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 意外之客
她將母親、兒子兩個字咬的十分的重。
顧清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名分上,王氏纔是顧承宇的母親。
見挑撥不成,顧清臉上掠過一絲失望,卻並沒有放棄,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顧滿問道:“那九妹看樣子是不記得當年德安居失火一事了?”
當年德安居失火的事情,顧滿自然是記得的,而且一輩子也不能忘,那一次若不是她機警,王氏火燒顧老太太的德安居的罪名就坐實了,最終也就是一紙休書的下場。
而那一次陷害王氏的背後主謀,就是劉姨娘跟顧煙。
顧煙顯然到了現在也還在蹦達,這一點顧滿很清楚,而劉姨娘如今卻真真正正的只是一個妾侍了,她在顧博齊心中早就從一顆硃砂痣變成了蚊子血,不足爲懼。
要懲罰一個人,有時候並不是一刀解決就一定更能泄憤的,讓她活着,眼睜睜的看着曾經可能會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被別人護得好好的,而自己卻漸漸年華老去,纔是最狠的報復。
如今的劉姨娘顯然過的不怎麼如意。
顧四這個人向來都不是什麼好心腸的,從她對着自己的親妹妹也沒幾分真心就能看得出來,她只是本能的看不得顧家的任何一個姑娘比她自己好罷了,當初顧昭定了陳王世子的時候,可沒少聽她在後頭風言風語,顧滿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對她的話,向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如今依然。
這些年因爲去莊子上被冷落過一段時間,加上回來之後又不再跟從前似地被顧老太太當眼珠子愛護了,顧清其實過的雖然不算差,但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顧滿還以爲她總會有些變化,之前見她好幾次在雙胞胎欺負自己的時候都能沉住氣,顧滿還以爲她是煉出來了,如今看來,這愛挑撥離間的性子還是沒有改啊。
見顧滿不說話,顧清還以爲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忙又走近了一些,拉着顧滿的衣袖:“九妹妹,我曉得你不愛聽我說話,以爲我會害你。只是。五弟那個人你也清楚,他向來眼裡都沒有你這個妹妹,他正經的妹妹只有人家十一呢。這一次救駕有功,他定然也只爲他姨娘跟妹妹打算,等他得了勢,咱們小十八又怎麼辦吶?”
顧承宇確實是顧成峰的一塊絆腳石。
畢竟他大了顧成峰整整十三歲,如今又得了皇帝的青眼。以他的性子,勢必容不下小十八的。
顧滿還沒來得及接話,外邊就響起顧煙如乳燕初啼的聲音,帶着些淡淡的嘲諷的笑意:“四姐姐說的這話真真是奇了,五哥不論與我還是九姐都是親兄妹,我們也只有太太一個母親。又哪裡來的只爲姨娘與我打算一說?至於小十八,那就更奇了,他是我親弟弟。我與五哥愛護還來不及呢!四姐姐未免想的太多了。”
卻原來是顧煙來了,顧滿往外邊一瞟,見執畫帶着笑意立在窗邊,俏皮的朝自己眨了眨眼,便有些哭笑不得。
被人揭穿了。難免會有些尷尬,但是顧清顯然一點兒也沒有顯示出來自己有什麼尷尬之處。在她看來,害自己這麼慘的主謀就是顧煙,如今見了顧煙馬上就要因爲她哥哥而飛上天去了,心中更是惱怒異常。
冷笑了兩聲,顧清走了幾步上前盯着顧煙,,道:“十一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太太肚皮裡可不曾爬出你跟你哥哥來!”
這明擺着就是嘲笑她是個庶女了。
曾經同仇敵愾的兩個人,現在卻反目成仇,顧滿在一旁看的興致勃勃,卻一句話也不接。
狗咬狗最好玩了,她做什麼要去湊這個熱鬧。
顧煙冷哼了一聲,面上果然閃過一絲怨毒來。來了古代這麼久了,天天都要被人排擠,日日都要擔驚受怕的,她總算明白了爲何林黛玉喜歡嘆什麼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句子來,原來都不是騙人的,身爲一個庶女,就算你碰上了好運氣,你的嫡母是個好的,諸如王氏這樣軟性子的人,但家中的姐妹,外邊的人也都要低看你一頭。
顧清被顧煙那樣的眼神盯着,心中竟然一激靈,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按理來說,她是姐姐,且又是嫡女,在顧煙面前大可挺直了腰桿,可是她做不到,而且好像做不到的還不止是她一個人,這府裡的姑娘們,除了顧滿是真正不怕顧煙的,就連一向驕傲的顧昭,怕也是對顧煙心存幾分忌諱的,顧煙一個庶女,卻能讓她們都心甘情願的害怕,這大概要歸功於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那不是一個從小伏低做小的庶女可以做到的,可是顧煙偏偏做到了。
反應過來之後顧清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反應很丟臉,她又羞又氣的看了一眼顧煙,呵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不過是二房的一個庶女,也敢教訓到我的頭上來?!”
