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樂章與瑾老爺一樣,長得圓圓滾滾,十分忠厚富貴……全然沒有瑾飛白那樣文質彬彬風|流俊逸。
就連穿着打扮上,他也與瑾老爺一樣,穿得像個富貴的鄉紳員外似的。
此時,因爲瑾老爺的一聲問話,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瑾樂章的身上。
瑾飛白也朝大哥看去——只見瑾樂章一臉驚愕,似乎對父親這個問題感到十分突然。他擺着有些肥厚的手掌道:“使不得使不得,衆位老掌櫃都沒什麼法子,兒子才疏學淺,更是想不出什麼好點子了。”
瑾飛白不耐煩地撇撇嘴……謙虛兩下算了,能不能快點啊?眼看天都黑了,瑤兒肯定已經在牀上等着呢!
……瑤兒那一身白花花的好肉,嘖嘖,比什麼皇商有意思多了。
想到這裡,瑾飛白不免也催促道:“大哥,不管好注意壞主意……你就快說吧,總不好讓父親和這麼多掌櫃的久等啊!”
瑾飛白往常參加這種聚會,可是從來不開口說話,今日說了一句,倒是挺像那麼回事的。
瑾老爺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飛白說得沒錯,樂章,不用怕說不好……就算說得不好,有這麼多叔伯們給你指正,你還怕什麼?快說吧,莫讓諸位掌櫃久等……”
瑾老爺這樣說了之後,衆位掌櫃也紛紛開口勸說:“少東家自幼聰明過人,這些年又歷練有成……早就不是老朽們能比得上的了。少東家儘管開口就是,老朽們洗耳恭聽,莫敢不從。”
衆人說完這話,瑾樂章總算是被捧到了臺前。
他與瑾老爺對視了一眼。終於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兒子妄言了……其實——想要參選皇商,卻未必要從咱們瑾家的老本行做起。”
“此話怎講?”瑾老爺專業捧哏。
瑾樂章道:“就像之前白掌櫃說的‘人蔘’——雖然聽着是咱們藥鋪子的本行。可說到底,咱們瑾家根本就不產那玩意,就連京安城附近也難尋好的。所以無用!”
瑾樂章說得正是瑾老爺之前心中所想,其他掌櫃們顯然也已經明白了這一點,倒是之前那位白鬚掌櫃,急忙擺出一臉受教了的表情。等着瑾樂章繼續說下去。
瑾樂章歉意而又謙遜地看了看那位掌櫃。繼續道:“依我的想法,咱們瑾家不一定非要一直經營藥材,現在瑾家興旺。正是時候往其他方向發展一番。”
“那依照我兒的意思,究竟是要朝哪個方向發展呢?”瑾老爺道。
瑾樂章目光中閃過一絲與他的忠厚截然不同的精明,一字一頓緩緩說道:“衆人可聽說過,咱們京安城今年出產了一種果子……此果香甜美味勝似仙品……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金蜜瓜’這個名字吧?”
金蜜瓜因爲產量不大。所以短期之內倒也沒有揚名四海,可要是在這京安城中說一句。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掌櫃們自然都聽說過金蜜瓜,只是衆人一時沒有想到,瑾樂章這個“另闢蹊徑”也闢得太遠了吧?
……完全與瑾家的生意無關啊?
除了在場的掌櫃們,聽見金蜜瓜三個字最受刺激的還要屬瑾飛白了!
現在瑾家升名院裡。金蜜瓜三個字可謂是禁語戒律——瑾飛白在品瓜宴上花了銀子,最終卻吃了虧落荒而逃……回來之後本想找沈幼芙撒氣瀉火,結果又惹上賀家的麻煩。身上銀子都被擄走也無處伸冤去!
瑾飛白本來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現在忽然聽說。瑾家居然要做蜜瓜生意?
不行不行!那葉公子簡直欺人太甚,瑾家要是做這個生意,豈不是給那人送銀子?
想起葉倫公子,瑾飛白越想越是生氣……不就是出身好一點兒嗎?有什麼可狂妄的!自己要是出身好,絕對能將他踩在腳下不得翻身。
瑾飛白眼看衆人都在琢磨大哥的計劃,心中一急,嘴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大哥,那金蜜瓜不是葉倫公子的嗎?聽說他已經將蜜瓜進獻進京了,咱們這種低賤草民,如何能插上一腳?”瑾飛白一臉刻薄,酸溜溜地貶損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就是不服!
這一來二去,萬一事成了——瑾家,還有父親和大哥,當然還包括他自己……以後豈不是都要看那姓葉的臉色!?
總之他就是不答應!
瑾飛白這樣突然橫插一腳,引得衆人面面相覷。
其實在瑾樂章開口的時候,這些老人精的掌櫃大致都已經明白了今天這回事的目的——爲的就是讓少東家大公子露臉出頭,當然,也是爲了敲打敲打他們其中倚老賣老的……
可二公子這是做什麼?
