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阿航替宮皓教訓了來人一句。
“夫人……夫人她……”闖入帳篷的人臉色慘白,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一提到宮皓的母親季韻,更是瞬間連說話的舌頭都在打結。
“快說,我母親到底怎麼了?”宮皓不耐煩的打斷他。
那人被宮皓冷厲的目光嚇得渾身一震,忙說,“夫人被人送回來了……”
不待他把話說完,宮皓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媽——”他喜不自禁的大喊了一聲,聽起來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在暗黑的夜裡,格外的響亮。
然而,他並沒有等來季韻迴應他的聲音,視線前方數個小弟團團圓圓的圍在一起,聽到他呼喊季韻的聲音,立刻四散開來,退到一旁整齊的站成一排。
他們散開後,季韻的屍體便立刻呈現了出來,她躺在一張破破爛爛的涼蓆上,身上蓋着一塊白步,在篝火的照亮下,宮皓老遠就能看見白布上的血跡斑斑。
宮皓瞬間就默了,眼裡的眸光也跟着暗淡了下去,心裡痛的窒息,動了動嘴脣,卻是一個字的音節都發布出來,他的雙腳就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似的,無法上前邁動一步。
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良久之後,他終於說服自己邁步往前走,走上前後,他蹲在草蓆邊上,顫抖着伸出手,阿航緊跟着蹲在他旁邊,見他眼睛裡蓄着淚水,一臉悲痛難以承受之色,下意識的出手拉住他的手,喉嚨哽咽着勸道,“少爺,別看。”
“沒事兒,阿航,你別擔心。”心裡明明早已崩潰,卻出聲安慰着別人。
阿航聞言,嘴裡一苦,眼淚就梭梭的落了下來,抓着宮皓阻止他看季韻的手也在頃刻間鬆開了。
唯一一層蓋屍布被宮皓緩緩揭開,季韻的屍體立刻映入了他的眼簾,從頭到腳全是血窟窿,身上的衣服和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破肚的地方還吊着一截腸子,母親的死狀極其恐怖,死的時候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
空氣裡瀰漫着令人作嘔的死屍血臭味兒,旁邊有人受不了捂着嘴,狂奔到遠處嘔吐了起來,就連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的阿航,在看到季韻的屍體後,渾身的汗毛都禁不住豎了起來。
很多時候,死亡並不可怕,眼前一黑變沒了意識,可怕的是季韻這種死法,被萬蛇活活啃噬而亡,這種死法比古代的凌遲酷刑一樣殘忍,除了要忍受距離的疼痛,心靈上還要承受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活活弄死的無邊恐懼。
阿航以爲宮皓看到季韻的死狀後,會傷心,會憤怒,會集結大家去找唐澈報仇,可令他感到的意外的時候,宮皓除了剛看到季韻屍體的時候掉了幾滴眼淚,就沒有再哭了,而且他也沒有憤怒的立刻吩咐大傢伙集合去找唐澈報仇,反而勾脣笑了起來。
頓時,阿航被他臉上的笑嚇得毛骨悚然。
“少爺,你怎麼了,別嚇我啊。”他輕輕的推了推宮皓,以爲宮皓撞邪了。
宮皓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知道唐澈爲什麼要把母親的屍體給我送回來嗎,對,沒錯,他就是想嚇唬我,把我嚇得屁滾尿流,然後滾得遠遠的。”
接着,他又皺着眉頭搖了搖頭,“不對,與嚇唬我比起來,他更想激怒我,讓我帶着兄弟們去找他報仇,然後他就在那裡設下陷阱等着我主動去送死。”
“呵呵呵,我纔沒這麼傻呢,纔不會上他的當呢。”宮皓臉上的笑越來越扭曲,看起來就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而精神失常了的樣子。
阿航頓時被嚇的不輕,連忙上前扶着他說,“少爺,你別這樣……”
宮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兒,別擔心,我沒事,我好着呢,好着呢……”
他站起身,腳步搖搖晃晃的朝帳篷裡走去。
阿航怕他想不開出事,連忙跟上去照看他。
“航哥,等一下。”一名小弟快步跑來追他,阿航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什麼事?”
那小弟指着季韻說,“夫人的屍體怎麼辦,就這麼擺在那裡可不行,兄弟們看到心裡都嚇得不行,以後哪裡還敢和唐澈作對啊。”
阿航眉頭皺了一下,這件事確實有點難辦,他想了想說,“先就這麼擺着,我進去請示一下少爺再通知你怎麼處理。”
“好。”那人點了點頭,迅速跑過去找了塊乾淨的布將季韻的屍體給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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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航走進帳篷,宮皓滿臉淚痕的癱坐在地上,他走上前,蹲在他的身邊,擡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想開口說點什麼來安慰宮皓,卻發現他所有能用來安慰他的語言都十分蒼白無力,起不了任何作用。
良久後,阿航鼓起勇氣出聲問,“少爺,夫人的屍體怎麼處理?”
