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遠眉心微蹙,提步來到窗邊。
只見陸明月懷中那孩子,哭得可憐,哇哇急哭的幾乎上不來氣。
一張稚嫩稚嫩的小臉兒,憋的通紅。
陸雁歸不傻,他立時明白過來,定是女兒抱了秦致遠的孩子來求情了。
他立時噗通跪地,“世子爺也是爲人父的人了,孩子有多讓父母揪心,世子爺一定能明白的,莫說陸晨風的性子,他絕不敢殺人。就算他真的失手把人推下了樓,他此時定然比誰都害怕……求世子爺救救他吧!”
陸雁歸抹下老臉朝秦致遠磕頭。
秦致遠長嘆一聲,“罷了,王大人咬死了這件事不放,我不敢給你保證。且刑部的人說,此事也有襄王爺授意,我且替你去求一求太子,若是太子殿下肯爲你出面,或許還有通融的餘地!”
陸雁歸連忙千恩萬謝。
秦致遠眯眼看着他道,“襄王要你的兒子死,太子卻救了你的兒子,那日後的路該怎麼走,想來陸大人心裡也該有個數了!”
陸雁歸微微一愣,立即明白過來,這是太子在拉攏黨羽呢!
他遲疑片刻,叩首道,“世子爺放心,也請太子殿下放心,陸某心裡明白,定然不忘此恩情。只是……錦棠和襄王的婚事,乃是聖上賜下的旨意,陸某也不敢攔着啊?”
秦致遠有些不高興,“太子殿下也沒讓你明着攔呀?你回去等消息吧!”
陸雁歸誠惶誠恐的回去。
他以往知道太子不太喜歡襄王爺,卻不知道暗地裡已經是這般的水火不容。
她一個女兒成了岐王世子的小妾,算是太子/黨羽。
另一個女兒卻要嫁給襄王……這不是讓他處在了兩難的境地當中麼?
陸雁歸心裡矛盾重重,但太子並未有什麼指示傳來給他,卻是把陸晨風從刑部大牢裡給他撈了出來。
陸雁歸的心思全然落在了這個長子的身上,無暇他顧。
“小姐,大少爺出來了。”芭蕉的消息向來靈得很。
這邊陸晨風還沒從牢裡接出來,她已經得到了信兒。
陸錦棠微微擡眼,“從刑部大牢裡出來了?”
芭蕉連連點頭,“可不是麼,老爺親自帶車去接的,估摸着再過一時片刻就能回府了。”
陸錦棠點點頭,“那我們去看看他。”
芭蕉瞪眼一愣。
寶春在一旁小聲嘀咕,“襄王爺說這件事,他會處理的時候,婢子以爲大少爺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襄王爺也會手下留情。”
陸錦棠搖了搖頭,“我看他不像是心軟的人,有時候死並不是最重的懲罰,人死了,對錯都沒了意義。反倒是讓他活着,纔有機會爲自己的行爲懺悔。”
寶春和芭蕉對視一眼,嘿嘿一笑,“反正襄王爺做什麼,小姐都會覺得對!還能爲他找藉口!”
陸錦棠臉色一怔,立時紅熱起來,她呸了兩個丫鬟一聲,提步去了陸晨風的院子。
她剛到,陸晨風就被接了回來。
他是被兩個小廝架下馬車的,他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頭髮蓬亂還沾着幹麥秸。
他衣褲上有許多星星點點的血跡。
特別是褲子上,血跡尤其得多。
他被兩個小廝架着,走路的姿勢十分的怪異,像是自己不會邁步了一般。
被人攙扶着從後頭走來的陸雁歸,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他灰敗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希望。
“爹爹。”陸錦棠福了福身,“我來看看大弟弟。”
陸雁歸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也沒看見她的人一般。
陸晨風卻是聽見了。
他立時發了瘋,嗷嗷慘叫着往小廝懷裡躲,“姐姐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找人毀你清白了!再也不敢毀你清白!再也不敢惦記你了!”
寶春和芭蕉一聽這話,當即惱了,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再打一頓。
陸雁歸卻眼眸深深的看了陸錦棠一眼,語氣沉沉道,“你別在這兒刺激他了,以後也別見他。”
陸錦棠聞言冷笑,“陸晨風剛剛說的什麼話,爹爹沒聽見麼?”
陸雁歸臉色一僵,“我聽見了!”
“然後呢?”
“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若不……”
“我若不怎樣?難道是我讓他找人毀自家姐姐清白?難道是我讓他不顧人倫綱常,惦記自家姐姐?”陸錦棠聲音裡諷刺的意味太濃。
陸雁歸只覺在小廝家丁面前,面紅耳赤,擡不起頭來,他惱羞成怒,“你是怎麼跟爹爹說話的?這就是你的孝道嗎?你這不孝女!給我滾回去!”
陸雁歸氣得胸膛起起伏伏,面上青白一片。
陸錦棠柔柔笑了笑,“爹爹保重身體,將來還要等着享陸晨風的孝順之福呢,可千萬別把自己的身體給氣壞了。”
她這話真是要多諷刺有多諷刺啊。
說完,她就帶着兩個丫鬟回了薔薇院。
芭蕉善打聽,沒過多久,她就聽着了信兒。
“小姐,你知道爲何老爺那麼生氣麼?大少爺呀,他在牢裡……嘻嘻……”她掩口笑,又忍不住唏噓嘆氣,“他這輩子,差不多也就毀了吧。”
“怎麼了?”寶春在一旁激動不已,搖晃着她的胳膊,“快說,你快說呀!”
“他在牢裡被人開了後庭了!牢裡好些個五大三粗的死囚,每天變着法兒的折磨他,他簡直……簡直……唉……想想都不寒而慄。”芭蕉說着,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
寶春沉默了好一陣子,“那他這般樣子回來,倒真不如死在牢裡算了。”
芭蕉也跟着點頭。
“是誰把他撈出來的?”陸錦棠忽然問道。
“聽說是老爺去求了岐王世子,然後世子走了太子殿下的路子。”芭蕉說,“這是廉將軍告訴我的……”
“你什麼時候和廉將軍關係這麼好了,他連這些都告訴你?”寶春撞了下芭蕉的肩膀。
芭蕉立時從臉到脖子根兒都是紅的,“不……不過是順口問起來了!”
“我還沒說什麼呢,你怎麼就臉紅了?”寶春又開她玩笑。
芭蕉立時跺腳,“我不與你說了!小姐,你看她!”
芭蕉捂着臉,躲去了耳房。
陸錦棠卻是眯着眼睛道,“陸明月這次怕是要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