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蕭闕都沒有想到,刺殺臨鎮風會那般的容易。
很多東西是冥冥中註定,非人力可以更改。
如果當年臨鎮風沒有在石橋上撿到那一隻白玉扳指;如果當年那人沒有將那隻白玉扳指送給蕭闕;如果臨鎮風並沒有看到那個白玉扳指,或許他與蕭闕之間的對戰,誰勝誰負都不一定。
當年的臨鎮風,在爲了王權富貴捨棄了最後的一點情義,最終卻又被他所捨棄的東西所殺。在柳青宴知道了蕭闕刺殺臨鎮風的經過之後,都不由得感嘆就連老天,都在幫助蕭闕。臨鎮風精明瞭一輩子,卻是人算不如天算,輸給了天意。
柳青宴怎麼會知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天意,正所謂的天意,不過是人們經過精密的演算而已。
臨鎮風與蕭闕交手,無論兩個人從外功的招數上看——蕭闕師承顧叡,當年顧叡他們還沒有反目的時候,時常的跟臨鎮風兩個人比武切磋。臨鎮風對於蕭闕所用的招數一清二楚,而蕭闕從未與臨鎮風正面交鋒,單單從這點來看,蕭闕就已經輸了一部分了。
而兩個人從內功上來看——內功是日積月累的過程,臨鎮風比蕭闕多了將近二十多年的內力,再加上之前的困龍陣將蕭闕的內力消耗將近一半之多,二人交手,無論是從哪裡看都是蕭闕輸。
兩個人唯一的差距,臨鎮風的弱點——太過於自負,以爲蕭闕必輸無疑。
二人交手,臨鎮風知道蕭闕的招數如何,唯一不知道的是蕭闕內力的深淺。所以臨鎮風安排在前面的死士消耗了蕭闕的內力,他與蕭闕交手下來,試探出了蕭闕內力的深淺。與當年顧叡一般是個練武的奇才,只是可惜太過於年輕。此時的蕭闕與二十年前的臨鎮風交手,可能二人對戰下來誰輸誰贏也不一定。可是,二十年後的臨鎮風,內力已經練到了登峰造極。
蕭闕內力和外功上雖然比不過臨鎮風,但是憑藉着招數上的出其不意,讓臨鎮風在數百招內竟然拿不下他。漸漸的,到了後面,蕭闕拼死一搏,就連臨鎮風也不敢小看蕭闕拼死一搏的力量,他早就蕭闕起了殺心,二人最後一招,他直接出了殺招,最終,蕭闕被擊落到水中,他本就內傷,再受他一掌,臨鎮風完全可以篤定蕭闕絕對死定了。
可是臨鎮風沒有想到,從一開始蕭闕與他對戰,只用了七成的內力——臨鎮風麼想到,竟然有人有這麼大膽,在面對明知對方武功內力比他高的情況下,竟然冒險用七成內力迎戰,隱藏了三成實力。
而臨鎮風的那一掌,對於只有七成內力的蕭闕來說必定是必死無疑,可是隱藏的三成實力在暗中化解了那一掌的力量,護住心脈只是重傷,並沒有死,潛伏在水中,伺機而出。
那白玉扳指,只不過是讓蕭闕更順利的刺殺了臨鎮風而已。按照蕭闕的算計,就算是沒有那白玉扳指,只要知道臨鎮風的死穴在哪裡,在臨鎮風除去大敵所以防備都卸下的時候再刺殺,就算是一擊不成,也能讓臨鎮風受重傷的。
只是那白玉扳指,確實的幫了蕭闕很大的一個忙,就連從來都不信宿命的蕭闕,都不由得不感嘆,有些早就註定的事情,真的非人力可更改。楚江是臨鎮風野心開始的地方,爲了自己的野心他捨棄
了兄弟情義、捨棄了自己喜歡的人,當年的一念之差讓他走上權勢的巔峰,位極人臣;如今的一念之差,讓他爲當年的貪念付出代價。
蕭闕不出柳青宴所料,在次日清晨的時候便就醒了,“雲書呢?”蕭闕閉着眼睛,他身上外傷、內傷十分嚴重,若非是意志力過人擔憂傅雲書的安危和記掛着很多事情都沒有處理好,就算是在柳青宴妙手丹心的調製下,沒個三五天的是不會清醒的。
身邊,柳青宴沒好氣的嗤笑了他一聲:“雲書沒事,倒是你,半死不活的,那一掌再偏一寸,就算是我師父都救不了你了。”
似乎是不想理會柳青宴的聒噪,皺眉,問道:“她人呢?”
柳青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說道:“回寧州去了,這次若不是看你傷的太重,我都恨不得在你身上捅上兩刀了。你說是報仇重要還是雲書重要,本來你們誤會就深,如今放着好好的英雄救美的機會不去珍惜,反而讓給了江楚風,也幸好江楚風有了寧婉……”
柳青宴絮絮叨叨的如同以往一般,見着他這樣蕭闕將心放了下來,雲書已經安全了。
被就是憑藉着毅力勉強的醒來了,蕭闕的精神不是很好,緊接着說道:“京城那邊?”