不光衆人這樣想,瑾老爺和瑾樂章也愣了——這樣的決斷,當然不是瑾樂章現場想出來的。而是在私下裡,父子倆早就已經討論了多回的。
瑾樂章看了看父親,見父親微微點了點頭。於是耐着性子上前拍着瑾飛白的肩膀道:“想不到飛白現在也懂得關心俗務了……甚好,甚好。”
瑾飛白正賭氣呢,輕輕掙甩了肩膀,掙開大哥的手彆扭着臉不說話。
瑾樂章被他弄得有些下不來臺,但外人面前,便仍然是堆着油光光的笑臉,收回自己的手……
他將兩個手背在身後,就像從來不曾被瑾飛白甩開過,隨後隻身走進掌櫃所站的廳中,與衆人站在一起,沉穩地解說起瑾家這次的計劃來——
一月之前,金蜜瓜風靡京安城。男女老少路人人人皆知,除了好吃之外,還有好看,昂貴,難得。也成了專門描述金蜜瓜的詞語……更有姒柔姑娘與幼七公子,這兩位京安城中最頂級的風|流人物爲金蜜瓜捧場。
當然,最重磅的還要屬葉倫公子——據說葉倫公子要將此瓜進獻給當今萬歲……
這可都是京安城中已經嚼了多少遍的消息了……瑾老爺和瑾樂章當然知道。
不過……以他們常年經商的敏銳嗅覺看來,事情卻並不是表面這樣簡單的。
金蜜瓜這塊肥肉一出,京安城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尤其是瑾家!
瑾家在這個檔口,簡直太需要一樣東西來打破僵局了……之前瑾夫人之所以娶了沈憐進門,也就是爲了她手上那“獨一無二”的夜明珠——當時還以爲用那個進獻上去。必然能讓瑾家在甄選過程中拔得頭籌。
夜明珠現在已經淪爲孩童們的玩具了。而且滿城都是……自然不可能再爲瑾家帶來什麼好處。
不過這金蜜瓜現在究竟能不能分一杯羹,卻還不好說。
因爲瑾老爺和瑾樂章都十分明白一件事情——葉倫公子是京城人士,買下這翠悲山也不過就是這一年間的事情。而且,按照葉倫公子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在這京安城裡常駐。
這就有些奇怪了。
瓜要是葉倫公子的,何必千里迢迢從京安城往北都京城進獻?
……你直接種到京裡去。不就得了?
瑾家父子發現這麼一點點線索之後,出於貪婪之心。竟真的再暗中打探了一番。
這一打探之下不要緊,居然真的被他們打探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來——葉倫公子買下翠悲山之後,除了在山頂蓋起一間剎多羅之外,根本沒有做其他的生意。
但是他曾經放出話來。說是翠悲山景色雖好,但終是顯得單調了些。於是要找幾個願意耕種的人,將翠悲山的土地租售出去。
他開出的價格不低。還要要求最好是會中四季花果以便好看的……
這樣的要求,除非是專門上門去花銀子討好葉倫公子。否則正常人誰會去做這種事情?
打探出這件事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可就一點兒都不難猜想了——肯定是有人組中了葉倫公子的翠悲山,然後種出了這麼一個稀奇古怪的玩意,而葉倫公子就如同他們瑾家一樣……八成是眼紅了。
之後不管是葉倫強佔了,還是跟金瓜主人合作了。
總之,他們這種關係,瑾家能插足進去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瑾樂章將這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說給了諸位掌櫃,諸位掌櫃因爲有了之前的教訓,所以不管他們聽完之後心中有什麼樣的想法,反正口中是一片贊成之聲。
瑾樂章見一個反對的都沒有,這才轉向瑾飛白。
……他這個弟弟,雖然品行不端,不過一直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從來不惦記家裡的生意。
瑾樂章的眼睛在笑,可目光卻十分冰冷,他倒要看看瑾飛白今天是抽了什麼風,居然忽然開始與他作對了!?
瑾飛白聽了大哥這麼一通洋洋灑灑的解釋之後,雖然還是不明白,那金蜜瓜究竟要怎樣才能落入瑾家手裡,不過……他卻聽明白一個最基本的中心思想!
——瑾家並不是要去伺候葉倫!相反,瑾家是打算從那個葉倫手上搶生意!
瑾飛白簡直太高興了,他受了委屈,一早就想要跟父親兄長訴苦,讓父親兄長來爲自己討回個公道。
不過就是因爲葉倫公子出身顯赫,他以爲父兄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呢!
現在看來,自己的父兄可真是膽識過人啊!
瑾飛白一臉喜色:“好啊好啊!這主意太好……只是咱們如何要將金蜜瓜算成是咱們瑾家的產業呢?”
瑾老爺皺了皺眉……辦法自然是有的,只不過飛白也太不懂事了。這種事情,可是見不得光的,豈能當着外人面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