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纖細的身影映入眼簾時,狹長的鳳眸猛地縮了一下,而後盯着那隻不識好歹的鹹豬手,他眸光冷厲了起來,大步的走了過去。
“敢碰她,找死?”森然的語氣,說話間,大掌已經把那隻欲行不軌的手給捏住,狠狠一擰。
男人殺豬般的直哼哼,“要斷了!鬆、鬆開!”
陸重將對方的手一甩,一腳踹開了擋在自己眼前的人影,走到樑緣身邊。
三個男人本想仗着人多,欺壓一下,結果一看到陸重的那張臉,瞬間就焉了,緊張地往後連退兩步,“重、重二爺!”
陸重斜睨了三人一眼,“滾。”
“是、是……”
三人不敢停留,膽戰心驚的離開,倉皇的看了看被陸重攬在懷裡的女人,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
誰都知道陸重和樑緣之前的關係,看現在這情況……難不成,這個女人還真是樑緣?
幾人心裡不禁直呼倒黴,迅速消失在了陸重眼前。
“你別擋着我的路……”樑緣不滿地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影,擡手推了推,可對方站得筆挺,她絲毫推不動。
虛浮地腳步往後面倒退,險些摔倒。
陸重驚了一下,快速地伸手扶住了她。
“樑緣?”她怎麼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難道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
陸重此時的心情極爲複雜,許久沒有看到她,心裡面本該滿是激動和欣喜,可是看到她醉成這樣,還差點被人欺負,他就忍不住擔心和猜疑。
她是很理智冷靜的人,不會輕易將自己搞成這樣,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麼?
陸重攬着她,佇立在原地,一張不羈的俊臉緊皺着,陷入了思索中。
遠處的包廂裡探了一道身子出來,看向這邊,招呼道:“二爺,王總他們都等着您的。”
陸重低眸看了眼懷裡的人,眸光微閃,回道:“讓他們自己玩,我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在那人詫異的目光中,扶着醉意闌珊的樑緣徑直離開了酒吧,上車,離去。
銀色的跑車在神邸廣場停了下來。
這是陸重唯一想要帶樑緣來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她戴上了他給的戒指,成爲了他的“小妻子”,可現在……
陸重看了看樑緣無名指上,那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戒指,帶着一絲嘲諷地勾了勾脣。
樑緣此時醉意上涌,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座椅裡,原本白皙的臉頰上泛着酒醉的醺紅,兩道清秀的眉緊緊的擰着。
陸重心裡微動,擡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
“孩子……”
輕喃似的話語,帶着幾分痛苦從她脣間溢出,讓陸重伸到半空的手臂驟然頓了下來。
“你是因爲孩子的事情才把自己喝成這樣?”他不確定地詢問着,儘管知道她現在根本就聽不清自己的話。
看着樑緣臉上掙扎和糾結的神色,陸重鳳眸黯然地垂了下來,“也是……你現在跟他在一起,除了這件事情,還有什麼會讓你這麼痛苦呢……”
看來穆衡還是沒能瞞住流產的事。
那件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現在……樑緣不是會更恨他?
陸重心裡浮起愧疚和不安,看着樑緣睫毛微微顫了顫,一雙帶着酒意的眸子正緩緩地打開,他呼吸一窒,鬼使神差地往後面退了退上身。
“陸……”樑緣醉眼虛眯,眼前人影重重,讓她有些不確定。
她不是在酒吧嗎?怎麼感覺像是在車裡……還有這個人、有點像陸重……
樑緣緊緊地皺了一下眉,試圖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在這一刻,陸重卻帶着幾分倉皇,在她沒有清醒過來之前,快速地打開車門,下車,將樑緣一個人留在了車裡。
廣場上人煙稀少,他大步走到了許願池邊,深深地吸了口氣。
樑緣已經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他不希望看到她對自己怨恨的目光,索性選擇了逃避。
回過頭望了車子裡一眼,只見樑緣並沒有清醒過來,而是換了個姿勢繼續靠着椅子休息。
沒醒就好。
不過他也沒有選擇返回車裡,而是佇立在池邊,看着許願池裡涼澈的池水,思緒隨之漸漸飄遠。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纔回過神來。
“樑緣在你那裡?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電話裡傳來穆衡壓抑着怒火的聲音,素來沉着穩重的男人難掩焦急,話語中含着警告,“她要是出了事,你賠上性命也償還不了!”
穆衡從公司回到別墅,得知樑緣沒有回來的消息,就立即派人去找了,直到剛纔屬下向他彙報,看到樑緣在酒吧被陸重帶走,穆衡徹底失了冷靜。
“她的確在我這裡,可是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失去孩子的事?”
“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泄露一絲口風,要是被她知道了,你知道會帶給她多大的痛苦!”穆衡重重地哼了一聲,一邊跟陸重說話,同時已經快速的打開了信號定位,尋找陸重的位置。
他的十指靈活地敲擊鍵盤,一雙凌厲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快速變幻的屏幕座標。
很快,他就確定了位置。
神邸廣場……
穆衡立即掛了電話,發動車子飛速而去。
電話那頭,陸重並不在意穆衡將電話掛斷,而是聽到了他的話後,莫名鬆了口氣。
原來樑緣不知道流產的事情。
那就好。
因爲他實在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承受她對自己的恨意。
“穆衡應該很快就會來吧……”陸重握着手機,輕嘆了一聲。
想了想,他從褲口袋裡摸出了一條熟悉的項鍊,藍色的寶石在月光下閃爍着動人心魄的光芒。
擡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方高大的神像,上面古老的時鐘在無聲的轉動着。
陸重將項鍊緊緊地握在手中,閉上眼睛許了個心願,然後將項鍊拋進了許願池裡。
雖然時間沒到12點,不過看在他這麼有誠意的份兒上,怎麼也該幫他實現這個願望?
