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漆黑的蒼穹下着傾盆大雨,雷聲轟隆,面目猙獰在空中張牙舞爪的閃電甚是駭人。
喝的酊酩大醉的宮釗,一腳踹開穆菱房間的門,這是他第一次在穆菱跟前表現出粗暴的一面。
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憤怒的朝穆菱撲上去,動作瘋狂極致。
可是,他並沒有得逞。
穆菱是會功夫的,她年輕的時候,身手超級厲害,堪比世界頂尖級特工。
可惜,她在二十幾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之戰中,遭到嚴重的創傷,不過,這並不能阻礙穆菱拿花瓶砸他。
他被穆菱砸的頭破血流,幸好安保人員們聽到動靜,迅速前來制止了穆菱。
不然,他可能在那天晚上就已經死了。
想到此處,苦澀的滋味,又在宮釗心裡排山倒海般翻滾了起來。
人們都說世間最長情的告白就是陪伴,宮釗陪伴了穆菱二十多年,他以爲,即使做不成戀人,至少還是朋友。
可他卻忽略了自己本身就是穆菱仇人的事實,當年林家的那場滅門慘案,他是其中的謀劃人之一。
穆菱天資聰明,她不可能懷疑不到他們宮家頭上,尤其是那晚,她拿花瓶砸他頭的時候,眼睛的殺戮之氣足以毀滅世界。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這輩子不僅永遠都和她做不成戀人,連朋友都不可能。
她恨他,只把他當做仇人。
當晚,他整夜未眠,在她的牀前說了一夜的對不起。
她睜眼望着天花板,一宿無話。
第二天,當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之後,意味着新的一天開始了。
她忽然下牀,打開窗外,看着天空中那輪紅日,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了。
她親暱的喊他,叫他釗。
他很激動,這是她第一次喚他喚的這麼親密。
他記得她以前和林楓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叫林楓“楓”。
那一聲“楓”裡飽含着她對林楓的濃情蜜意。
他當時就在想,如果有一天穆菱能像叫林楓“楓”那樣,叫他一聲“釗”就好了。
二十幾年前的心願,終於如願以償,叫他怎麼能不激動。
“欸。”他站起身走向她,臉上帶着欣喜若狂的喜悅,高興得連腳趾頭都在笑。
“放我走吧,我想去找我的孩子們。”穆菱直言不諱。
聽到這句話,他臉上的笑容和走向她的腳步,頓時就僵硬的無法再繼續了。
當時的狀態,就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如遭雷擊。
他沒有答應她,他守候了她二十多年,不是等她離開他的,而是等她嫁給他!
他態度強硬的拒絕了他,直接表示,除非他死,否則她永遠都別他放了她。
爲了防止她逃脫,他增多了監視看守她的人,把她和宮勳隔離,除了他,不再允許她和其他任何外人接觸。
他以爲這樣,穆菱就不可能從他手裡逃走了。
可是他終究還是錯了,他控制得住她的活動範圍,卻管不住她那顆想要離開他的決心。
她開始不吃飯,用絕食來抗拒他。
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爲她只是鬧鬧,覺得她鬧夠了,餓的受不了自然就會進食。
然而,幾天過去了,穆菱還是沒有主動進食的趨勢,她的氣色越來越差,身體一天比一天銷售,他開始慌了。
勸她進食,沒用。
強行灌她,吃了就吐。
最後只能靠注射營養液來維持她的生命。
回頭看着牀上面色蒼白如紙的穆菱,宮釗心如刀絞,有好幾次,他都想開口對她說,你吃點吧,我答應你,讓你去找你的孩子們。
可是話到嘴邊之後,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還是自私的想留她在身邊,不想放她走。
“咚咚……”兩道輕微的敲門聲傳來。
宮釗擡腳擦乾眼角的淚水,聲音黯啞地開口,“進來。”
進來的人是宮釗的心腹執事管家,“老爺,大少爺在南非那邊出事了。”
宮皓畢竟是宮釗的孩子,他們的父子關係就算再不和諧,宮釗聽到他出事,還是會淡淡的關心一下,“出什麼事了。”
“走私軍火和販賣人口那些事,被人掌握了證據。”
“誰幹的?”宮釗側顏看向他,宮皓在法律上已經是個死人,南非那邊所有公司現在的法律負責人都是宮勳,這些罪證一旦落到警方手裡,警察第一個要抓的不是宮皓,而是無辜的宮勳。
“唐澈的人。”
“又是他!”宮家近年來屢次受創,都是出自唐澈的手筆,宮釗的眼睛驟然一眯,眼神陰冷駭人,不禁對唐澈生了怨恨之心。
“老爺,現在的情況特別糟糕,他們準備將證據交給警方,老夫人說解決這件事的關鍵是唐老爺子,如果唐老爺子出面阻止唐澈,那證據一定落不到警方手裡,她已經往唐老爺子那邊趕去了,可是她又覺得沒有十足的把握,便叫我來通知你,讓你助她一臂之力。”
“她想我怎麼助她一臂之力?”宮釗皺起眉頭問,心裡厭惡地想,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唐老爺子近幾年身體很差,這些年,他一直都想和你父子相認。”
果然如此。
宮釗心情十分不好,他神態甚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知道宮釗想一個人靜靜,應了一聲是便轉身退出了房間。
