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到主院的時候,正好玉熙在給棗棗塗藥,所以他就在外面等着。一直到棗棗塗好藥,他才進了屋。
棗棗看到雲擎,高興地叫道:“爹……”
雲擎將棗棗從頭看到腳,然後一臉欣慰地點頭道:“長高了,也精神了。”如今的棗棗,就如一柄出鞘的寶劍,凌厲無比。
玉熙望了一眼雲擎,再望了一眼棗棗。估計要不了幾年,棗棗不僅模樣像雲擎,這氣勢也像了。
雲擎問了棗棗這段時間在軍營之中的生活。不待棗棗回答,玉熙說道:“等晚上浩哥兒他們在的時候再說不遲。”也讓浩哥兒他們兄弟四人聽棗棗說下軍中的經歷,這樣也能讓他們多瞭解下前方將士的不易。
棗棗沒有拒絕,說道:“娘,那我去換身衣裳。”她這身衣裳穿了五天了。也就現在是冬天,若是夏天怕是都發餿了。
玉熙搖頭說道:“先將這身上的味洗了。”這一股的味,怕是好些天沒洗澡來了。
柳兒是一天不沐浴就渾身不舒服,而且隔三差五還要在屋子裡薰個香。而棗棗,十天半月不洗澡也不覺得有什麼。一母同胞的姐妹,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棗棗聽罷說道:“娘,明天再泡吧?現在泡,那藥就白塗了。”
雲擎聽到這話不高興了,沉着臉說道:“棗棗,這麼說話的?你娘給你上藥還錯了?”這孩子,怎麼出去一趟變得不懂事了。
棗棗忙解釋道:“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覺得太浪費了,這一洗,二十兩銀子可就沒了呢!”那一小瓶子藥估計也只能塗個兩三回,這一次可不得二十來兩銀子。
雲擎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什麼一洗就沒了二十兩?”
玉熙想笑又給忍住了。
棗棗說道:“就是那玉膚膏呀?一瓶要八十兩銀子,瞧着一瓶也只能用兩三回了。這塗一次可不得二十兩銀子。我纔剛塗得藥,若去泡澡可就浪費了。”
雲擎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響才憋出一句話來:“爹孃不差你這點錢。”
棗棗有自己的想法:“爹,這不是不差錢的問題,這純粹就是浪費。”頓了下,棗棗說道:“爹,軍中普通士兵每個月的軍餉也才二兩銀子。我這一洗就二十兩銀,相當於他們一年的軍餉了。”深入到軍營,才知道底層士兵的不容易。這也讓原本就很節約的棗棗,越發的省了。
雲擎對此表示很欣慰:“棗棗長大了,也懂事了。”就是因爲知道底層士兵的不容易,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血在上面。如今,軍中將士的生活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了。
棗棗說道:“看着他們,想着以前我吃飯還總是挑三揀四覺得很慚愧。”其實棗棗就是不喜歡吃蔬菜,其他倒還好。姐弟六人真正挑食的是柳兒,若是不合胃口就不吃。也虧得白媽媽手藝好,否則還真得擔心了。
玉熙開口說道:“軍中的將士們能吃飽穿暖,一個月也能見兩次葷腥,軍餉也按時發放,可你知道十三年前榆城的將士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底層的將士軍餉是不高,但是上百萬軍隊,若是漲軍餉他們現在無力負擔。所以,軍餉是肯定不可能增加的。
棗棗低聲說道:“我知道,我聽爺爺跟許叔叔他們提起過。以前榆城的將士吃不飽穿不暖,軍餉也時常拖欠。可將士們仍然堅守榆城。”那時將士們的生活,跟現在沒有一點可比之處。
說完,棗棗解釋道:“娘,我沒其他意思,就是覺得他們過得不容易,跟他們比,我就跟掉在福窩裡似的。”
聽到這話,玉熙忍不住笑了起來:“投胎是門技術活,這話證明你投了個好胎。”
棗棗聽到這話,走過去摟着玉熙的胳膊說道:“娘說得對,我就是個投了個好胎。能做爹孃的女兒,是我最大的幸運。”出去一趟以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爹孃不僅沒制止她從軍,反而爲她鋪路。別人家,可沒這麼寬厚的。
玉熙戳了下棗棗的額頭,笑着說道:“嘴巴越來越甜了。”
正在這個時候,佟芳過來說道:“王爺,王妃,水已經放好了。”
玉熙聽到這話說道:“去泡澡,將身上的味去了。否則待會柳兒跟浩哥兒他們見了你都要退避三尺。至於藥的事,這次是娘沒思慮周全,以後娘會注意的。”她其實就是想讓棗棗感受下藥的效果,沒想過這樣做會很浪費。今日,棗棗也算是給她上了一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棗棗若是再不去泡澡,可就是不懂事了。棗棗點頭道:“好。”
等棗棗出去以後,雲擎玩笑道:“幸好咱們是親爹親孃,若不然讓外人聽到,還以爲我們苛責虐待她呢?”