“聽說皇上在三日前清醒了半日,臨鎮風在楚江遇刺的事情五日之後會到京城去,那些人必定按捺不住。”柳青宴知道蕭闕在擔憂什麼,便說道:“楚謙音已經逃走了,他與南狄有所勾結,楚江掃尾的事情有謝奕之呢,雖然楚臨公神智不太清晰,但是楚遲是楚家的二爺,楚家的餘部有楚遲去收拾呢。至於你,好好的養傷不要想太多,傷好了早日回京城。”
柳青宴一面說着,一面扶着蕭闕半坐起來,將剛熬好的藥餵給蕭闕喝了下去,藥中原本就有安眠的成分,蕭闕聽見傅雲書安好,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之中,放下心來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蕭闕昏睡了過去,柳青宴抹了抹臉上的冷汗,柳青宴十分的慶幸蕭闕是昏迷着根本就沒有察覺出他的異常,若是蕭闕還醒他肯定不知道能不能騙過蕭闕呢。
三天的時間,蕭闕昏昏沉沉,鮮少有清醒的時候。一是因爲傷重,二是因爲柳青宴在蕭闕的傷藥中加了安神的藥,蕭闕的內傷需要靜養,柳青宴知道蕭闕的性格,若是等他清醒了,楚江與京城那麼多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安心養傷的。
蕭闕昏迷了整整三天,謝奕之與柳青宴兩個人一個忙着楚江的事宜,一個忙着將蕭闕從鬼門關拉回來,兩個人都十分憔悴。
半下去的時候,楚遲過來看蕭闕,楚遲的傷勢並不嚴重,在柳青宴的調理下已經好了。之前因爲心結,抑鬱不肯振作。如今楚臨公神智不清,身體也越來越差,楚謙音與南狄勾結挾持傅雲書去了南狄,楚家唯一能做主的也就只有楚遲,他不得不振作起來。
此時,他看着外面守着的兩個暗衛,一左一右不許任何人靠近,柳青宴提着藥箱站在屋檐下,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看雨。
柳青宴回神,見楚遲冒雨而來,以爲他是爲了楚臨公病情,便說道:“下午的時候我要爲蕭闕施針,晚些的時候我自然會去楚家。”
他的語氣算不上好
——這些年,楚家一直對於楚謙音心存愧疚之心,將楚謙音護在楚江遠離了所有紛爭,倒是對於蕭闕他在京城中遇險楚家沒有出手相幫過一次,當年他們沒看好楚謙音讓他到京城最終導致讓蕭闕險些丟了半條性命,他們欠楚謙音的,難道就不欠蕭闕的麼?
楚臨公年紀大了,他也就不跟他計較了,倒是楚遲,這些年覺得一直虧欠楚謙音,所以遲遲不肯接受楚家世子的封號。若不是楚遲的縱容,又怎麼會滋長楚謙音的野心,導致整個鐵衛營都聽從於楚謙音?
蕭闕因爲念着舊情——按照理論上來說他需得叫楚遲一聲舅舅呢,所以對他們格外忍讓。可是他柳青宴又不欠楚傢什麼,語氣毫不客氣又如何。
聽出了柳青宴語氣中的淡漠,楚遲臉上閃過了一絲內疚,躊躇了片刻,看着房間內的蕭闕問道:“蕭公子他還沒醒嗎?”
“還沒呢,那麼重的傷還活着就不錯了。”柳青宴毫不客氣的說道,這下子楚遲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氣氛有些尷尬,楚遲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柳青宴道:“家父的病情?”
見着楚遲的態度十分好,柳青宴也不好太過於冷漠了,提到楚臨公,柳青宴臉上閃過了一絲猶疑,嘆了口氣說道:“楚臨公年紀大了,常年服用慢性毒藥,那毒藥損傷了楚臨公的神智的同時,也損害了他的五臟六腑中,就連的我醫術怕是……”
後面的話,柳青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楚遲明白了他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沉默了一會兒,外面的雨下大了下來,雨幕隔絕了視線,最終楚遲還是說道:“無論家父的病情如何的不樂觀,還請柳神醫讓他撐到等蕭公子醒來……至少,了了他的心願吧……”
柳青宴見着楚遲臉色肅然,便說道:“請楚二爺放心吧……”
楚遲的目光再次的落到了裡面,柳青宴便側身沒有堵住門口,讓他進去了。
垂着的幔帳遮住了睡在裡面的人影,柳青宴低聲說道:“他最不願意別人看見他虛弱的模樣,還請楚二爺諒解……”
隔着幔帳遙遙的看了蕭闕一眼,楚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靜悄悄的退了出來,他雖然只見過蕭闕一次,他的眉眼在腦海中仔細的搜尋,那與他記憶中曾見過的一個女子的眉眼重疊起來。那時他尚且年少,因爲好奇偷偷的看了一眼忠叔所說的侯爺讓接的貴客一眼。
那時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第一次看見那般美麗的女子,比起曾經偷偷的跟大哥看過的劉家姑娘還要美麗。多年之後,他才知道年少時看見的那個女子,竟然是跟自己流着相同血脈的姐姐。
二十多年前,楚家的平靜被那個美麗的女子的到來和她身邊那個有着尊貴身份的男子給打亂;那時,父親不願意讓他知道太多的東西,但是多年後想到楚家的處境、父親與太后的態度,他隱隱約約能猜測到,他的姐姐留下唯一的一個孩子的出生。
二十多年後,流着與那個女子相同血脈的孩子也再次的來到了楚江。楚江的平靜、以至於整個天下的安寧,都將被他攪起的風雲給打破。
而他,又能做什麼呢?
如同當年眼睜睜的看着大哥去京城,結果一去不返,他卻無能爲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