,我的娘子!誰都不許惹!
許久--,段天宇對着已經慢慢平復的洛紫菲說道:“那個邵府尹不是宴請我們嗎?去會會?!”
洛紫菲點了點頭,眼裡帶着一絲血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