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老爺書房當差的嗎?怎麼跑到這兒來獻殷勤了。”
露兒半是好奇,半是隨口一問的開場白,引起了阿北的咯咯的笑聲。
露兒是七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現在這府中上下,幾乎都是聽七小姐的,所以露兒也像個大管家一樣——可她畢竟年輕,從前又都跟其他下人關係不錯,所以阿北見到是她,也並不怎麼懼怕。
“我可不是隨便往這兒來的!”阿北笑嘻嘻道,“我來之前,就知道往這裡伺候,必然會得賞銀!”
露兒正要打探表少爺的事情,現在倒被阿北勾起了興致。
要知道,表少爺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聽說他來了,這“方圓百里”的下人們簡直是作鳥獸散……好不容易留下幾個伺候他的,也都不大敢往他身邊去……誰能想得到,阿北居然從他手上還能得來賞銀?
阿北點點頭,毫不隱瞞地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露兒。
“露兒姐,我雖然不知道表少爺如何,不過昨兒夜裡,老爺去了書房寫信。我可是聽他親口說的……”阿北拉着露兒走遠了些,然後四周望了望,小聲兒道:“老爺說表少爺如今轉了性子和善得很呢!”
阿北的確是聽說了這回事,然後又想到其他下人不敢來伺候表少爺,所以才趁着別人都不知道,搶了先前來賣乖……這不是,果真就得着了一個好處!
露兒皺眉,表少爺轉沒轉性她不知道,不過小姐忽然要她打探表少爺的消息,莫非就是因爲這個?
這一下,露兒更不肯放阿北走了!
“再說說。你還知道什麼?”
阿北在二老爺書房伺候,比別人都知道的多。
阿北奇怪地看看露兒,露兒今日一直纏着要問表少爺的事,這可不是好現象——當初七小姐身邊的蒲兒想要攀高枝兒,一眨眼就被表少爺賣了……雖說現在表少爺脾氣好了,可如果有丫鬟敢算計他……
阿北扁扁嘴——恐怕也撈不着好下場。
不過……
“露兒姐姐,您要是喜歡錶少爺。不如去求了七小姐吧。”阿北雖然不看好露兒的這種行徑。但她跟着七小姐,將來未必就沒有這個機會,自己現在說出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露兒一晃神:“什麼?什麼去求七小姐?我何時說喜歡錶少爺了!?”
“露兒姐姐不用不好意思,表少爺才貌雙全,喜歡他又有什麼不對?再說了,二老爺都打算將七小姐說定給表少爺了。您還急什麼?去求七小姐不就什麼都成了?”
這種話,本來絕對不可亂說。不過阿北一番好意,也是希望露兒能賣他一個人情。
露兒哪裡還能賣他人情?她連聲謝謝都說不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幾乎將露兒震撼的全身顫慄——二老爺居然打算主子小姐說定給表少爺!?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露兒拔腿就往回跑,可跑了兩步。又覺得不對。
她轉身跑回來,一把抓着已經被她嚇傻的阿北:“你是怎麼知道這事情的?是二老爺親口對你說的,還是表哥告訴你的?”
小姐最討厭別人打探半條消息回去。她得把這事情問清楚才行,否則一會兒小姐問起她什麼都不知道。惹得大家恐慌不說,卻還要費工夫再跑一趟……
阿北被露兒抓得生疼,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來一些——露兒姐姐似乎不是對錶少爺有意思,倒像是幫她家主子前來打探消息的……這麼說,對錶少爺有意思的應該是七小姐。
阿北點點頭,如果是七小姐……那就更值得他賣這個人情了!
“二老爺當然不會將這樣的大事說給我這個奴才聽了,是昨日他半夜去給許家寫信,叫奴才起來伺候的筆墨……”說到這裡,阿北有些不好意思,“露兒姐姐,您也知道,半夜人困的時候就總愛盯着一個地兒……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老爺的書信的,就是不知不覺發現自己看完了……”
阿北有些怕露兒責罵他,不過,如果七小姐喜歡錶少爺,她聽見這消息應該會十分開心纔對。
這樣自己不但不用受罰,說不定還能再得幾兩賞銀……
露兒可沒心情賞他銀子。
小姐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依照她對小姐的瞭解,小姐知道了恐怕也不會答應的。
“信呢?信上都說了些什麼?”露兒幾乎是跳着腳問的。
阿北這一下算是徹底摸不清七小姐主僕的心思了……怎麼感覺這兩人比表少爺還難伺候。
阿北退了一步,不太情願道:“信在門子上呢!我剛送去的……”
不等阿北說完這句,露兒就不再多問了——現在問那些還有什麼用,先去看看信還在不在吧!