陸重看着項鍊沉入了水底,這才收回目光轉身朝車子裡走去。
坐進車子裡,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平靜了許多,一雙鳳眸靜靜地凝視着身旁的樑緣,等待着那個男人將她接回家裡。
我的小妻子,願你此生幸福。
二十分鐘後,黑色的世爵極速而來,車子尚未停穩,一襲黑衣的修長男人已經大步跨出車門,走到了陸重的車旁。
透過車前透視窗看着副駕駛上的沉睡的女人,一顆焦急的心在這一瞬間驟然安定了下來。
穆衡拉開車門,彎身將樑緣抱出了車子,然後乾脆利落地放進了自己的車裡。
陸重只轉過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準備發動車子離開。
清脆的車窗叩擊聲響起,讓他動作停了下來。
他放下車窗,看着穆衡去而又返,站在車旁,一雙黑眸深沉地看着他。
穆衡薄脣微動,“酒吧的事情我剛聽屬下說了,多謝,不過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還有,你母親的案子趙崢已經調查清楚,明天會派人把材料給你送上門,不管你怎麼看待,這是我答應丫頭的事情,如今已經悉數辦妥,你以後,也沒有再跟她聯繫的必要!”
陸重鳳眸微微眯了眯,半晌,勾脣說道:“那你就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傷心難過。”
說完,他啓動車子沒有絲毫停留的離去。
他怕再留下來,剛下定的決心又忍不住動搖了……
在陸重離去之後,穆衡也沒有絲毫的遲疑,快速地返回駕駛座,將醉酒的樑緣帶回家。
回到別墅之後,穆衡一路抱着樑緣進了屋子。
程輕意和宋媽正坐在桌旁閒聊着,看到兩人進來,目光率先落到了一身酒氣的樑緣身上。
“這是怎麼了?”程輕意擔心的問道,緣緣從來不喝酒的,怎麼喝成這樣了?
“我去煮醒酒湯。”宋媽說着就要起身,準備去廚房。
穆衡看了看懷裡的樑緣,開口拒絕了,“不用了,就讓她……好好睡一晚吧。”
她今天心裡面難過着呢,否則怎麼會去碰酒?
她是故意想要喝醉了讓自己心裡頭好受些,他又何必非要讓她清醒過來,面對難以承受的現實。
穆衡無聲地嘆了口氣,抱着她上樓。
身後,程輕意和宋媽皆是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出什麼事情了?
可是看着穆衡氣息凜然,不想被旁人打擾的模樣,即使是程輕意,也不敢這個時候跟上去詢問。
穆衡將樑緣小心翼翼地放進牀裡,又去浴室放了熱水,擰了毛巾,然後給她擦了臉頰和手腳。
等做完這些,他纔將被子扯過來,給她蓋上,以免受涼。
他靜靜地看着她熟睡中的臉龐,一口氣在胸腔裡悶着,嘆了又嘆,始終無法舒暢。
“丫頭,今天是我不好,不該隨隨便便就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明白你想要當一位母親的心情,我們兩的孩子,我當然也希望能從你的肚子裡面孕育出來,可……”
“這或許就是上天故意留給我們的磨難,是爲了懲罰我,怪我以前對你那麼壞,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穆衡不止一次的想過,樑緣如今的身體狀況,會不會是自己以往逼迫她服用避孕藥物導致的,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
“你要是不想用這樣的方式,我再也不提了,這輩子能夠跟你在一起,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了。”
穆衡說完之後,俯下身,在樑緣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樑緣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卻並沒有睜開眼睛。
他說的話,其實她都聽着的。
早在他剛纔給她擦着身體的時候,她就醒了,只是不願意面對他,索性裝着睡着了。
她想放空大腦,想要靜一靜,他說的那些話卻隻字不漏的落進了她的耳朵裡,一下下的敲打着她的心房。
她不怪他,也不怨他。
就像他一樣,能夠跟他走到一起,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今生最大的幸運。
只是人都是不滿足的,想要在這樣的幸運上多添一筆,畫上圓滿的句點,但是偏偏,老天爺似乎不肯成全。
她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所以才寧願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麻痹自己。
阿衡,對不起,我真的不怪你……真的。
樑緣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太多,就這麼任由意識墜入黑暗中。
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的……
夜色深沉,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紗,柔和的灑進屋子裡。
穆衡在牀邊守了一夜,高大修長的身影宛如一尊雕塑,透出無邊寂寞和悵然。
他的眸子始終保持着垂眸思索的狀態,一雙幽深不見底的黑眸在昏暗夜色裡黯淡了光芒,深如無邊黑洞。
當清晨的陽光落在他濃密的睫毛末梢時,他眨了眨乾澀的眸子,下意識地擡眼朝牀上的人看去。
樑緣在這時候緩緩睜開眼,眼中的迷濛散去,被一片清明所取代。
兩人四目相對,望向彼此的目光中,似乎都瞧出了彼此的決心。
穆衡率先動了動脣,聲音透着幾分乾澀,“丫頭,我昨晚想了一夜,我們不做代孕了,就這樣一切隨緣,嗯?”
樑緣輕輕地搖頭,從被子裡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掌,“做吧。”
她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做又能怎麼樣?難道真的一輩子都不要孩子了?
就算是她自己也沒辦法接受,又怎麼能讓他一味地去遷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