玉熙嗔怪道:“你們父女兩人就一個樣,到最後,都成我的不是。”
美蘭見狀,立即退了出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柳兒帶着丫鬟進到了院子裡。美蘭高聲說道:“王爺,王妃,二郡主來了。”
柳兒到了沒多會,浩哥兒跟睿哥兒四兄弟也過來了。四人進了屋,睿哥兒環顧一圈後忙問道:“娘,不是說大姐回來了嗎?大姐人呢?”
佑哥兒不客氣地說道:“二哥,你真笨。大姐剛回來,肯定要洗漱下然後換一身衣裳了。娘,我說得對不對?”
玉熙故意板着一張臉說道:“你二哥是着急見你大姐,不是笨。若是下次再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娘可不饒。”雖然只是一個玩笑,但玉熙可不縱容這種壞習慣。
佑哥兒吐了吐舌頭,說道:“娘,我再不敢了。”自棗棗抄寫《金剛經》這事得到啓示,之後誰做錯事就抄寫背誦經文,還得將經文的意思也弄得滾瓜爛熟。佑哥兒受過一次這樣的罰,之後就老實了。
聽到腳步聲,柳兒跟浩哥兒不由朝着門口望去。看到外面的人走進來,姐弟五人,全都呆立在原地。
就見棗棗上身穿着金絲錢織成蝴蝶圖案的果綠色交衽襦衣,身段如抽了芽的蘭蕙挺拔而修長。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如瀑一樣披在腰間,顯得俏麗可人。
還是浩哥兒最先反應過來,叫了一聲:“大姐。”不怪衆人這般驚詫,實在是他們從小到大第一次看棗棗穿裙子。
睿哥兒直接多了:“大姐,你怎麼穿裙子,你這樣子我看着好彆扭呀!”
棗棗望着玉熙,苦着臉道:“我也彆扭,可這是娘要我穿的。”她是在主院這邊沐浴的,裙子是半夏送過去的。若是不穿,難道還能光着身子出來。
聽到是玉熙要棗棗穿,睿哥兒立即閉嘴了。她可不敢惹娘生氣,若不然就等着抄背經文吧!
雲擎咳嗽了一聲說道:“你若是不習慣,等回院後你就換了吧!”不止睿哥兒,他看了也很彆扭好不好哇。
玉熙沒好氣地說道:“換什麼換?棗棗是姑娘,穿個裙子怎麼了?”說完,玉熙朝着棗棗說道:“你剛還說不能浪費。娘給你做了好幾身這樣的衣裳,這些衣裳最少的也要幾十兩銀子,你若不穿可就浪費了。”玉熙這不是誇大其詞,孩子們衣裳用的都是上等的料子,加上繡功,所以一身下來幾十兩算少的。
棗棗摸了下鼻子,覺得自己好像跳自己挖的坑裡了。
浩哥兒強忍了笑意,轉移了話題:“大姐,我聽說你又升職來了,現在是從五品的副千戶了。大姐,這是真的嗎?”
睿哥兒注意力一下轉移了:“大姐,你快跟我們說說你是如何剿匪如何殺敵的?”他對這個很最感興趣了。
棗棗從她第一次剿匪開始講起。玉熙開始還認真聽了,聽了沒一會就聽不下去了。棗棗口才太好了,講得那個跌宕起伏抑揚頓挫,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在說書呢!