宮釗閉着眼睛平復了一會兒心情,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穆菱那張蒼白的面容上,看了一會兒,他出聲說,“阿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明明姓宮,身體裡留的卻是姓唐的血。”
穆菱沒有任何情緒變化,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彷彿沒有聽見他說話似的。
宮釗知道她能聽見,便又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嗎,在我二十五歲以前,我一直都以爲是我宮家血統最高貴的繼承人,因爲我爸在外面還有兩個私生子,可是,在我父親被我母親殺掉的那個晚上,我才知道,在宮氏這個家族裡,我的血統,一點都不高貴,甚至比那兩個私生子還要低賤……”
“我是野種,我恨我母親,恨唐老頭,從那以後,我沒有再和唐老頭見過面,即便是在一些無法避免的場合碰到了,我也沒有再和他說過話。”
“可是,今天,爲了勳兒,爲了這個我們共同養大的孩子,我願意去見他,叫他爸,求他叫唐澈銷燬證據,放過我們的勳兒,因爲,我知道,這些年,你早已把勳兒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如果勳兒出事,你會自責愧疚一輩子,覺得死後無顏去見林楓的妹妹,而我,不想你活的這麼痛苦。”
說完這段話,宮釗低下頭去親穆菱的額頭。
穆菱下意識的將頭偏開,抗拒他。
宮釗的脣僵硬的停在她臉上方,約莫過了幾秒之後,他勾脣笑了,接着淚眼婆娑地說,“阿菱,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離開我,可我實在是太愛你了,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可我又想你能夠好好的活着……”
宮釗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五十多歲的年紀,卻患得患失的像個第一次談戀愛的年輕小夥。
他不知道該拿穆菱怎麼辦。
良久後,他脣瓣顫顫地開口,“阿菱,我走了,去求唐老頭救我們家勳兒,在這段時間裡,我希望你能乖乖的吃點東西,而我……會試着去決定放你離開……”
宮釗捂着痛得天崩地裂的心口,站起身,聾拉着腦袋,腳步緩慢地朝門外走。
穆菱睜開眼睛,眼神複雜的凝望着他的背影。
宮釗對她很好,這點,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不愛他,她愛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林楓。
而且,她過夠了這種失去自由,被人圈禁的生活,她需要自由,想過和兒孫們一起共享天倫之樂的生活。
所以,她不能心軟,不能同情宮釗,更不能因爲同情留在宮釗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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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然蕭景煥和邢永安邢風等人來到穆菱坐在的住處時,剛好看見宮釗坐車從別墅大院裡出來。
“奇怪,這老頭今天怎麼出門了?”拿着望遠鏡的邢風,小聲的咕噥了一句。
“誰出門了?”顧安然好奇地問。
“宮釗啊,我的眼線告訴我說,他可是每天每夜都寸步不離的盯着穆阿姨,就差上廁所沒跟着去了,今晚是月黑風高之夜,他破天荒的出門,其中一定有鬼。”
聽他這麼一說,顧安然心裡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我媽已經不在這裡了?”
邢風點頭說,“有可能。”
“不會這麼衰吧……”顧安然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旁的邢永安聽完她和邢風神神叨叨的話後,不禁有些擔心,便出聲問蕭景煥,“怎麼樣?侵入別墅內的監控系統了嗎?”
蕭景煥沒接話,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霹靂巴拉的飛舞着。
過了大約三十秒之後,敲打鍵盤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perfect!搞定!”蕭景煥滿臉的笑意地回頭與邢永安四目相對。
邢永安滿意地眯眼笑着拍了下蕭景煥的肩膀,“好樣的,有你爸當年的風範。”
“這是必須的。”蕭景煥嘚瑟的回過頭去,開始繪製別墅室內地形圖,安保人員站崗點,巡邏時間間隔。
這些準備工作輕而易舉的完成之後,蕭景煥神色凝重的皺起了眉頭,“邢叔,我仔細看過這個別墅最近一個星期的監控錄像,沒有發現我媽,你說,宮釗是不是已經把她轉移了?”
邢永安經驗老道地搖頭,“不一定,說不定這是宮釗爲了迷惑我們,故意把有你母親有關的視頻畫面給刪除了。”
“哥,先別管這麼多了,反正來都來了,先進去看看在說。”顧安然開始拿裝備。
蕭景煥點了點頭,亦開始準備行動。
就在這時,邢風突然發現了異狀,“等等,有異常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