姐姐教訓妹妹,這是天經地義的,顧滿還是沒有插嘴。
顧煙也沒有再說話了,屋子裡一時靜默下來,窗臺上兩盆水仙花開的正好,桌上擺着的剛採摘來的鮮花散發出陣陣香氣。
過了許久,或許也算不上許久,顧煙嘆息了一聲,再望向顧清的時候眼裡已經平靜無波。
可就是這雙漂亮的、黑漆漆的眼睛,還是讓顧清從心裡打了個寒顫。
顧清,你死定了!
顧煙默不作聲的衝顧滿行了個禮,轉身帶着入畫與雲彩出門去了。
她這樣的態度,倒是讓顧清不知所措,愣了一會兒纔敢暴跳如雷:“十一,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她雖然是在叫囂着,底氣卻實在不足。
顧滿由着她鬧,沒過一會兒,顧清自己也覺得呆在顧滿這裡實在是沒意思到了極點,且看樣子,顧滿也不會真的出手去對付顧煙,只好悻悻的離開了。
等顧煙與顧清都走了,顧滿正打算上二樓休息一會兒,就聽見外間響起女子極低的聲音:“九妹妹在麼?”
是顧鑫......顧滿有些驚訝,顧鑫向來都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她不惹祖母喜歡,也不被父親重視,嫡母更是當眼裡沒她這個人,因此顧鑫從來都只出現在顧老太太的房間裡跟她自己的院子,輕易是不出門的,如今卻找到了自己這裡來,顧滿對顧鑫並不是很瞭解,只知道她上一世是嫁去了山西。
說起來,似乎是因爲顧琳嫁過去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殞了,她是去做的填房......
顧滿心中有了些計較,卻也不敢就這樣給顧鑫下定義,定了定神,忙帶着沛音去沛琴迎出門去,滿面帶笑的道:“原來是六姐,六姐這個時候來,可是有什麼事麼?”
很久之前在顧筠回來的接風宴上,還是顧鑫爲自己說過一句話,顧滿還是記得的,因此對待她的態度一直跟對待溫柔無害的七姑娘顧琳一樣。
顧鑫面上帶了幾分害羞之色,靦腆的搖了搖頭:“也沒什麼事,我是來看看九妹妹的。”
以前倒是不曾見她來看過,顧滿心中還是帶了一絲疑惑,面上卻不露,笑着將她迎了進去,又問她吃什麼茶。
顧家的姐妹們的口味大多都不一樣,就像是顧清,向來只喝六安瓜片,而顧煙向來比較喜歡雲頂紅茶。
顧鑫小心翼翼的道:“九妹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走的。”
似乎顧鑫在誰面前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顧滿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卻轉頭吩咐沛音:“去將昨兒母親新送來的楓露茶沏兩杯來。”
人家說不要是客氣,你卻不能真的不把人家當回事,這麼多年,顧滿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顧家本來就沒幾個好人,若是能少一個仇敵,那也是很好的。
顧鑫望着顧滿的眼神果然亮了幾分,搓着自己壓裙的玉佩的流蘇,擡頭看着顧滿問道:“九妹妹,我聽說叔祖父過陣子就要過七十大壽了,不知道九妹妹爲叔祖父準備了什麼禮物?”
說是叔祖父,其實就是顧老太太的弟弟淮安侯。
顧滿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如今聽顧鑫提起來,思索了一會兒就道:“我也沒其他的好送,就送一方文采鴛鴦墨吧。”
這文采鴛鴦墨可是好東西,顧鑫的眼珠子暗了暗,嘆氣道:“啊,這樣啊。”
語氣聽起來很是失落的樣子,顧滿不明所以,就問道:“怎麼了?六姐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妥麼?”
“不是不是!”顧鑫忙擺擺手,咬着脣似乎很是爲難:“我只是,只是想着若是九妹妹還沒有準備的話,想與九妹妹合繡一副百壽圖的,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
這種事情,不是找顧琳來做更好麼?顧滿自認爲與顧鑫的關係沒有好到這種地步。
她自嘲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六姐也知道我在針線上向來沒姐姐們做的好的。”
顧六見她這般態度,微微垂下了頭沒有再多說其他的,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要跟她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