雲擎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們繼續,我跟你娘出去說點事。”雲擎也聽不下去了。誇自己兩句就算了,竟然將自己誇得好像戰神下凡,這就有點過了。只是雲擎也不好當着浩哥兒等人的面落棗棗的面子。
夫妻兩人去了書房,雲擎說道:“這丫頭,也不怕牛皮給吹破了。”什麼一刀一個,她當自己是戰神下凡呢!那土匪強盜若是如此不堪,豈能盤踞在山上作惡那麼多年。
玉熙笑了下說道:“我聽說軍中好吹牛的人很多,棗棗估計是受了他們的影響。這事,你好好跟她談一下。”
雲擎道:“好的不學,盡學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殷兆豐也是,就不會看着點,怎麼能讓這傻丫頭跟那些兵痞混一堆。”雲擎也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如何能不知道有些士兵就喜歡吹牛皮的。
晚上的飯菜非常豐盛,上面大半的菜都是棗棗喜歡吃的。若不是玉熙攔着,怕是棗棗又要吃撐了。
棗棗摸着肚子說道:“娘,你不知道,在軍中最想念的就是白媽媽做的菜了。軍中那伙食,就跟豬食差不多了。”
軒哥兒插了一句:“大姐,那你不是吃了大半年的豬食?”
柳兒聞言心頭一動:“大姐,軍中又危險過得又苦,那你別去了吧!”剛纔棗棗說得那個驚險,柳兒是嚇得臉都白了。所以,她是真的希望棗棗能不要再去了。
棗棗深爲剛纔的失言後悔,打了哈哈:“其實軍中的伙食也沒那麼差,是白媽媽的手藝太好讓我吃不慣那裡的飯菜。”
玉熙哪能不知道棗棗是有口無心,笑了下說道:“棗棗,你趕了這麼多天路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不遲。”棗棗在廣西的事她一清二楚,所以也沒什麼特別需要問的。
棗棗是很累了,這些天因爲掛心玉熙的病一直急於趕路並沒有好好休息,當即點頭說道:“好。”
睿哥兒見狀忙說道:“大姐,明天繼續跟我們講啊!”他剛正聽得興奮,哪知道就到飯點了。
柳兒跟着去了棗棗的院子,進了屋子柳兒說道:“大姐,戰場上那麼兇險,你還是別去了。”她剛纔聽得心驚膽顫的。
棗棗有些詫異地說道:“兇險嗎?我沒覺得。”她覺得殺土匪跟強盜以及敵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柳兒急了,說道:“你都受傷了,還不危險?這次僥倖是傷在腿上,那要傷在其他要害處怎麼辦呢?”姐妹感情一直都很好,她是真的很擔心棗棗會出事。
棗棗笑着道:“不會。我穿着盔甲了,娘送我的盔甲刀槍不入呢!”說完,捂着嘴說道:“柳兒,我很困了,想要睡覺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柳兒又不傻,哪能不知道棗棗這是在找藉口避開這個話題。柳兒當即說道:“大姐,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說這些話。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戰場上太兇險了,我很怕你會出事。”
棗棗坐在牀邊,跟柳兒說道:“妹妹,人各有志。自小到大我的志向就是要成爲女將軍,這你知道的?若是因爲一點危險就放棄,那也不叫志向了。”她一直在爲這個志向而努力。
柳兒最後是紅着眼眶離開的。
棗棗有些無奈地說道:“她覺得我上戰場很危險,我還覺得彈琴作畫浪費時間跟生命呢!”彈琴作畫又不能當飯吃,學這個做什麼。不過人各有志,這是柳兒喜歡的東西,所以她從不對此發表意見。
秋荷沒接話,轉身去取了藥說道:“郡主,我給你塗藥吧!”
棗棗點了下頭,看着那瓷瓶還是忍不住說道:“這藥真貴。”
秋荷笑着說道:“只要有效果,貴點也值得。”若是能不留疤,秋荷真心覺得八十兩不算貴了。
棗棗可不這麼想,說道:“又不是傷在臉上,留疤就留疤了。”壓根就沒想過未來的丈夫會爲此嫌棄她。當心裡足夠強大,根本就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秋荷沒再說什麼,只低頭給棗棗上藥。因爲說了也沒用,她還是省點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