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如焚,黑夜如冰,我的靈魂困在這裡,日日夜夜凝望你。
孤獨、心碎、掙扎,每一個深淵邊緣的日子,何飛龍都痛苦得夜不能寐。
彷彿活在永夜裡,何飛龍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隻夜行生物,一隻蝙蝠,一隻蜘蛛,一隻老鼠。只有脖子上的那一條項鍊提醒他,他還是人。
蠍子把何飛龍和狼五拉開,章魚走了出來,不冷不熱地打量着鼻青臉腫的何飛龍。
“身手不錯,能跟狼五打成平手,還把他傷着了。”
這個人外號叫做“章魚”,真實身份不祥,是這個跨國組織裡的第二層人物,半個打手,半個軍師,年紀輕輕就深得老大的信任。章魚爲人狡猾陰險,多疑善變,而且喜怒不形於色,比他們的老大還要難纏。
“他有問題。”狼五吐了一口血道。
章魚的眼神陰沉下來,蠍子拔出了搶來。
“他有什麼問題?”
“他脖子上的那條項鍊,我總見他戴着,還時不時拿出來看,我說想看一眼,他非不讓,肯定有問題。”
章魚對蠍子使了個眼色,蠍子走進屋裡拿了一個電子設備來,在何飛龍身上掃了一圈,尤其是那一條項鍊,反反覆覆掃了幾遍。
蠍子搖搖頭,站到了一邊。
章魚收起方纔那狠毒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什麼寶貝不讓人看?”
“裡面有我女人的照片,不想給他看。”
章魚輕笑起來,又問:“那能給我看嗎?”
“也不能給你看。”
狼五氣炸了,罵道:“我呸,什麼臭**還看都不能看一眼了!”
何飛龍一拳把狼五打翻在地上,拎着他的領子就輪拳頭。“不準這樣說她!”
蠍子拉開何飛龍,狼五跳起來要還手,被章魚喝住道:“住手,你被打也是活該。”
狼五隻聽章魚的話,老老實實地就退到了一邊,卻還是惡狠狠地瞪着何飛龍。
章魚走過來拍拍何飛龍的肩膀,目光裡有些許的讚賞,道:“我欣賞重感情的男人,也欣賞尊重女性的男人。我家裡也有個小妹,也是捨不得給這羣糙人看一眼的。”
何飛龍低着頭不說話,緊緊地捏着拳頭,目光毒辣地看着狼五道:“他罵了她。”
“還不道歉。”
狼五不願意,可是章魚都說了,他只得不情不願地說:“我是粗人,說話不好聽,對不起了。”
“行了,給我個面子,這件事兒就這麼算了。”章魚拍拍何飛龍的肩膀道,“你這個人身手好,有原則,有血性,重感情,以後跟着我混,我不會虧待你。”
何飛龍沒想到一直苦苦沒有機會接近章魚,竟然陰差陽錯因爲這條項鍊讓他成功了。
他點點頭,看了一眼章魚,語氣軟下來道:“謝謝大哥。”
“既然是弟妹,有機會帶來大家一起吃個飯,你放心,我會管住這幾個人的嘴,不讓他們嚇到弟妹。”
何飛龍撇過臉,語氣痛苦地說:“她死了。”
章魚打量着何飛龍,語氣陰陰地問:“哦?怎麼死的?”
何飛龍回過頭來,與章魚對視,眼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神情陰鷙地說:“在邊境,碰到警察和毒販火拼,被亂槍打死了。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她身上中了幾槍?流了多少血?”
章魚面不改色地看着何飛龍,何飛龍也毫不畏懼地看着他。他的手心在冒汗,不知道章魚相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他的確聽說幾年前有一個布依族的女孩子在邊境被亂槍打死了。
當你與罪惡四目相對的時候,罪惡也正在凝視你的雙眼。
章魚的眼神,饒是何飛龍也不禁覺得不寒而慄。
何飛龍能不能取得章魚的信任,成爲他的手下,全看這一次。
“好了,瞧你,防備心太重了,大哥也是關心你。”章魚拍拍何飛龍的肩,又看了一眼那項鍊,笑道,“這件事情以後大家都不要提了,來,我們出去吃飯,喝了酒,大家以後就都是兄弟。”
不久之後,集團裡的人都知道了龍哥這個人,還知道他有個死去的情人,脖子上掛了情人的照片,誰都不能碰。
狼五與飛龍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很快就稱兄道弟起來。
“我也有個項鍊,不過我的可以給人看!”狼五把脖子上的狼牙取下來給飛龍道,“你看,這個是狼牙,我小時候在林子裡撿了一隻小土狼,它死了之後我就把它的狼牙戴身上了。”
“嗯,很好看。”
“那當然!”狼五戴上狼牙,錘了一下何飛龍道,“你看開點,我們山裡人靠山吃山,別的不懂,但是懂一個道理,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生生死死的事情都是很自然的,不是壞事兒。我見你半夜總是看你的項鍊,我說你咋這麼想不開呢?活着一日就過好一日,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們就回土裡了,總歸都是要相會的。”
“總歸都是要相會的嗎?”