“燒了,把骨灰帶回去,後事回家再辦。”
宮皓摸掉臉上的淚水,做出安置季韻的屍骸之後,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阿航起身看向他時,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眼神清冽的望着帳篷外天空中那輪圓月,旋即又吩咐阿航,“放點風聲出去,就說我看到母親的屍體後,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以至於精神失常,說話神神叨叨的。”
阿航明白宮皓這樣做是爲了迷惑唐澈,接着又問,“那我們燒完夫人的屍體後做什麼,去找唐澈報仇,還是繼續前往目的地。”
“目的地。”陸海會控蛇,宮皓纔不會傻得去自尋死路。
“明白。”阿航轉身退出帳篷去處置季韻的屍體。
“轟——”
剛纔還寧靜悠然的夜空忽然就響起了一聲驚雷,銀色的閃電將蒼穹撕裂,眨眼的功夫就把漆黑的夜空照的透亮,宮皓站在帳篷門口,冷戾的面龐在閃電的映襯下顯得越發森冷狠戾。
唐澈和鳳來儀原本以爲宮皓在看到季韻的屍體後,會馬上失去理智帶人前來尋仇,卻沒想到宮皓不但沒來,反而還加快了前往目的地的速度。
鳳來儀頓時忍不住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本想將她們母子一併殲滅,不想那宮皓卻是個這麼沉得住氣的人。”
“奶奶,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顧安然將一杯溫水遞給她,“喝口水潤潤嗓子吧,你已經好幾個小時沒喝水了。”
鳳來儀接過顧安然手中的水,笑看着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又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顧安然坐在她旁邊摟着她的脖子,“哎喲喂,奶奶,沒事需要你幫忙的時候就不能給你端茶送水了嗎。”
鳳來儀摸着她觸感細緻嫩滑的手,勾脣笑了笑,“這小手嫩的,年輕真好。”
顧安然覺着鳳來儀十分嚮往年輕的體質,摟着她脖子的手不由得收了回來,而後一雙眼睛炯炯發亮的直視着鳳來儀的眼睛問,“奶奶,我家老公說,你很有可能是我的外婆,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對你來說很重要嗎?”鳳來儀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端起水杯又喝了一杯水,非常特意的避開了顧安然審視的目光。
“當然重要。”顧安然急切的抓着她的手臂,“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外婆,生下來沒幾個月,族人就被人團滅了,我現在沒什麼親人,每一個親人對我來說都非常寶貴。”
“如果你真是我外婆,我希望你不要否認,然後和我一起回家,媽媽很想你,在她沒有被宮釗禁錮那些年,她一直都在派人四處找你,她和我一樣,都希望活着的親人能夠團團圓圓的生活在一起。”
鳳來儀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端着茶杯的手卻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
顧安然見狀,越發相信唐澈的話,覺得她肯定就是外婆沒錯,立馬就發動了眼淚攻勢,“外婆,你就和我回家吧,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外婆,我和媽媽都想你,很想很想你……”
鳳來儀知道這件事現在是瞞不住顧安然了,嘆口氣,擡手抹掉顧安然臉上的眼淚說,“傻孩子,哭什麼呀,我沒說不和你回家呀……”
聽了她這話,顧安然的眼淚立刻嘎然而止,裂開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喜不自禁地說,“這麼說,你真的是我外婆了?”
鳳來儀見她的眼淚說停就停,頓時有種被她耍了的感覺,故作生氣的哼了一聲,“哼,既然敢玩我,是也不跟你回家。”
語落,站起身就走。
“外婆,你別生氣啊。”顧安然連忙站起身去追她。
“噓……”鳳來儀回頭示意她別說話,然後等顧安然走到她身旁後,小聲叮囑她,“現在還不要叫我外婆。”
“啊?”顧安然一臉不理解的表情,“爲什麼呀?”
自己的外婆不叫外婆叫什麼?
“我當年是爲了躲避壞人,才故意詐死隱居起來的,現在還不到曝光身份的時候,不然,不僅是我,就連你和小海都會有巨大的生命危險。”
顧安然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是這樣,不然外婆沒道理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幾十年不露面。
“那以後我還叫你鳳奶奶,好嗎?”顧安然乖巧的衝鳳來儀笑了笑,接着又問,“對了,你躲避的壞人是誰,是杜一笙詹曉月他們嗎?”
鳳來儀嗯了一聲。
“不對啊。”顧安然有些納悶,“你是杜一笙的夢中情人,他做夢都想得到你,怎麼會害你呢?”
“狗屁夢中情人。”鳳來儀對杜一笙很反感,“他就是條看到漂亮女人就發情的公狗,全天下的漂亮女人都是他初戀情人。”
“那他們害你做什麼呢?”對於外婆和杜一笙詹曉月那幾個老傢伙的恩恩怨怨,顧安然一直都很想知道,可是一直都沒機會了解。