————
沈幼芙仰在一張藤椅上,這藤椅是她從庫裡蒐羅來,專門用來乘涼的。
此時她仰在椅子上,來回輕輕的晃悠着,手中握着一張已經被撕開了封口的信封。
而她的臉上,則是倒扣着一封書信……顯然是剛從信封裡拿出來,看完之後蓋在臉上的。
露兒忐忑地站在一邊——小姐看完書信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將信蓋在臉上,然後……睡着了?
……能睡着纔怪!?
沈幼芙的內心此時是崩潰的!
她本來還興高采烈地等着露兒帶回來好消息呢——最好是那種許青峰明日就打算回去的好消息……
誰知道露兒慌慌張張,居然從門子手上半偷半搶回來了這封信!
這信封上,一看就是二老爺寫給許家的信。沈幼芙正好奇,這一向膽小如鼠的露兒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連二老爺的書信也敢劫持?
可當她聽完露兒的彙報之後,只想揮手讓露兒自己去她妝奩匣子裡自助領賞錢吧!
遇上這種事情,沈幼芙毫無尊卑禮數,二話不說就扯開了二老爺的書信。
當她將信從頭看到尾之後,她就陷入了這種深深的無助。
對二老爺來說,親上加親是多麼的喜悅啊!
可是對她沈幼芙來說,近親結婚是多麼的恐怖啊!
二老爺在信中,先是大大誇讚了許青峰,而後就關心到許青峰的婚事,最後又提起了自己的婚事……
雖然措辭委婉,但其中的意思,連沈幼芙這個字幕黨都看明白了——說來說去就是想要將她和許青峰送作堆!而且聽二老爺的口氣,還是隻要許青峰沒有訂親,那就請許家一定要考慮自己……
這也太沒地位了。
就不說這近親結婚了……別人婚事也都是南方求了來的,哪有女方求了去的?
還有,自己在許家作惡多端,如今已經被許青峰和許老太爺識破,這要是往後真去了他們家過日子,還能有活路嗎?
就算這個也不提,那許家天天吃素,她也受不了啊!
不管怎麼說,反正這樁婚事是絕對不能成的!
沈幼芙一把將信紙從臉上抹下來,就像是對待一塊爛抹布一樣,三五下將其揉成一團,然後又狠狠撕扯城幾份,隨手一拋,從搖椅上跳了起來:“把這裡收拾乾淨!”
沈幼芙說完之後就進了屋子……要是五姐在就好了,她的書法那麼好,當時模仿曹文山的字跡,只看一遍就會了。
如果她在,讓她模仿二老爺的字跡,然後給許家寫一封信去。信中只誇獎一番許青峰……那樣許家不知情,這件事情也就會不了了之,然後被二老爺漸漸淡忘掉……
可是,五姐現在離得那樣遠。
五姐不在,要是老夫人在也好啊!
老夫人可不會像二老爺那個糊塗人一樣!要讓老夫人說這門親事,她一定會不答應的——她可是一直都想給自己找個富貴人家。
沈幼芙沮喪地佝僂着背——她原本也想找個富貴人家,那樣就可以有銀子從萬能商店裡買出更令人振奮的好東西了!
……可現在,她只要找一個能讓她自在生活的人。千萬別讓她變成許家的籠中鳥,她可不想以後成爲一個像許大夫人那樣,所有生存技能都退化掉的女人啊!
究竟該怎麼辦呢?
沈幼芙一籌莫展,露兒也慌了手腳。
她本想着將這信拿給小姐看了,然後再偷偷放回去,不管信中寫的內容如何,這可都是二老爺的親筆,就算這封信被投遞出去,小姐也應該私下裡再做別的打算纔對。
誰知她遠遠低估了主子小姐的暴力程度。
露兒一邊將信紙撿起來,一片一片的抻平,妄圖想要將信紙拼回原樣。可惜,就算她能拼湊整齊,可這紙張已經被揉的皺皺巴巴的了——就怕許家人看見之後,立刻跑來問個究竟——到時候兩邊坐下來一商量……那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五小姐,老夫人……如果現在能有個人來幫幫小姐就好了。
露兒沮喪地看着屋裡,卻沒察覺身後的小丫鬟正跑進來衝她行禮。
“露兒姐姐,有一位春寒姑娘上門,說是要見咱們小姐。”
春寒?露兒都被眼前的事情攪壞了腦子,想了半晌,纔想起這個春寒是姒柔姑娘的貼身丫鬟。
當時幾人一道前去品瓜宴,大家都還相處的不錯。
只是她終究是那樣的身份,這個時候忽然登門……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