“對啊!”狼五打了個哈欠道,“不跟你說了,老子困死了,要睡了。”
狼五倒牀就睡,不一會兒就開始發出巨大的呼嚕聲。
月光明亮,何飛龍坐在牀邊打開了他的項鍊,上面是一個小小的肖像,肖像上的女孩兒笑容溫柔燦爛,就像是夏日的黎明。
有人說走在黑白邊緣上的人總是容易彷徨不定,一不小心就會踏錯了路。可是何飛龍從未有過,因爲他心底有一個信念。
她還活在這個人世的某一處,她還能跑、能跳、能笑,即便她的笑容不再爲他展開,即便她的幸福已經與他無關,他都還能繼續堅持下去,爲了守護這個她所生活的世界。
白晝如焚,黑夜如冰,我的靈魂困在這裡,日日夜夜凝望你。
中心給如願安排了新的工作,陪同聯合國的艾滋病親善大使去探訪烏干達西南部的艾滋病孤兒學校,順便送一些藥物過去。
中心的人都是好心,見到如願最近心情不好才特意把這樣輕鬆的事情交給她,卻不知道如願最怕這類工作,因爲如果沒有實實在在的事情給她做,她就不知道幹什麼了……
據說這一回過來的艾滋病親善大使是國內的一個大明星,如願也不追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是願意來這麼偏遠貧瘠的地方,應該不是一個浮誇淺薄的人。
這個艾滋病孤兒學校在烏干達的西南部,地處偏遠,比較貧窮。本來是聯合國的活動,他們疾控中心就只有如願一人去,便沒有給她安排車,不巧的是因爲這個大使臨時多帶了一個自己的攝影師來,再加上拍攝設備,還有如願準備帶過去的藥品,聯合國那邊的車子都安排滿了,如願就坐到了明星的那輛車上。
後座上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年紀比較大,長相精明,應該是明星經紀人。男的非常瘦,一臉疲憊,雖然精神也不大好,有很重的黑眼圈,但是五官非常深邃,濃眉大眼,鼻子又高又廷,長了一雙桃花眼,一看就是一張明星臉。
如願禮貌地跟兩人打招呼,經紀人倒是很熱情地招呼瞭如願,然而大明星卻連頭不擡,專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機,抱怨這裡怎麼沒有信號。
沒禮貌,如願對這個大明星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
一路上大明星都在閉目養神,經紀人則一直在打電話,安排着大明星後續的工作,直到開到沒有信號的地方纔消停。
“你看,非洲這破地方風景倒真的很好!”經紀人興奮地對大明星說。
大明星這才睜眼,拿起一直在手裡的書,一邊看一邊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自然風光,我只喜歡摩天大樓。”
如願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本書的名字叫做《一場心靈旅程:男人一生要讀的100本書》……
“哈哈哈哈哈……”
如願轉過頭來,沒有忍住大笑了起來,大明星和經紀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立刻拿起手機假裝自己在看信息。
經紀人繼續跟大明星說:“你也拍幾張路上的風景啊,一會兒好發微博,再自拍一張,放中間。”
聽到經紀人這麼說,大明星才放下了書,咔嚓咔嚓拍了幾張路上的動物,然後把頭湊到車窗邊專心致志地開始自拍,如願偷偷地從後視鏡裡往後瞧,這才知道一個男人自拍也可以有這麼多姿勢。
“這張好,這張好!”經紀人說。
“你沒有審美,你說的不算。喂……你給我看看。”一隻手忽然伸到了如願面前。
如願一呆,看了一眼手機裡的照片道:“挺好的啊。”
“你前後翻翻,看哪張好。”
如願無語,只能拿着手機前後翻了翻,除了做作和更加做作,並沒有看出什麼區別來,便隨便找了張側面看窗外的遞給他道:“這張吧。”
“嗯,不錯。”
這一路他們再沒有說過話,直到夜裡到達目的地之後,經紀人才又找如願要了聯繫方式。他們去了當地的華人旅館休息,同行的人裡只有如願一個女孩子,所以她便自己一個人住一間房,纔剛剛躺下就收到一條陌生人發來的信息,寫得很簡單:來201。
如願有點蒙,201是什麼?
她發了個問號過去,那邊迅速回複道:“我在201,你現在過來吧。”
“我過去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
“我不知道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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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願有點搞不清楚情況,那邊沒有再回復,如願只好莫名其妙地去敲了201的房門。
開門的是大明星,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如願,笑了笑,讓開身子,聲音很溫柔地說:“進來吧。”
這個大明星一路都對她愛答不理的,怎麼態度忽然變得這麼好了?
如願走進屋,大明星便關上門還把門栓給拴上了。如願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問:“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情?”
大明星輕笑一聲,稍稍帶一點嘲諷。
“是你先去洗澡,還是我先去洗澡?”
“哈?”
大明星走過來,低頭曖昧地對如願說:“難道你想跟我一起洗?”
如願的尷尬症都要犯了,到這一刻總算明白那條信息叫她來房間是做什麼的了,無奈地說:“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啊?我沒有那個意思。”
如願準備走,卻被大明星從背後抱住,他嘆息一聲道:“寶貝,我們直接一點好嗎?”
如願心裡只剩下兩個字:智障!
媽的智障!
她伸出手重重地給了大明星一肘子,然後轉過身一個踢腿把大明星踹翻在牀上。
“女人說不要,意思就是不要!”
大明星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如願,如願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張奶油小生的臉,重重地關上房門走了,走時還沒忍住罵了一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