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是個什麼東西?我爲什麼要怕他們笑話?”他語氣淡涼,又回過頭去逗弄那黑色鷯哥。
雲歌無語,擡眼看了一眼紗簾外面的天色,一夜廝混,現在居然已是天光微亮,到了拂曉時分。
她垂下眼睫,想起那宅子當中的一干人等,不由得生出了羞慚之心:“我走了!”
說完轉身,腳步邁開往門口走去。
“沐雲歌!”叫住她的不是賀蘭子徹,而是那隻黑乎乎的鷯哥。
雲歌身子頓了一下,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停在架子上面的鷯哥,想來這鷯哥真是比鸚鵡要靈性很多的,連鏈子都不用栓。
雲歌看着鷯哥那黑溜溜的眼睛,記起父親沐王爺曾經送給雲霞一隻彩色斑斕的鸚鵡,那隻叫臭臭的鸚鵡也很會說話,還會說雲霞小姐吉祥……
不過很可惜,那日抄家之時,被那個佩劍將軍給摔死了!
雲歌冒出一個想法,不顧賀蘭子徹面具後面的莫測眼神,開口再問:“它可有名字?爲什麼它知道我叫沐雲歌?”
輪椅上面的人伸出手臂,那黑色鷯哥翅膀一振,落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這才說道:“它叫烏拉!我養在身邊已經三年時間,這段時間它時常聽我念叨你的名字,自然就記下學會了……”
雲歌想他自從鍍陽兵變之時,一定就時時都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纔會在這塘沽鎮上,找機會和自己見面……
思及此,關於生生不離的那些怨氣也消淡了一些,看着他手臂上面的鷯哥,輕聲開口:“烏拉?”
烏拉那雙黑溜溜的眼睛一眨巴,突然振翅往雲歌這邊飛了過來,輕輕落在她的肩頭,還用嘴討好的梳理她肩上髮絲!
雲歌被這突發的狀況搞得有點發懵,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這……”
“你不喜歡它,只需要用手將它從你的肩頭拍落即可,烏拉自尊心強,自然不會再纏着你!”賀蘭子徹微微淺笑。
雲歌側頭看了看,伸手過來輕撫了一下烏拉身上黑色羽毛,這麼討好自己的一隻鷯哥,她怎麼忍心將它拍落?
再說了,她的心裡這時候正生出一個想法來!
偷偷看了賀蘭子徹一眼,雲歌知道有些冒昧,卻還是說:“賀蘭侯爺,我可不可以提個不情之請?”
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面具下面脣角一勾:“可是想向我討要這烏拉?”
“可以嗎?”雲歌期待的看着他,病怏怏的雲霞看見烏拉的時候,不知道會笑得多開心呢!
和梅姨娘在王府當中鬥來鬥去的,害得她連命都沒了,想起來,雲霞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賀蘭子徹看了她良久,這才緩緩吐出兩個字:“可以!”
雲歌得了烏拉,如同撿到了寶貝一樣,返身到他身邊的案几上,拿了那銀架子,連聲說謝謝。
賀蘭子徹坐在輪椅裡面,雙手交握在胸前,眼神深邃若不見底的寒潭,看着雲歌,並不多言。
……
雲歌穿着美美的芙蓉色裙服,手中提着鳥架子,行走在晨光稀薄的街道上。
一邊走,一邊把昨天晚上和賀蘭侯爺之間的那些事情回想了一遍,臉紅心跳之際,覺得那事情也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麼痛苦,這一次明顯比上次在後巷好了不知多少倍嘛……
只是稀裡糊塗被喂下去的那個勞什子生生不離,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效用?
這種藥丸聞所未聞,不知真假。
不過雲歌卻記得在自己穿越過來之前,曾經看過一部搞笑的古裝電影,裡面的男女主角就是吃了類似於這種東西的藥物……
但是,那些模糊依稀的記憶,又怎麼能夠用來評斷賀蘭子徹給自己吃的東西是真是假?
該不會……真的像那賀蘭侯爺說的那樣可怖吧?
會吧?
不會吧?
寒風從街頭刮過,雲歌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提着鳥籠子加快了步伐!
架子上面的烏拉很是乖巧聽話,自己抓了架子上面的橫杆,既不驚恐四顧,也不胡亂說話。
回到那扇硃紅色的宅門前,雲歌有些沒有勇氣上前叩門,在外面徘徊了好一會兒,吱呀一聲,院門從裡面打開了。
宮赫蓮一身綠裳,做美人裝扮從裡面走了出來,神色匆匆,似有焦灼之意。
擡眼看見她一身芙蓉儒裙站在晨風當中,身上流散着一種難掩的風華,不由得看着她怔了過去。
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臉色看着看着就往下沉去。
雲歌急忙上前,賠笑搭話:“君美人這麼早呀?是要出去嗎?好好好,我就不耽擱你了……”
說完,提着鳥架子低頭要從他的身邊竄進去。
手中的鳥架子卻被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聲音凌厲:“沐雲歌!”
雲歌無法,只好停下腳步,硬着頭皮說:“我昨夜無眠,出去瞎逛了一下塘沽鎮,還意外的得了這鷯哥……”
宮赫蓮抓了她的手臂,直接將她推搡進了院門,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字字逼問過來:“你身上的衣服呢?誰幫你換了妝容?昨夜你在何處,和何人過夜?這鷯哥是何人所贈?沐雲歌你最好別瞞我!”
雲歌本來就心虛,聽了他連珠帶炮的逼問,不免就語不成句起來:“我,我昨夜,昨夜……”
昨夜……發生了什麼?
和賀蘭侯爺之間那些香豔之事,難道要如實的告訴宮赫蓮?
在銀鉤賭坊裡面,將他和千讓輸給瑤姬的事情,難道也要如實告訴他?
雲歌腦子裡面亂成了一團,在他銳利目光的注視下,漸漸變得容顏失色,連身子都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我……”
宮赫蓮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伸手將她雙肩捉住,一陣猛力搖晃:“沐雲歌呀沐雲歌,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國破了,家沒有了,我們現在正被人追拿!你卻說你失眠睡不着,你卻說你夜逛了塘古鎮,你卻瞞着我和別人廝混了一夜,你卻連衣服容貌都換了……沐雲歌,我要把你……”
他言辭劇烈,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恨意,將雲歌差點搖散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